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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找到延玉并且確認?除非……他們一接到信鴿,就立刻趕到偃師找到延玉,然後……殺了她! 唐季臣道:“不知先生可曾查出,當時客棧一共多少客人?” 盧景冷冷吐出兩個字,“九人?!?/br> 唐季臣松了口氣,“眼下已經有六人,那麼還有三人,尚請先生辛苦,務必全部找到?!?/br> 唐季臣又寒暄幾句,然後告辭。 等他走遠,程宗揚從暗處出來,面色凝重。接著人影微閃,驚理和罌粟女也現身出來。 “在他之前,曾有兩名黑衣人潛入寓所?!斌@理道:“那兩人身手強橫,但不擅長藏匿,因此沒有發現奴婢。稍後不久,他才進來。但只在院子里等候,沒有入室?!?/br> 程宗揚沉聲道:“五哥,這水似乎有點兒太深了。咱們一開始說不定就被騙了,客棧里根本沒有什麼高人。穎陽侯要找出那些人,就是要全部殺死?!?/br> 盧景道:“查一下才知道?!?/br> “查什麼?” “那些人還活著沒有?!?/br> ………………………………………………………………………………… 鄭子卿黯然道:“官府查看過,說郁兄半夜起身,擅用燈燭,導致失火。他那晚喝得爛醉……如果我不去打水,留在屋里照顧他就好了??珊?!” 鄭子卿重重一拍幾案,懊悔之情溢於言表。 石崤的山村內,前日的張紅掛彩已經被白茫茫的孝布代替。杜懷的老爹嚎啕痛哭,“老漢的兒子啊……誰知道……那幫天殺的強盜??!” “那蠻子自己不小心,把墻撞塌了,關我們腳行什麼事?他一個胡人,吃我們行里,住我們行里,還欠著柜臺一吊多錢!要不是行里的東家發善心賞了口棺材,他死了也是沒人理的路倒屍!” 鄭賓風塵仆仆地回到寓所,“兩個人都死了,就在我趕到之前。據說是過伊水的時候翻了船,等救上來就已經沒氣了?!?/br> 郁奉文、杜懷、石蠻子、牛老四、牛老七、延玉、陳鳳……紙上的名字每劃去一個,程宗揚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他們手腳還真快?!背套趽P道:“算上陳鳳,那天在腳店里的人已經死了七個。加上受牽連的無辜之人:腳店的孫老頭一家,杜懷迎親時的新娘、樂手,至少已經二十條人命了。夠狠!” “再加一條?!?/br> 盧景寫下“下湯,坐地虎”,然後捉了只鴿子,遞給鄭賓。 鄭賓鞋跟一碰,向盧景敬了個禮,“明白!” “剩下的鴿子都殺了?!北R景道:“燉點湯喝?!?/br> “這一籠還不少呢。一次殺光也吃不完,留一半明天吃?!?/br> 程宗揚知道盧景把鴿子交給鄭賓,不會是讓他就這麼放了,而是設法找到鴿子究竟飛到什麼地方,誰才是幕後的真正主使。他對驚理道:“你去穎陽侯府,盡量查清楚八月初九穎陽侯和誰一起去的上湯,還有那天發生的事??梢杂靡磺惺侄??!?/br> “是?!?/br> 等人全部離開,程宗揚道:“八月初九,長興腳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穎陽侯為什麼要把當時在腳店的人全部找出來殺掉?如果他那天在客棧,當時又為什麼不下手,反而舍易取難,三天之後才要找外人幫忙?” “那晚肯定有事發生。郁奉文不肯說,杜懷也有所隱瞞?!北R景道:“陳鳳一個販運丹砂的商人,卻藏在沒有任何生意的偃師不見人,多半是在躲避什麼。石蠻子聽我們問話的時候,非常緊張。我當時以為是他膽怯,現在看來,多半別有隱情?!?/br> “書生、拳師、游女、商人、腳夫……這些陌生人聚在一起到底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難道是在另外三個人身上?” “什麼事不清楚,但肯定是一件呂不疑要拚命隱瞞的事。為此不惜殺死所有的目擊者和知情人?!?/br> 程宗揚苦笑道:“怪不得姓唐的一個勁兒的說,要我們把人全部找齊。等人全部找齊之後,就該殺到咱們頭上了?!?/br> 盧景冷笑道:“他昨晚是來試探,看我知不知情。如果我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他肯定會有一番說辭來掩飾?!?/br> “連找人的人都要殺,腳店發生的事到底有多要命?還有,呂不疑為什麼要去上湯?還在一家最低檔的腳店落腳?”程宗揚拍著腦袋道:“媽的,我頭都大了?!?/br> 明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一個連鎖謀殺案的漩渦中心,盧景卻沒有絲毫慌張,他抹了抹手指,“咱們去金市?!?/br> “對。先把線索都找出來!拉胡琴的老師傅,千萬別讓我們失望啊?!?/br> 請續讀第二十一集 第二十一集 內容簡介: 穎陽侯假借尋人以行滅口之實,動機為何?襄邑侯也正好買兇殺人,還是委托斯明信下手!權傾漢國的外戚呂氏是為天子掩藏行跡,或是有其他目的? 小紫的最得力侍奴已來到漢國,使程宗揚新添助力。在追查兇案線索時,程宗揚遇到一名柔美中帶著端莊的少女,名字之響亮讓程宗揚驚訝,她叫合德!三名能引動風云的女子同時立足於漢國宮廷,其中秘事究竟何等驚人? 章 洛都金市位于城西,南接雍門,北臨上西門,面積超過二百畝。市內一條二十丈寬的大街縱貫南北,連接兩端的坊門,規模比城中的主路也不遑多讓。大街兩旁分出三條橫街,將整個金市劃分為八個區域。里面店鋪林立,充斥著來自異域的奇珍異寶。 樂行的胡商白白胖胖,唇上留著兩撇漂亮的小胡子,笑容可掬。他飛快地用大拇指抹了抹胡須,一邊道:“胡琴?當然是我這里最好!客官請看,敝行胡琴有三弦的,兩弦的,還有馬頭的……” 對面的商人態度傲慢地說道:“不光要琴,樂工有嗎?” “有!洛都能歌善舞的胡姬,全都是在小店買的琴,學的曲??凸賳枂栔車娜司椭?,昨天好幾位公卿派人來召敝行的樂師過去演奏,敝行因此還歇業一天。敝行的胡樂姬更是名震洛都!可謂是歌如裂帛,舞如天魔……” 商人搖了搖手,“不要年輕的。太不安分?!?/br> 胡商豎起大拇指,“行家!” 那商人道:“在洛都待得太久也不成。本店在舞都,習慣了洛都的繁華,只怕看不上我們那窮鄉僻壤?!?/br> “舞都哪里是窮鄉僻壤?”胡商道:“我聽說舞都七里坊有個游春臺,里面的歌舞堪稱絕妙!” 程宗揚道:“是游冶臺。而且游冶臺里面沒什么歌舞,就是些奇裝異服?!?/br> 胡商有意試探,聞言哈哈一笑,說道:“看來是我記錯了。聽客人的意思,是要上了年紀,剛到洛都的老樂工是嗎?” “唔?!鄙倘伺深^十足地點了點頭。 胡商雙掌一合,“真是巧!前日剛有個老樂工來洛都,他是草原上最有名的吟游詩人,無論是偉大的單于,勇猛的可汗,還是星星一樣多的貴族,都爭著請他去自己的營帳?!?/br> 那胡商說得天花亂墜,但盧景深知這些胡商的伎倆,十句里面有一句真的就已經夠多了。他不以然地說道:“在哪里?我去見見他?!?/br> “就在南邊的小客棧里?!焙绦Σ[瞇道:“不過話說在前面,他是敝店花重金聘來的樂師,轉聘的話,薪資敝店要抽六成?!?/br> “先見過再說?!鄙倘说溃骸叭舨缓嫌?,一文錢都沒有?!?/br> 胡商拍著胸膛道:“客官盡管放一萬個心!” 小客棧店如其名,整個客棧夾在兩幢樓之間,門面只有五六尺寬,伸開手臂都能摸到兩邊的墻壁,比起長興腳店也強不了多少。 兩人沿著吱呀作響的樓梯爬上樓,找到胡商說的位置,程宗揚抬手敲門,誰知房門一碰就開,里面連門閂都沒有。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坐在一塊破舊的氈毯上,抱著一架摔壞的胡琴,勉強地摸索著。 程宗揚一眼看去,心下就涼了半截。那老漢身材不高,滿是皺紋的臉上一片蠟黃,顯得十分虛弱。更要命的是,他的一雙眼睛瞇在一起,微露的眼縫中半點光采皆無,居然是個瞎子。 聽到聲音,老人扭過頭,等他一開口,程宗揚心里徹底涼了,那老人的口音竟然比獸蠻人的口音還古怪,根本分不出是什么語言。一個瞎子,差不多還算個啞巴,根本無法溝通,自己找人的路也太坎坷了吧? 盧景忽然開口說了幾句,語調與他有七八相似,勉強能聽出來和六朝的語言相近,不過他的問話和老人的回答,自己一個字都沒聽懂。 兩人一問一答,交談了一盞茶時間。最后盧景直起腰,從袖中拿出幾枚錢銖放在他的氈毯上。 離開小店,程宗揚道:“是他嗎?” 盧景搖了搖頭,“他的話我只能聽懂一兩成。大概是說他從一個叫魁朔的部族來,途中與同行的人失散了,剛到洛都沒幾天?!?/br> “還有呢?” “沒了。我問的他都聽不懂?!?/br> “那怎么辦?找個通譯?對了!”程宗揚反應過來,“那個胡商——他肯定能聽懂!” “不能去找外人?!北R景道:“雖然不知道初九那天發生了什么事,但肯定關系重大,找胡商只怕橫生枝節?!?/br> 已經出了二十條人命,再怎么謹慎也不為過。程宗揚也不愿意看到再有無辜的人被卷進來。但胡琴老人目不能視,語不能辨,難道線索到此又要中斷? “等老四回來?!北R景道:“他以前孤身一人在草原上闖蕩過兩年,也許能聽懂他的話?!?/br> 程宗揚一顆心落回肚子里,斯明信一旦回來,兩駿齊出,整個洛都也沒有多少人能擋住他們。 “還有一個疤面少年,可惜除了臉上有疤以外,其他線索一點都沒有?!背套趽P嘆道:“好像又走進死胡同了?!?/br> “還有一條線索我們沒有找?!北R景道:“管理上湯的捕盜椽?!?/br> ………………………………………………………………………………… “長興腳店失火的事?” 田球心里一緊。這件案子看似很普通,一家腳店失火,燒死了店主一家。秋冬之季天干物燥,失火之事常有,而且火災并沒有波及其他房舍,財物損失也不多,因此早在數日前就已經結案。 但田球清楚,那樁失火案與文牘上的根本是兩碼事。死于火災的一共五人,均被人用利刃斷喉,然后縱火焚尸,店主一家闔門被滅,沒有一個活口。 田球還記得自己當時把調查的情況寫在簡牘上,遞交給縣尉,縣尉對此十分重視,當即命他細查此案,追拿兇手。但僅僅一個時辰之后,縣尉又把他召去,當面遞給他幾支重新填寫過的簡牘,命他在上面刻名留印。 簡牘上的墨痕很新,內容與自己的調查很相似,但去掉了所有兇殺的痕跡,改為一樁普通的失火案。 田球當了多年差吏,一言不發地刻上名字,將隨身攜帶的銅印醮上硃砂,蓋在名字上方,然后恭恭敬敬地遞給縣尉。 他知道自己的選擇十分明智,因為就在昨夜,洛都令呂放暴病身亡,接替他的人選,正是如今的縣尉。 田球定了定神,不經意地瞟了眼來客。那人雖然身著布衣,但頭發上的壓痕尚在,很明顯是武將常戴的弁冠。他虎口厚硬的粗繭,只有常年握刀才如出現。更重要的是他隨身佩戴的長刀,雖然刀柄用布裹住,但柄尾突起的痕跡分明是一柄環首刀——漢國軍方的制式武器。還有他的眼神和身形……只有軍人才會如此剛毅目光和挺拔的身姿。 “長興腳店失火的事嘛……”田球拉長聲音道:“已經結案了?!?/br> 那名軍人不動聲色,“確定是失火?” “當然?!碧锴蛞豢谝Ф?,“簡牘上就是這么寫的?!?/br> “是否有目擊者?” “火災發生在半夜,又隔著林子,等有人看到,房子都已經燒穿?!?/br> “當時住在店里的客人呢?” “失火是在八月十一的夜間。據鎮上人說,腳店十日就已經關門歇業,店中并沒有客人?;饒鲆矝]有其他尸首?!?/br> “在此之前呢?” “最晚是初九,有人去過店里,是附近一個獵戶,叫張余。我查問過,他只是去店里賣獵物,與火災沒什么關系?!?/br> 軍人站起身,收起案上的羽林天軍腰牌,轉身離開。 田球松了口氣,暗暗祈禱這案子趕緊過去。至于當天發生了什么事,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 “打獵的后生……” 一名須鬢斑白的老者在路邊遙遙招手。 張余走過去,拍了拍肩上的獵叉,“老丈,要兔子嗎?剛打的幾只!那只白兔是我下套子逮的,拿回去就是不吃,也能當個玩物?!?/br> 老者看了一會兒,滿意地說道:“這幾只我都要了,價錢多少?” 張余一高興,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一共五只兔子,有大有小,老丈也知道,到了市上,大的要三四十,小的也要二三十個銅銖,老丈要的話,給一百二十個銅銖就好?!?/br> 老者絮絮叨叨說了幾句,砍了五個銅銖的價,然后帶著張余到家里取錢。張余順利賣掉獵物,心情正好,一路和老者閑談。 路過火場時,老者嘆道:“長興腳店也燒了。店里的孫老頭比我還小兩歲,沒想到走到我前頭了?!?/br> 張余也嘆道:“可不是嘛。失火前兩天,我還去店里賣兔子呢?!?/br> “咦?那兩天不是歇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