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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要鬧出事端來,但遇上董宣這樣的酷吏,覺得軍方總算干了點正事也說不定。 “得了,今晚好好喝一場,給大伙壓壓驚。老敖呢?” “和劉詔一起去買酒食去了?!?/br> “哈大叔呢?” “社里有位兄弟腿上受過傷,一直沒好利落。剛才見面時哈爺看出來了,正給他冶呢?!?/br> “哈大叔還會這一手?” “哈爺會不會治我不知道,可他那治法太稀罕了……”馮源嘖嘖稱奇。 盧景道:“是不是鄭賓?臏骨受傷,一到天陰就作痛的那個?” “就是他。說天陰的時候,連路都走不動?!?/br> “他是怎麼治的?” “他讓老獸挖了五斤黃土,放到鍋里使勁炒,炒得跟細面一樣?!?/br> 說話間,富安滿頭是汗的從廚房里出來,拿起自己的茶壺,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高智商道:“富安你個狗才!炒好了嗎?” 富安向程宗揚打了個招呼,抹著汗道:“正炒著呢?!?/br> 盧景翻了個白眼,“黃土炒成細面?走,看看去!” 幾人都覺得好奇,跟著盧景進了廚房。只見灶中柴火燒得正旺,灶上一口大鐵鍋盛著滿滿一鍋黃土,兩名禁軍的士卒正拿著鍋鏟來回翻炒,真炒得像細面一樣,整個廚房都彌漫著熱騰騰的泥土氣息。 青面獸站在一邊,懷里抱著一只酒壇,看到程宗揚進來,他咧開大嘴,“官人!” “閉嘴!你就叫程頭兒!” “頭兒!” “你抱著酒壇干嘛呢?” 青面獸撓了撓腦袋,不知道怎麼說,索性捧起壇子,大嘴一張,一口下去一斤黃酒,接著“噗”的噴到鍋中。 霧狀的黃酒灑在guntang的黃土上,立刻蒸騰起來,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酒香。 青面獸道:“這般?!?/br> 富安擠進來,“快!快!”兩名軍士加快速度,揮舞著鍋鏟翻炒黃土,直到淋上的黃酒全部炒乾。 富安蹲在灶邊盯著火候,“再來!” 青面獸又吞了口酒,這回他脖子仰得有點高,“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富安叫道:“趕緊吐出來??!” 青面獸老實道:“落肚矣。吐不出?!?/br> “再來!再來!” 青面獸重新含了口黃酒,噴在土上。兩名軍士賣力地揮舞著鍋鏟,把鍋里的黃土翻炒均勻。那黃土看起來油光發亮,酒香四溢,即使明知道是黃土,還是讓人禁不住口舌生津。 富安撤了灶火,把摻了黃酒炒熟的黃土裝到幾個布袋中。 鄭賓是崔茂營內的軍士,三川口一戰,崔茂全軍埋伏在雪中,然後又渡河而戰。鄭賓就是在那一戰中膝蓋中了一箭,又在冰河中搏殺多時,戰後箭傷一直未能痊癒,只好退出現役,與蔣安世一同到洛都經營。 這會兒鄭賓閉著眼睛,席地坐在堂上,雙腿箕張,褲管卷到膝上,露出一條粗壯的大腿。他受傷後在冰水中苦戰競日,雖然傷口已經平復,但寒氣入骨,一到陰雨天氣,整條腿就像廢了一樣。 哈米蚩拿著一柄骨刀,在他膝蓋周圍來回刮著,直到毛孔張開,皮膚下滲出一層細密的血點。 青面獸拎著布袋進來,哈米蚩接過布袋,往他膝上一按。鄭賓被燙得渾身一緊,過了一會兒,他眉頭漸漸松開,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哈米蚩拿過一只布袋,放在他另一邊完好的膝蓋上,然後著膝彎後各墊了一只,最後一只布袋則放在他腰下。 蔣安世在旁問道:“怎麼樣?” “舒坦!老鄭這腿還從來沒有這麼舒坦過!”鄭賓睜開眼睛,看到堂中多了幾個人,忙掙扎著想要起身,“盧中校!程上校!” 盧景按住他的肩頭,“你歇著?!比会嶙屑毧粗麩岱蟮奈恢?,甚至醮了點黃土嘗了嘗。 哈米蚩道:“日用一次,使新土炒。一月可癒.” 蔣安世抱拳道:“只要哈爺治好鄭兄弟的腿,沒得說,這份恩情我蔣安世記下了!” 哈米蚩乾巴巴道:“不用你的恩情?!闭f著豎起一根手指,“一只羊?!?/br> 蔣安世怔了一下,然後大笑道:“十只!我這就去羊市!” 程宗揚笑道:“順便買頭豬。都記在賬上!” 一個粗豪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程頭兒!你回來了!” 敖潤扛著一只大筐進了院子,右手提著酒壇,還牽了只羊。他把羊往馬樁上一栓,然後放下筐子,“程頭兒,我聽見你說買豬?有!有!我跟老劉剛買了一頭!” “買的什麼?這麼多?” “蔥、姜、葵、菘、純菜、茄子、蘿卜……”敖潤一樣一樣擺開,“這是瓜果,西瓜、石榴、葡萄,還有幾根黃瓜。這一堆是調味的,醬、醋、蜜、油。小心!小心!那一大塊是豆腐!可別弄碎了。還有三只雞,五條魚,十幾斤牛rou?;钛蛞活^——今兒吃個新鮮的!這是雞蛋,日!這個咋碎了?” 敖潤撈起一只壓碎的雞蛋,一捏一吸,咽下肚去,順手把蛋殼扔到一邊。 “這一包呢?” “那是餡料,棗泥、芝麻、瓜子啥的?!?/br> “要餡料干嘛?作元宵?” “月餅啊?!?/br> “喲!你還會做月餅?” “老劉說他會做?!?/br> 程宗揚訝然道:“劉詔會做月餅?” 高智商道:“師傅你忘了?臨安最好的廚子、篾匠、木匠、裁縫、鼓手、泥瓦匠……全都在我們禁軍!劉詔也就學了點皮毛?!?/br> 宋國的禁軍也分好幾類,上四軍多少還能拚殺幾下,其余禁軍就是掛個軍士名頭的雜役,除了打仗不怎麼在行,別的可是樣樣精通。劉詔是高俅專門派來照看他寶貝兒子的,手底功夫極硬,沒想到竟然還是半個大廚。高俅挑出這麼個人才來,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老劉呢?” “後邊呢。來了!” 程宗揚豎起耳朵,聽到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接著門口伸進來一個碩大的豬頭…… 那豬肥頭大耳,臉上帶著慈詳的微笑,不時發出舒服的哼哼聲。豬頭下面,劉詔滿頭大汗,兩手牢牢抓住豬的兩條前腿,就那麼把一整頭活豬給背了進來。 程宗揚瞠目結舌,半晌才道:“劉兄弟,你這是鬧得哪一出?” 劉詔一翻膀子,把豬卸下來,抹著汗道:“這豬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扛又扛不成,抱又抱不得。我是沒轍了,只能背著。老敖,兄弟這回算是被你給坑慘了,我說買點rou吧,你非要買活的!” “活的便宜,有下水!”敖潤道:“一會兒多給你半掛大腸?!?/br> “拉倒吧!為半掛大腸我至於嗎?瞧我這身臭汗——我先洗洗去。程頭兒,你們先忙著,一會兒我給你弄倆樣下酒菜!” “殺豬!殺豬!”敖潤樂呵呵說著,一腳把豬放翻,用膝蓋頂住豬頸,從靴筒拔出牛耳尖刀,一刀攮進豬喉嚨里,然後往下一劃,豬腹齊齊剖開,里面的豬心、豬肺、豬肝、大腸,熱騰騰地滾落出來。 幾名禁軍軍士一起動手,燒水的燒水,拔毛的拔毛,豬頭、豬蹄、肘子……被一一卸下來,用大盆裝著,豬血也滿滿裝了一盆。 宋國禁軍擅長百藝的名聲真不是吹的,殺豬比殺人利落多了,一會兒工夫就收拾停當,連腰花也切好了,大鍋一炒就能上席。 眾人把院門一閉,然後搬來草蓆、案幾。漢國是席地而坐,分席用餐,一人一張幾案,但程宗揚圖個熱鬧,指揮眾人在院中鋪好蓆子,然後把案幾拼起來,留出中間一塊空地。 說來鵬翼社諸人是東道主,商會和禁軍的漢子遠來是客,可大家都不講究這些。幾名手快的軍士把瓜果洗好,擺在盤中,流水般送上,其他人洗菜的洗菜,刷鍋的刷鍋。高智商干的是自己的老本行,這回不用哈米蚩用棍子發話,他就抄起斧子,老實跑去劈柴,那兩條胳膊細是細,但多少有了點肌rou的樣子。 劈好的木柴由馮源抱著,堆到席間的空地上,接著一記火法打上去,燒起篝火,這邊已經有人把刷好醬料的牛rou架在上面燒炙。眾人各忙各的,程宗揚根本插不上手去,只好拿了串葡萄,四處轉悠,東邊瞧瞧,西邊問問,裝作自己很忙的樣子。 一名軍士牽過羊,準備宰來下鍋,程宗揚連忙攔住,“這羊讓老獸收拾,他喜歡吃大塊的。按咱們常吃的rou丁一切,老獸吃到嘴里都跟rou餡似的。老獸!這羊你牽去找哈爺,問問怎麼吃?!?/br> 青面獸咧開大嘴,rou山似的撲過來,把羊往腋下一夾,就跟夾個兔子似的去找哈米蚩。 第八章 鵬翼社在洛都的分社里,出身星月湖大營的一共七人,此時有兩人隨斯明信出門,三人在外辦事,社中只有蔣安世和鄭賓。不過與高智商等人一路來的,還有三名鵬翼社的馭手。這些漢子都是同生共死的手足同袍,一見面也沒有什麼噓寒問暖的客套,幾個人栓好車馬,過來打水的打水,掃地的掃地,就跟回自己家一樣。 劉詔袖子卷得高高的,拿著把菜刀,在剖好的豬rou上來回比劃,盤算著先切哪塊下鍋。程宗揚裝作很內行地指點道:“里脊來個糖醋的,腰里的五花弄個回鍋rou,後臀尖加茄子,炒個魚香rou絲,扒豬臉要早點下鍋燜著,要不煮不透?!?/br> “成!”劉詔一邊利落地切著,一邊叫道:“老蔣!還有大鍋嗎?弄鍋雜碎先鹵著,一會兒才好出味?!?/br> 蔣安世翻了半天,拿出來一個大家伙,“還有這些,能使嗎?” 那是一只圓腹三足的青銅鼎,漢國武備極盛,鐵料全打成兵器還不夠用,民間鐵鍋不多,倒是習慣於用鼎。有些講究的,一頓飯就要擺五只鼎,七只鼎。社里的鼎沒有成套的,只能湊合著先用,好處是它下面直接可以生火,不用再占爐灶。 幾只銅鼎在篝火旁擺開,看起來古風盎然,里面煮的東西卻十分不凡。除了大鍋的鹵煮雜碎,程宗揚還捐出一只自己從太泉古陣弄出來的rou罐頭,打開切成片,往鍋里一丟,放上各種菜蔬,先大火燒開,再小火慢燉,不一會兒香氣就飄了起來。 盧景從堂中出來,抽著鼻子轉了一圈,然後順著香味摸過來,“這是什麼東西?” “龍rou!” 盧景抄起銅匕挑了一片,連汁帶水地吞下肚去,“味道不錯,有點意思。就是淡了點兒?!?/br> “還沒放鹽呢?!?/br> 程宗揚心里一動,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六朝沒有保鮮技術,rou類放得久了就會變質,如果做成罐頭呢?高溫殺菌,密封處理——密封是個麻煩。makou鐵是不用想了,岳鳥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一批鐵絲,至今都沒有像樣的替代品。用壇子倒是個辦法,但陶質的容易碎,瓷器成本太高,而且過於沉重,不適合長途販運。 程宗揚想了一下就放在腦後,這種錦上添花的事并非急務,有了閑暇再處理也不遲。 盧景晃到劉詔身邊,翻著白眼道:“聽說有個憨貨背著頭豬走了一路,是你吧?” 劉詔臉頓時臊得通紅,還沒開口就聽他說道:“刀法不錯。就是腕上的力道差了點?!?/br> 盧景抬手搭在刀背上,輕巧地一轉,就把刀從劉詔指間奪了出來,然後一連三刀,將一方將煮好的白rou切成六塊大小如一的rou丁。 劉詔是識貨之人,一看盧景出手就知道有料,只不過他的手法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半晌劉詔打了個突,猛地想了起來,“原來是盧五爺?!?/br> “眼力還行?!北R景道:“怕了吧?” 劉詔笑道:“當年我去大營報名,晚了一步沒趕上,只好投了禁軍。沒想到今日會遇見五爺?!?/br> 程宗揚知道高俅不會隨便派人,劉詔即使與星月湖大營沒有淵源,多半也有好感,才會被高俅暗中引為心腹。 程宗揚在盧景肩上拍了一把,“都忙著呢。晚會兒再敘舊吧?!?/br> 盧景挑了塊最好的rou丁,一邊吃一邊去找剛才給鄭賓療傷的老獸人。 “接著!”有人把揉好的面團拋過來。 劉詔抬手接住,一邊用面杖干開,一邊道:“程頭兒,我剛才看見你有個鐵盒子?” 程宗揚開過罐頭就把盒子扔到一邊,拿過來道:“是這個嗎?” “就它了?!眲⒃t接過來洗乾凈,拿刀背在罐上壓出花型,然後用面團包好餡料,在罐中一壓,反手磕出,一只四面起花的月餅就落在案板上。 月上中天,十余名漢子圍著篝火,熱熱鬧鬧坐了一圈。漢國雖然沒有中秋吃月餅的風俗,但這些人大半都是宋國來的,中秋之夜,在異國他鄉聚在一起,賞月食餅,別有一番風味。 敖潤捧起酒碗,“程頭兒,我先敬你一碗!” 程宗揚也不含糊,“乾!” 劉詔也拿起酒碗,“程頭兒!我劉詔不會說別的,只想說:難怪我們太尉看重程頭兒,我劉詔是一萬個服氣。先乾為敬!” “碰一個!” 兩人舉碗一碰,一飲而盡。 富安搖著扇子道:“小劉啊,我對你是一萬個服氣——那豬我可背不動?!?/br> 滿座轟然大笑,劉詔臊著臉道:“得,我這話柄算是落下了?!?/br> “怨我!怨我!”敖潤舉酒道:“我給哥哥賠罪了。富老哥,來來來!咱們也走一個!” 眾人鬧哄哄飲了一圈,程宗揚左右看了看,“哈爺跟老獸呢?” “煮羊呢?!备咧巧烫饋?,“我去瞧瞧!” 高智商推開門,廚房內隨便飄來一股rou香。那rou香濃而不膩,讓人一聞就食慾大開,肚子里彷佛有十萬八千個饞蟲同時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