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29
老獸人拖著鐵鏈繼續廝殺,另一名黑衣人揮刀劈來,哈迷蚩身體一扭,劈開刀鋒,接著一頭頂在那人胸口,將他撞到墻上。那院墻是用夯土壘成,外面只包了一層磚,被老獸人一撞,那名黑衣人胸口發出一連串骨折的脆響,背后青磚盡碎,結實的夯土凹陷下去。 就在這時,一名戴著鐵面具的漢子鬼魅般出現在哈迷蚩身后,他握起拳頭,拳底驀然卷起一股狂飆,夾雜著空氣被拳風壓縮的細微爆響,宛如一道奔雷,往老獸人腰上打去,重重轟上土墻。 接連兩次重擊,墻壁再支持不住,轟然一聲,撞出一個大洞。前邊那名黑衣人上身被撞得稀爛,胸骨盡碎,已經死得不能再死。老獸人也被一拳打入院中,到地不起,他蜷著身,蒼黑色的狼毛一點一點沒入皮膚,枯瘦的胸口滿是血跡,只不過這次是他重傷吐出的鮮血。 那名戴著鐵面具的大漢破墻而入,揮拳往哈迷蚩殺來。他雙拳幻化出無數影子,鐵拳雨點般落下,鮮血飛濺中,老獸人皮毛綻開,露出慘白的腿骨、頭骨、肋骨…… 哈迷蚩皮毛一片狼藉,渾身傷痕累累,血rou模糊。戴著鐵面具的大漢一腳踩住老獸人的狼腰,一手扼住他的脖頸,拳頭高高舉起,往他頭上轟去。眼看哈迷蚩就要被他一拳轟碎頭顱,老獸人忽然張開口,一口咬住那人的拳頭。 老獸人鋒利的狼牙在鐵拳下盡數粉碎,眼角和嘴角都溢出鮮血,僅剩的一只獨眼仿佛要擠出眼眶。就在這時,“噗”的一聲,老獸人手中木杖長槍般刺出,一杖刺穿了那名大漢的胸膛,接著手腕一翻,那名大漢龐大的身體仿佛一片落葉般被提了起來,然后回手將木杖刺入大地。 剩余的黑衣人或是翻墻,或是鉆洞,紛紛往院中殺來。還沒有站穩,大地忽然晃動了一下,接著一陣劇震,整座宅院連同周圍幾處房舍,仿佛被巨人按住一樣往地下陷去。院墻從四面倒下,房屋轟然倒塌,瓦礫夾著磚石落下,騰起無數煙塵。 唐季臣對面的青衣道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仰面往后倒去。接著,巨大的轟鳴聲打破了禁音術下的死寂,在夜色中震蕩著遠遠傳開。 不遠處,富安弓著腰,胸口喘得像風箱一樣。從沒干過重活的他,只覺背上的衙內像座山一樣,壓得他眼前陣陣發黑。他死死拽著衙內的雙手,吃力地拖著步子,面前的暗巷長得似乎沒有盡頭。 忽然地面一震,富安一頭栽到地上,鮮血頓時糊了滿臉。他顧不得去抹拭,甚至沒有意識到腳下的地面還在劇烈震動,就趕緊爬起來扶住高智商,嘶啞著喉嚨道:“衙內,衙內,你醒醒啊……” 高智商臉色蒼白如紙,半晌才從鼻間透出一縷微弱的氣息,“哈大叔……” 毛延壽從狗洞鉆出來,就慌不擇路地奔跑著,此時已經跑出了兩條街。他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只是本能地想離那些殺手越遠越好。 毛延壽跑出巷口,迎面正撞上一隊人馬,他趕緊掉頭,卻已經被人看到。只聽到身后一片嘈雜,紛紛喝道:“站??!” “哪里來的蝥賊?逮住他!” “還敢跑!” 毛延壽沒跑出幾步就被人追上,接著膝后一痛,被人用棍子敲中膝彎,滾地葫蘆一樣滾到路邊。 兩名大漢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扯住他的頭發,拽起腦袋。 幾盞燈籠舉了過來,一名身材雄壯的官員皺了皺眉,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犯宵禁?” 毛延壽又驚又怕,一副失驚落魄的表情,臉色時青時白。他哆哆嗦嗦地正要開口,地面忽然一陣震動,接著傳來房屋倒塌沉悶響聲。 大地震動不已,房屋仿佛木搭的玩具一樣搖搖欲墜。延香靠在墻邊,望著頭頂的橫梁斷裂開來,帶著屋瓦擻擻落下,心頭一片絕望。 外面整堵的院墻向內倒下,大地像潮水一樣升起,一直高過屋頂。延香忽然意識到,不是周圍的地面在上升,而是自己所在的院子正在下陷。外面的黑衣死士紛紛躍起,試圖攀上地面,卻像被無形的力量黏住一樣,只掙扎片刻就滑落下來,被倒塌的磚石和土墻埋住。 眼看房屋就要倒塌下來,延香領后忽然一緊,被人抓住衣領,接著輕飄飄飛了起來。 驚理輕笑道:“天可憐見的,都被嚇傻了?!?/br> 延香心頭一松,這時身體才不受控制地劇顫起來。 ………………………………………………………………………………… 突如其來的地震將周圍幾個里坊的人都從睡夢中震醒,驚慌失措的人們紛紛跑出家門,叫嚷聲、哭喊聲響成一片。 程宗揚趕到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后,他看著眼前的一片廢墟,臉色鐵青。此時地震已經平息,自己剛買來的住宅像被巨人踩過一樣,足足陷入地面數丈,所有的房屋都被夷為平地。 洛都令董宣時間已經帶人趕到現場,將受到波及的幾處宅邸團團圍住。差役絡繹進出,從廢墟中搬出一具具尸體,送上地面。 從宅中運出的尸體遠比自己想像得要多,他看到幾名曾經與自己喝過酒的宋國禁軍漢子,一些穿著黑衣的陌生人,甚至還有的戴著鐵制的面具。 死者中沒有看到高智商、富安,也沒有延香和毛延壽。但程宗揚并沒有放下心來,如果他們在宅中死守,很可能被埋在廢墟下面。更重要的是兇殺案發生在自己宅中,主管此事的又是董宣,無論怎么掩飾,自己也脫不了關系。一旦身份暴露,自己的漢國之行就到此而止了。 忽然程宗揚眼角一跳,看到罌奴的身影。 雖然是深夜,但周圍幾個里坊的人都紛紛趕來,甚至還有附近兩家書院的學子,也聞聲而至,在周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京師地震,所兆非吉?!?/br> “那還用說?地震都震到了天子腳下,實是百年未有的天變……” “何止百年?”有人篤定地說道:“小生讀書多年,從未見過此等異事?!?/br> 周圍停著不少車馬,罌粟女就站在一輛馬車旁邊。那輛馬車沒有標記,但程宗揚一眼就看到罌粟女身邊的紅玉。 程宗揚使了個眼色,悄然走到一邊,“怎么回事?她怎么來了?” 罌粟女道:“奴婢夜間回來,正遇到襄邑侯的死士在周圍埋伏。事情緊急,奴婢一時找不到主子,就去了襄城君府,讓孫壽出面。沒想到那些死士里藏的有高手,還沒來得阻止,哈爺就受了重傷?!?/br> “重傷?有多重?” “性命暫時無妨。但……只怕往后不利于行了?!?/br> 哈迷蚩本來是養老的,沒想到會落了殘疾。聽她的口氣,以后想坐起來恐怕也不容易。 “其他人呢?” “延香運氣好,被驚理救了出來。衙內、富管家和毛先生不知去向。其他人都……” 程宗揚心下一沉,死了這么多人,又被眼里不揉沙子的董宣撞見,這件事想掩蓋下去,可能性微乎其微。 “主子不必憂心?!崩浰谂溃骸坝械朗敲癫桓婀俨痪?,洛都的官員想要插手,總要有苦主才是。奴婢倒是有個想法……” 聽了罌粟女的主意,程宗揚連連搖頭,“不妥不妥。讓她出面,只怕會引起旁人的疑心?!?/br> 罌粟女輕笑道:“那也該是壽奴小賤人頭痛的事?!?/br> ………………………………………………………………………………… 董宣逐一檢驗著尸體,眉頭緊緊鎖成一團。幾乎所有的尸體都帶有致命的刀傷,顯然是經過一場殊死的廝殺。只看現場遺留的鐵面具,兇手已經呼之欲出。畢竟襄邑侯已經不是次派遣死士去刺殺自己的政敵了。 “宅主人的身份查出來了嗎?”董宣道:“是哪一位官員?” 差役奉承道:“大令好眼力,此宅的主人確實是一位官員:新任的鴻臚寺大行令——天子欽封的常侍郎?!?/br> 先是建威將軍韓定國遇刺,接著是大行令遇刺,兩個人又都是由天子親自提拔,元兇是誰,不問可知。只不過這場地震實在太過蹊蹺。董宣少年時曾經出塞游歷,聽說過草原上有些部族的巫師,能夠施展出可怕的法術,呼吸間能使得天崩地裂。進入京城的胡巫他正好知道一些,又恰好知道他們正在為誰辦事。 “二十年垂簾,猶嫌不足……”董宣抬起頭,臉上的凝重已經一掃而空,只留下一片剛毅。 董宣濃眉緊鎖的時候,唐季臣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前來滅門,原本是為了免除后患,替主人分憂,誰知一場莫名其妙的地震,不僅把他帶來的死士全部陷入其中,還引來了赫赫有名的強項令,臥虎董宣。 事起突然,唐季臣來不及移走尸體,就被董宣帶著人圍住現場。具尸體被搬到董宣面前,唐季臣心里就涼了下來。他壓根兒沒想過那些尸體的身份能瞞過董宣。一旦強項令拗脾氣發作,帶著尸體上門問罪,無論襄邑侯還是自己的主人都脫不了干系。由此牽連到呂氏乃至太后種種秘辛,以及由此而來的后果……唐季臣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拿呂氏的權勢壓人?董宣在天子面前都能硬著脖子死不低頭,兩位侯爺的份量還真沒那么大,甚至太后娘娘出面,也未必能讓董宣退避。 唐季臣摸了摸腰側的短劍,如果自盡能解決問題,他寧愿一死了之。 就在此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道:“唐季臣,你在這里做什么?” 唐季臣心中愕然,她怎么會來了?接著屈膝跪倒,“奴才見過襄城君?!?/br> 襄邑侯懼內之名唐季臣早已熟知,在襄城君面前不敢有絲毫隱瞞,細細說了經過。 孫壽靠在車窗邊,一手挽著車簾,妖媚的面孔上露出一絲輕蔑,“蠢材!些許小事有什么好為難的?且請宅主人來?!?/br> 唐季臣愕然道:“這……” 話剛出口,唐季臣才知道襄城君后面的話并不是對自己說的。旁邊一個侍女應了一聲,然后走到襄城君車輿之后,從緊鄰的車上請下一個人來。 程宗揚拍了拍衣袖,緩步過來,看著唐季臣冷冷道:“荒唐!” 襄城君歉然道:“都是妾身的不是,讓公子受驚了?!?/br> 唐季臣瞠目結舌,“這……” 襄城君根本沒有理會他,只恭敬地對那個年輕男子道:“今日之事還請公子幫忙,遮掩一二?!?/br> 程宗揚冷哼一聲,對唐季臣道:“跟我來吧?!?/br> 程宗揚亮出身份,逕直走到董宣面前,拱手道:“敝姓程,忝為鴻臚寺大行令,正是此宅的主人?!?/br> 不等董宣開口詢問,程宗揚便道:“今晚敝人與幾位朋友夜宴,并無沖撞宵禁等事。這位是穎陽侯的管家,可以作證?!?/br> 唐季臣連忙道:“正是?!?/br> 董宣冷冷道:“是夜宴還是行兇?” “絕無行兇之事?!背套趽P眼都不眨地說道:“只不過座中都是慷慨悲壯的豪杰之士,酒至酣處,眾人拔劍自娛,不意突遇地震,以至橫死?!?/br> “當真嗎?” “大令若是不信,有襄邑侯和襄城君府的人都可以作證?!?/br> 董宣望了眼襄城君的車駕,然后一揮手,“拿下!” 幾名差役上來,按住程宗揚和唐季臣,給兩人戴上手枷。 “打入獄中?!倍溃骸按矣H自來審!” 程宗揚坦然自若地說道:“辛苦大令了。走吧?!?/br> 第二章 秋風乍起,滿庭落葉沙沙輕響著,涌上臺階。 一名老者坐在軒窗前,左手持觴,右臂憑在肘下的小幾上,背后倚著錦靠。在他面前,放著一幅卷軸。那卷軸豎置在一張紫檀木架上,象牙制成的軸身份別卡在木架兩端,中間露出兩尺長一段寫滿字跡的素帛。右側的象牙軸上懸掛著一面小小的象牙書簽。 一片落葉飛進軒窗,落在席側。老者視若無睹,他飲了口酒,然后伸手慢慢轉動象牙軸,軸下的書簽搖晃著露出幾個朱紅色的字跡:論貴粟疏。 “是故明君貴五谷而賤金玉……”老者低聲念誦著,然后搖了搖頭,又飲口酒,長長嘆息了一聲。 旁邊一名老儒正在伏案抄錄,聞聲頭也不抬地說道:“子孟兄何事興嘆?” 霍子孟道:“貴五谷而賤金玉,常人尚且難為,何況天子?” “天子豈是常人?” 霍子孟點頭道:“說得也是……那些書卷都是現成的,用得著你來抄嗎?” 老儒道:“書非抄不能讀也——何況這些書卷我的書院也沒有,正好抄錄一份?!?/br> “抄什么???酒都涼了!”霍子孟敲著桌子道:“趕緊給我熱點酒,弄盆rou來!” 老儒不樂意地說道:“你干嘛不去?” 霍子孟理直氣壯地說道:“我是病人!” 老儒無奈地放下筆,出去吩咐幾句,不一會兒拿了酒rou進來。 霍子孟拿起匕、箸,一邊生龍活虎地切著rou,一邊說道:“聽說了嗎?” “什么事?” “京中地震。死了十幾個人?!?/br> “什么時候?” “昨晚?!?/br> “書院怎么樣?” “就記得你的破書院?!被糇用媳г沽艘痪?,然后道:“我讓人去看了,好著呢。除了步廣里一座宅院被震塌以外,其他都沒事?!?/br> “只震塌了幾座宅院?死了十幾個人?” “還有奇聞,說地震之后,有兩只鵝從地下飛了出來,一只黑,一只白。黑鵝沖天而去,白鵝不能飛,只在池中鳴叫不已?!?/br> “哪兒來的池?” “中間有座宅院整個震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