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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那就索性都不留,手一揮,道:“廢話少說,兩個都給我抓起來!”眼見著身邊的人就要沖上來了,錦一被逼急了,只好用了個下下策,腆著臉皮套起了近乎來,“鄭少監,您還記得奴才么?”既然對方不惜當小人,那她為何要裝圣人,一命換一命的招數誰還不會。幸好這話多少還是起了作用,鄭昌安雖有猜疑,仍讓下屬停了下來,自己先仔細打量了打量錦一的臉。不過這紫禁城里的太監沒有一萬也有九千,真要讓他都挨個認完,那干脆成天就光和這些太監打交道得了。就在他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拖延時間之際,又聽見她說了句“我是神宮監的錦一啊”。錦一,錦一,這名字聽著怪耳熟的。見他依然板著個臉,兇神惡煞的,錦一咽了咽口水,鼓著勇氣再接再勵,“鄭少監,與其在這兒爭,不如您行個方便,通融一下,讓奴才見廠公一面,誰是誰非便一目了然了?!?/br>一聽她提起了督主,鄭昌安倒是有了一點印象。跟在蕭丞身邊這么幾年,雖然從未從他口中聽過這個名字,但多多少少也耳聞了些傳言。盡管不知道真假,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傳言是真的,而他又恰好錯殺了,那后果……真是不敢想。于是他左思右想了一番的結果便是錦一和芙英此刻正候在坤寧宮的門口。進去通報的宮女遲遲沒有出來,鄭昌安也有些急了,越想越后悔。你說這禁宮之中都還沒能找到能摸清督主心思的,他怎么就一時糊涂了呢!要是最后弄巧成拙,倒霉的可是他??!等了好一會兒,宮女仍舊沒出來,倒是蕭丞走了出來。檐上的燈不比殿內的亮,使得他看上去就像是逆光而行,頎長的身子被薄薄的光暈勾勒了一圈,臉卻置于黑暗之中。他不急不緩地一步一步下了臺階,喚了句“昌安”,聽得鄭昌安急忙走上前,應道:“屬下在?!?/br>蕭丞瞥著他,薄唇勾起了一絲淺淺的弧度,掐捻佛珠的動作卻停了下來,“你是聽不明白咱家的話么?”鄭昌安一聽這話,知道接下來不會有好事發生,不安得心跳如擂鼓,正想解釋,卻又聽得他說:“既然耳朵長著也沒用處,那便割了吧?!?/br>他說得倒是云淡風輕,可把鄭昌安嚇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連連求饒:“督主,下屬知錯了,下回絕不會再犯了,請督主再給下屬一次機會!”一直埋著頭的錦一也倏地抬起頭來,望著蕭丞,像是想看透他到底是如何想的,可也沒看出個什么所以然來。他的所有心緒都沉在如深潭般的眼底,平靜而不可測。以前老督主總夸他能成大器,而錦一只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她還為此爭執了許久,試圖用事實說話,如今一看,她也總算是想明白了。確實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而蕭丞似是有所察覺,微微一側頭便對上了她的視線,也不移開,就這樣看著她,目光悲涼,嗟嘆了一聲,卻不是對她說。“看來你確實聽不懂咱家的話?!?/br>森冷的聲音比這起風的夜還要凍骨,周遭的人都噤若寒蟬,鄭昌安也自知沒有轉圜的余地,不再乞求得到他的原諒。“屬……屬下知道了?!?/br>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和他是絕不能討價還價的,否則只會讓自己落得個生不如死的下場,于是鄭昌安心一橫,從腰間拔出劍,咬牙割下了自己的雙耳。邵生在旁邊都看得一陣疼,捂了捂自個兒的耳朵,見蕭丞走了,趕緊從衣服里掏出一個瓶子,悄悄遞給了他,叮囑道:“擦了藥止了疼就趕緊去把督主吩咐的事辦妥了,別再出什么差池了啊?!?/br>鄭昌安疼得直冒冷汗,又不能叫出來,連握瓶子的勁兒都使不上來,邵生只好交代給其他人,然后拎走了錦一,而她一臉的莫名其妙,掙脫著,道:“我跟著你們作甚?”邵生覺得她這話才問得可笑,“你同那宮女一同被抓來,難道不應該被審問一下么?”“可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還不信我么?”“你說的可不作數。再說了,就算我信也沒用,最后那是督主說了算?!?/br>錦一撇了撇嘴角,嘟囔道:“要殺便殺,還審什么審?!?/br>邵生耳尖,聽了她這抱怨,倒不樂意了起來,端著架子訓道:“怎么著,咱家督主被你擺了一道,還不許他還回來么?”“……”錦一提了一口氣,半天也沒吐一個字出來。仔細想一想,他說的的確在理,也沒什么能讓她反駁的。“哼,理虧了吧?!币娝龥]話說,邵生揚眉吐氣。錦一哪還有心思和他斗嘴,想回頭再看看鄭昌安,又覺得于心有愧,忍不住問道:“既然他也不想殺我,那鄭少監也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還要被懲罰?”“嗯,這個么……”邵生摸了摸下頜,也說不太準,“你得去問督主,我哪兒摸得清他老人家的想法?!?/br>不過依他來看,雖然鄭昌安這事做得的確沒什么錯,可是也不能把督主藏了好幾年的人直接給送到這兒地來啊,那和做錯又有什么區別。這下好了,不僅沒了下面,上面也沒了,慘吶。可是直到錦一坐上了馬車也沒有開口問蕭丞。寬敞的車內,兩人各坐一方,靜得只能聽見達達的馬蹄聲。她坐得很靠外,獨自望著檐頭的燈籠出神,身子也挺得筆直,像是時時刻刻都在警惕著什么。“你不是說不怕我么,離這么遠做什么?”簾子的縫隙間一直有風鉆進來,間或夾雜著小雪,吹得錦一四肢冰涼,她沒有回頭,話卻還是說得好聽,“能同廠公坐同一輛馬車已經讓奴才倍感惶恐,豈敢再不分尊卑?!?/br>“那薛公公把咱家當作救命符使的時候,可曾惶恐過?”蕭丞正低著頭撥弄珠子,聞言,嘴角的笑容更盛。錦一放在膝上的雙手越收越緊,像是能把衣服捏破似的,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嘴唇也被咬得慘白。其實她一直以為,雖然他們已至遠至疏,可是應該還未至陌路,現在想來也不過是她的以為而已,從不念舊的蕭丞怎么可能會讓過去牽絆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