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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五十來歲,禿頂、暴牙、面圓、耳方,穿著件混紡面料的咖啡色西裝,腆著肚子,遠遠看去像只田鼠。那人的神態充滿了驚喜。皮皮眉頭微皺,賀蘭是雙名,她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叫他“小賀”。“哎呀!好久不見!找你找得好辛苦??!小賀,這些年你到哪里高就去了?”那人搶步上前,握住賀蘭觽的手,十分興奮十分用力地搖著,“走得這么急,連個招呼也不打。我們差點以為你失蹤了呢!”賀蘭觽笑了笑,有點尷尬。皮皮連忙說:“對不起,賀蘭先生在國外出了一次嚴重的車禍,記憶全部喪失了。我正努力幫他尋找失去的世界。請問您是——”“趙國濤,館長?!彼统鲆粡埫?,雙手遞給皮皮。“趙館長,幸會幸會?!?/br>“賀蘭先生是我上任第一年請來的國家級專家,負責藏品的鑒定與選購,我們曾共同參加過多項考古項目。他雖名為顧問,在學問上一直是我的老師。這些他——”“全都不記得了?!逼てみz憾地說。“那么小姐您是——”“我叫關皮皮?!?/br>“關皮皮?記得記得。您是賀蘭先生的太太,對不對?你們結婚那陣兒我還給你們開過證明呢,我問小賀什么時候辦喜事,他說看你的時間。由于我經常出差,他讓我開張空白的,填好名字蓋好章,把時間空出來。您的名字很特別,我還開過小賀的玩笑,他還說會請我喝酒呢。后來你先生突然離職,當時我在四川,還給您打過電話,又派我的助手找您問情況……您說他有事出國了,想起來了嗎?”猛然間提起舊事,而且是從陌生人的嘴里說出,皮皮只覺頭皮發炸,腦門手心全是汗。一路上她都在心中策劃如何向賀蘭觽點明身份,左想右想都覺得不能cao之過急。相關步驟至少得有這么幾步:一、積極互動;二、交流感情;三、回憶往事;四、推波助瀾,待一切水到渠成再來個醍醐灌頂,效果應當是非常戲劇性的。急于求成只會適得其反。她看了一眼賀蘭觽,果然無動于衷,只得說:“關于這件事……他恐怕也不記得了?!?/br>“那怎么行!”趙國濤拍了拍賀蘭觽的肩,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什么都可以忘,自己的太太怎么能忘呢!我作證!小賀,這位關皮皮女士是你的妻子,手續齊全、名正言順?!?/br>“是嗎?”賀蘭觽似笑非笑地說,“你有證據?”“這不難找,”趙國濤說,“你們肯定有結婚證對吧?這玩意兒假不了,上面有你們的合影和日期,就算丟了,民政局里也有備份。我這里還有你簽了字的存根呢,你若不信我叫人翻檔案給你?!?/br>“不著急?!辟R蘭觽說。關皮皮悄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腦,對趙國濤使了一個眼色:“趙館長,慢慢來,不能一下子給他太多的刺激。我只是想帶他舊地重游,看能不能引起一些回憶,希望您能給點方便?!?/br>“配合,絕對配合?!壁w國濤大步向前,做了個帶路的姿勢,“來來來,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小賀絕對熟悉?!?/br>他帶著他們穿過庫房和資料館,喚人用鑰匙打開一間房。皮皮微微一怔,立即想起這就是賀蘭觽的辦公室。還記得第一次采訪他時,自己便在這里吐了一回,那青銅“痰盂”仍在原處。“這是你以前的辦公室,我一直保留著。東西全都是你臨走時的樣子,沒人動過。我讓人隔天打掃一回。當時我想,以你我的交情,你絕不會不辭而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我一直相信你會回來,早晚會回來,而你,終于回來了!”說著說著,他就激動了,嗓音哽咽了一下,緊接著,他掏出一張紙巾胡亂地擦了擦眼睛。想不到館長如此念舊!觸景生情,皮皮亦暗自唏噓。就在這時,賀蘭觽忽然伸出修長的手,按在趙國濤的肩上,用戴著墨鏡的雙眼注視著他,一字一字地說:“別擔心,她會好起來的?!?/br>他的臉上有種奇怪而深邃的表情。皮皮沒聽懂,問道:“誰?誰會好起來?”趙國濤的臉一下子變了,仿佛中了邪,又仿佛大白天看見了鬼:“你……你怎么知道她會好起來?”賀蘭觽的聲音充滿了魔力:“她會的?!?/br>“可是醫生說……最多只有兩個月了?!边@話說完,他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幾乎是失聲哭泣起來。皮皮越聽越糊涂,正不知該如何安慰,忽聽身后遠遠地有個人叫道:“爸爸!”回頭往走廊上一看,一位工作人員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面色蒼白,滿臉病容,頭發剃光了,戴著一頂柔軟的布帽。“玲玲?!壁w國濤擦干眼淚快步走過去,將女孩子推進屋來,順手整理了一下她腿上的毛毯,親切地摸摸她的臉,道,“不是說讓李阿姨帶你看恐龍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為有很多恐龍呢,原來只有一只。那些玉啊石頭啊棺材啊都看過很多遍了,真不過癮!”女孩子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她的眉毛很淺,眼睛很大,模樣十分可愛。“這是賀蘭叔叔和關阿姨?!?/br>女孩子沖著皮皮機靈地一笑,做了個hi的手式。“多大了還這么不懂事兒,也不知道叫人?!壁w國濤嘆了一聲。“叔叔你眼睛看不見嗎?”看著賀蘭觽手中的盲杖,玲玲大大咧咧地問道。“是的?!辟R蘭觽微彎下腰,單膝跪在她面前。女孩子咯咯地笑起來:“叔叔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小丫頭胡說?!壁w國濤無可奈何地低喝。賀蘭觽不介意地笑了笑:“玲玲,你喜歡魔術嗎?”“喜歡喜歡!”“我給你變個魔術怎么樣?”“好哇好哇!”“你在心中默默地想一個的名字。請注意,這名字我絕對不知道,我身邊的這位關阿姨也不可能知道,你也絕對不要說出來?!?/br>小女孩閉上眼想了幾秒,說:“想好了!”“把名字寫在一張紙片上,折好,交給你爸爸?!?/br>女孩子順手從書桌上抽出一張紙,寫了一個名字,交給了趙國濤。“你肯定這名字我們絕對不知道嗎?”“絕對不知道,連我爸都不知道?!?/br>“那好,我讓阿姨也寫一個名字,交給你父親?!?/br>說罷遞給皮皮一張紙。皮皮瞪上他一眼:“寫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br>“現在你腦子里想的是什么,你就寫什么?!?/br>她愣了一下,隨手寫了三個字,折起來交給了趙國濤。兩張紙片打開,字跡不同,答案完全一樣。“大黃蜂?!?/br>皮皮將信將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