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9
面連著無底洞,不管什么東西,塞進去就無影無蹤。 “同州爛蒸羊羔!” “倉山杏酪嘍……” “甘豆湯、鹿梨漿……” “舞陽撥心面……” “蒸子鵝、槐芽糝……” “紫蘇飲、荔枝膏水、木瓜汁……” 路邊叫賣聲此起彼伏,馮源跑過去買了幾大杯雪泡水,大伙一人拿了一杯,站著看了會兒雜耍。 這一帶多是調弄蟲蟻的攤位,耍猴的,訓練螞蟻打仗的,狗熊翻跟頭的,烏龜翻身的,最讓程宗揚叫好的,是一頭老驢跳的柘枝舞。 “干!”程宗揚佩服地說道:“這驢跳得比小侯爺還好看些!” 秦檜道:“公子此言差矣,若小侯爺身有四足,當可把此驢比將下去?!?/br> “jian臣兄,要不你也跳一個?” 秦檜思忖著道:“歌舞非秦某所長,下棋倒可略試一二?!?/br> 程宗揚哈哈大笑,剛才他們還看了場棋耍,對弈雙方是一只五彩鸚鵡和一只灰撲撲的大烏鴉。兩只鳥各據一枝,叼著棋子在棋盤上你來我往,精彩紛呈。攤主還開了盤口,任由行人對弈,鸚鵡的賭注是一比五,烏鴉是一比十。林清浦看得興起,花了二十銅銖下了一局,竟然還輸給了烏鴉,讓大伙好一通奚落。 一路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眾人才趕到金明池。按照慣例,宋國每年三月十八日在金明池舉行水賽,軍民一同爭奪錦標,同時縱都人游賞。前兩日臨安剛遭受大火,朝議本來準備取消今年的金明池爭標,送呈御覽時,宋主卻欽定照常進行。雖然有粉飾太平的成份,但正投了臨安人所好,即使剛遭火災,仍然興致不減。 金明池長近七里,湖岸遍植柳樹,正值春日勝景,湖畔綠柳如煙,岸上士女如云。金明池正中,是一座富麗堂皇的水殿,由拱橋與岸上相連。往年宋主都在殿中觀看水軍cao演和爭標之賽,以示與民同樂。今年殿外也泊了御舟,但隔著數里的距離,也看不清哪位是宋主。 程宗揚等人在路上看雜耍耽誤了,趕到金明池,水虎翼軍的cao演已經結束,但真正的重頭戲剛剛開始。 遠遠能看到湖中插著一支的竹竿,露出水面丈許,上面纏滿七彩的錦帶,竿頂還放著一只銀碗,這便是用來爭奪的錦標。 六條扎成龍舟式樣的彩船如飛而至,船尾的鼓手奮力擂鼓,兩排槳手擊揖而行,浪花四濺中,能看到每支船上都搭著一座兩丈高的木架,木架下懸著長鏈橫板,卻是設在船上的秋千。 彩船飛馳間,每條船上都有一名少年登上秋千,在船上高高蕩起,作出種種驚險之極的動作。岸旁的游人高聲歡呼,為槳手和蕩秋千的少年加油助威。 一條紅色的龍舟首先劃進錦標周圍設的圈子,水秋千上的少年也正好蕩到最高點,他雙足一蹬,張開雙臂,大雁般從秋千上飛起,在空中抱住雙膝,車輪般接連翻了幾個跟頭,然后筆直落入水中。 岸旁萬頭攢動,看著那少年鉆出水面,游魚般劃向錦標,頓時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那少年手足并用,猿猴般攀到竿上,以一個魁星踢斗的花巧動作取下銀碗,然后單足踏住竿頂,雙手穩穩捧住。岸上爆發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許多少女用絲巾打成結,朝湖中投去。 秦檜撫掌道:“其飛如鳥,其游如魚,其攀如猿,雖是游戲,卻三技并用,難怪金明池的爭錦奪標能令萬眾矚目?!?/br> 程宗揚目光不經意地往岸上一掃,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若無其事地轉過頭,笑嘻嘻對李師師道:“海陸空全有,差一樣就奪不了標呢?!闭f著順勢引開她的視線。 李師師一直看著湖中的奪標競技,并未在意他的舉動,渾然不知她母親也在人群中,剛剛被人喚走,登上一輛馬車。 湖上的表演還在繼續,如果天氣晴朗,會一直延續到深夜,但程宗揚已經沒有半點心情。 金明池邊最好的觀景地點,搭了一座棚子,周圍停著十幾輛華麗的車馬。能在這里占到位子的,都是臨安城中有頭臉的人家,一個個非富即貴。程宗揚一眼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高衙內那小兔崽子。 程宗揚向秦檜施了個眼色,讓他攀住李師師,然后擠進人群。 第三章 離棚子還有幾丈遠,一幫惡仆就攔住去路,嚷道:“這是各家衙內、公子訂的位子,快走!快走!莫沖撞了各位少爺!” 吵嚷間,有人從棚子里伸出頭來,一看是程宗揚,高衙內立即像皮球一樣蹦過來,興高采烈地叫道:“師傅!”一面挺胸凸肚地教訓道:“你們這些狗才!連本衙內的師傅都不認得!” 高衙內呵斥了眾仆,一邊引程宗揚進棚。那些公子衙內見到程宗揚,有些不理不睬,有些面露不屑,有幾個在他手下吃過虧的,更是橫眉瞪眼,嚷道:“哪里來的篾片先生?快趕出去!” 高衙內惱道:“什么篾片先生?這是我師傅!” 程宗揚也懶得理會那幫小崽子,趁高衙內向那群十三太保兄弟們辯解,他對高衙內身邊的管家富安道:“剛才有個女的過來?” 富安嘿嘿一樂,“爺好眼力!”他往旁站了幾步,壓低聲音,“威遠鏢局總鏢頭的夫人,銷魂玉帶阮女俠?!?/br> 程宗揚心頭雪亮,這富安雖然一副下流狗腿的模樣,但高俅經營多年,不可能一個心腹都沒有。既然能被安排到岳鳥人送來的高衙內身邊伺候,富安絕對是高俅心腹中的心腹。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了然,心照不宣地走到棚后,避開眾人的視線。 “怎么回事?” 富安也不隱瞞,“衙內把阮女俠弄上手,送給他的兄弟們玩耍。剛才在岸邊見到,派人把她喚來?!?/br> “車里是誰?” “梁衙內?!?/br> 程宗揚心里像吃了個蒼蠅般難受,“你去把她叫出來,就說家里有急事,讓她立刻回去?!?/br> 打擾正在興頭上的梁公子,絕對不是個好差事,但富安沒有半點猶豫,應了一聲便去叫人。 這狗腿子還有點本事,在車外了說了兩句,便見阮香琳從車中出來,匆匆忙忙離開。接著梁公子氣急敗壞地下了車,對富安破口大罵。 富安雙手叉在身前,賠著笑被他罵得狗血淋頭,等他罵完,富安不知道又說了幾句什么,頓時讓梁公子轉怒為喜。 等富安過來,程宗揚帶著一絲不屑冷笑道:“姓梁的好大的架子?!?/br> 富安倒不放在心上,帶著笑臉道:“都是主子,罵幾句也算不得什么?!?/br> 阮香琳在天香水榭和那些衙內yin亂的荒唐一幕,程宗揚還記憶猶新。雖然阮香凝被劍玉姬封了記憶,無法知道她到底作了什么手腳,但阮香琳很可能是被自己親妹算計,才舉動失常。這么好一棵白菜,自己看在李師師面子上,硬是忍住沒拱,怎么能讓這些小兔崽子亂拱。 “姓梁的要找你麻煩,就來找我?!?/br> “沒事?!备话残Φ溃骸傲汗觿傎I的幾個奴婢正好送來,這種小事一轉眼便忘了?!?/br> 高衙內教訓了一幫兄弟,過來拉程宗揚入席。雖然宋國講究師道尊嚴,但他們這些有權有勢力的公子,看不上的就是那些連進士都考不上,整日在各府混吃混喝的教書先生,全靠著高衙內的面子,才沒有給程宗揚難看。 程宗揚當然不會和他們計較,隨意喝了幾杯酒,遠遠看到一個怯生生的少女被帶進來,送到梁公子的車上。 程宗揚心里暗自搖頭,面上卻若無其事,隨口道:“今天人不怎么齊???” 高衙內道:“今天是熱鬧日子,有兩個兄弟陪家里人脫不開身,還有個倒霉鬼是出了事?!?/br> “出了什么事?” 高衙內笑嘻嘻道:“晚些徒兒再與師傅說。來,師傅嘗嘗這盞內府流香,正經的內府釀造!” 喝了幾盞,程宗揚便要脫身,高衙內接連幾天沒有見著這位師傅,有心跟他再學幾手功夫,這會兒雖然不舍,也不敢強留,一邊送出來,一邊道:“師傅,今晚徒兒要和兄弟們結拜,要不要來樂樂?” 程宗揚聽得好笑,“你們十三太保還沒結拜過?” 高衙內道:“新來的兄弟?!?/br> 程宗揚略一思忖,“行啊。就在翠微園吧。只要別進后院就行?!?/br> 高衙內喜出望外,“成!” 湖中奪得錦標的少年已經上岸,換了一身干衣,接受觀眾的歡呼。金明池中的表演還在繼續,除了水秋千,還有競渡、水舞、鼓樂……按慣例一直要持續到深夜,由宮中施放完五色煙火才算結束。 秦檜道:“臨安水上樂事之盛,莫過于三月金明池奪標,八月錢塘江弄潮,每至此時,都中萬人空巷?!?/br> 馮源躍躍欲試,“不知道今年的煙火有多高?!?/br> 林清浦笑道:“讓馮大法師給他們放一個見識見識?!?/br> 李師師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離開,程宗揚笑著解釋道:“碰見幾個熟人,喝了幾杯酒——”話音未落,林清浦手指忽然動了一下。程宗揚停住話頭,望向林清浦。 周圍人頭涌動,林清浦不好開口,只微微點了點頭。 離開筠州之前,程宗揚從馮源手里勒索了一塊龍睛玉,由林清浦注入法術,送到孟非卿手里。那塊龍睛玉很小,放不了太復雜的法術,但用來召喚施法者本身是夠了。這樣江州一旦有緊急情況需要傳訊,可以打碎龍睛玉,向林清浦發出訊息。 龍睛玉剛送過去不久,神霄宗在城外設立法陣,雙方訊息隔絕,一直沒有用上。如今林清浦突然生出感應,必定是江州有急訊。程宗揚不敢怠慢,急忙吩咐一聲,金兀術和豹子頭并肩從人群間硬擠出一條路來,護送眾人離開金明池。 “江州大捷!宋軍已撤過烈山?!?/br> 回到翠微園的靜室,林清浦施出水鏡術,便給了眾人一個意料之中的喜訊。 程宗揚長出了一口氣,心頭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 從去年十二月開始的江州之戰,經過三個多月超過一百天的廝殺,最終以宋軍的全面撤退而告終。雖然僅僅是一場波及范圍不過一州,雙方投入兵力十余萬人的局部戰爭,江州之戰帶給六朝的巨大波瀾才剛剛開始。 江州守軍以戰績證明了星月湖大營的口號,從此之后,再沒有人敢小看這一支失去龍頭而被當成匪寇的軍隊。同時星月湖大營也用鮮血和犧牲證明了自己占據一州之地的資格。 按照最初的約定,星月湖大營將與蕭侯各占一州,劃江而治。名義上雙方都屬于晉國的臣僚,向建康繳納應付的賦稅,但除此之外,雙方都擁有領域內所有的權利,江州成為星月湖大營事實上的領土。 江州之戰剛剛結束,城中百廢待舉。蕭遙逸作為江州刺史,要修表向晉國朝廷報告晉宋兩軍在邊境共同剿匪大獲全勝的戰績。王韜與崔茂負責清點此戰搶獲的物資和損失,斯明信與盧景分別往寧州和上游的北府兵大營通報戰果。孟非卿則是坐纛的主心骨,下面的尉級軍官有些負責整軍,有些維持治安,有些負責與雇傭兵打交道,還要安排民眾遷回、處置民夫、商賈等等事務,每個人忙得不可開交。 只要江州之戰塵埃落定,其他全是小事,程宗揚也沒有把寶貴的時間用在祝賀上,與孟非卿互報了一聲平安,便立刻問起另一件要命的大事,“長伯回來了嗎?” 孟非卿知道他有事要說,叫來在外等候的吳三桂,便起身避。 “屬下接連幾次潛入云府,都沒能見到云小姐,反而和云大小姐照了次面,險些被她認出來?!眳侨鸬溃骸皩傧虏缓迷偃朐聘?,便去找了當日往云府診治的大夫、穩婆,還有出入云府的小廝、雜役等人?!?/br> 程宗揚把所有人都打發出去,專注地聽著吳三桂帶來的消息。 “屬下從各個渠道得到的消息,云小姐身體并無大礙,只是被云三爺送到別墅養護,下一步要等云六爺返回建康再作定奪?!眳侨疬t疑了一下,低聲道: “云家對此事憤怒異常,恐怕小侯爺這次要有麻煩?!?/br> 程宗揚扯了扯嘴角,這種丟臉的烏龍事件,他不會大嘴巴得滿世界亂說,除了敖潤和秦檜,其他人都還以為是蕭遙逸干的好事。自己和小狐貍情同手足,大不了下次替他背個黑鍋還他。 算算路程,云秀峰再有幾日差不多就該回到建康,敖潤一路追趕,到建康也就是前腳后腳的工夫。自己該說的都已經告訴了老敖,到時說出真相,要打要殺就由云家幾位爺了。 最好的結果,也許是自己把云如瑤娶來,可要娶她當正妻,別說把自己當成準妹夫看的八駿,單是死丫頭那一關自己就沒半點信心能過。如果當偏房,就算云老哥同意,云六爺能同意嗎? “黑魔海的jian細查出來了嗎?” 吳三桂搖了搖頭,“事情出來,云家更換了所有的護衛和仆從,聽說全部打發到莊子里看管起來,外界打聽不到消息?!?/br> 程宗揚嘆了口氣,“算了,只要她平安,這事兒你就別管了,等老敖見著云三爺再說?!?/br> 眼下也沒什么好辦法,只能讓敖潤把這事兒說清,然后自己就老老實實躺倒挨捶,云家說什么就什么吧。 程宗揚打起精神,“咱們的直屬營練得怎么樣?” “有三四成湊合著能用,真正能拉出來的,也就幾十個?!?/br> “慢慢來,個把月就能練得和星月湖的爺兒們差不多,人家也不用混了?!?/br> 程宗揚道:“吳大刀家的柳嫂快生了,給他放幾個月的假。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