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二十一)
替(二十一)
陸衎天蒙蒙亮才回到警局,在辦公室里,他沉默的站在那,久久的盯著前方的警徽。桌子上擺著現場的照片,還有他們搜索到的所有的證物照片。 在醫院里,守了一夜,卻沒有絲毫的倦意,安煜還沒有醒,安燃一直陪著。 他們的樣子,總是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岑歆,那個黑暗里的房間,里面布滿的監控的十多個屏幕,讓他想到,他們去救岑歆時,也看到一個差不多樣子的房間 世事不愿腦補的他,這會卻不由自主的去推測著他們過去 其實,聞黎也好,還在牢里的梁易堃也好,他們所有光鮮亮麗,不過是一層薄薄的遮羞布,又能遮住多少罪惡的丑陋傷疤?惡心的滿目瘡痍,終究會化成膿血,滲透出來,暴露在陽光下。 只是,為什么那些本該在陽光下溫暖長大的干凈孩子們,為什么要背負這惡臭的血腥,用這么殘酷的方法去揭開真相? 他看著警徽,不斷地問自己,是他們,還是究竟誰的錯,為什么不早一點察覺,如果再早一點 老陸,你在想什么? 一個柔柔的聲音,打斷了陸衎的思索,他抬首望見岑歆,抿了抿唇,他走到她面前,什么的都沒說,只是把她牢牢的抱在懷里。 岑歆被捂在他的懷中,緊緊的,沒有一絲縫隙,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她的身體被有力的臂膀環住,周圍只見沉穩的心跳聲,溫暖又十分的有安全感,仿佛她一生所求,不過就這么一個擁抱。 他頭擱在她的脖頸,嗓音有些低沉:對不起。 岑歆有一瞬間怔住,笑容僵在臉上,她看到桌上的照片,已經到嗓子眼的話,一下子爛到肚子里,只是沉默著用雙手回抱他。 擁抱的時間很長,他們兩個人都靜靜地沒有說話,外面遠遠傳來陣陣的鞭炮聲。 對不起 這三個字,繚繞在岑歆的心頭。 一直以來,都是她不斷的在向人說,而她對陸衎說過最多的話,也是對不起。如今,第一次聽到那個高大的人,難受的抱著自己,說著對不起,她是那樣的心痛和不舍。 這個看似心比誰都硬的人,看透這世間所有惡臭悲涼之事的人,能撐起很多人希望和信念的人,也會有軟弱的一面。他也是會為自己不能及時的保護到人感到深深的內疚 岑歆摟上他結實的腰,頭埋在他的胸口,輕回應了一聲:沒關系呀。 恩。他也輕輕應了一聲,卻沒有松開她,反而摟得更緊了。 岑歆的心,軟得一塌糊涂。第一次見到陸衎這個模樣,一股股眷戀的情緒像一條條絲線,緊緊纏繞著她的心。 到口需要證實的事,突然不想問了。那些讓她無措的未知,也突然不害怕了,有他在,未來如何,她好像能向前走了。 岑歆勾了勾唇,悶悶的說:恩,但是,如果你把我悶死了,我就 陸衎連忙放開她,看到她得逞的笑,捏了捏她的臉,嘆口氣。 岑歆笑了笑,陸衎手托著她的下巴,拇指摩挲著她重重的黑眼圈,溫柔的問:累嗎?以前就告訴你這工作可不是人干的。 哦,你這是在說誰不是人呢?岑歆聽到了腳步聲。 陸衎抬眸看向她的身后,冷哼一聲說:現在看來,機器都沒他那么敬業。先去睡一會,有什么事,我會叫你。 岑歆搖搖頭說:我想等一下。 陸衎低頭看了她一眼,大概知道她擔心的事,于是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安煜還在醫院,到我回來這會還沒有醒,高海濤在盯著,你安心去休息會,等人來了一定叫你。 岑歆點頭,轉身要出去。但是祁亦言大步走進來,大概是站在門口好一會了,所以十分不耐煩,他扔下一個報告,什么都沒說就走了。 岑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轉過頭來,拉了拉陸衎的衣袖問:你知不知祁亦言怎么了,我發消息給嘵嘵,她也沒回我。 陸衎收回了手,然后從包里掏出手機,點開手機郵箱,遞給岑歆。 岑歆握在手中,是一封郵件,她點開,是好多個視頻文件,但是才開始看第一個,就大概知道了前后發生了什么。 看完后,她反而不驚訝了,只是想到陶嘵嘵,這會肯定難受死了。也怪不得,祁亦言那么急切的尋求一個合作,這么看來,那人確實是沖著他來的。也真如他所說,他們背后,可能還不止這些人。她沉下眼眸,關了手機,心中已經做了決定。 還沒到中午,不知道是從哪里走漏的風聲,網上已經傳開了發生在華苑小區命案的事。本來在網絡發達的這個年代,什么消息都是壓不住的,陸衎他們一開始也做好了預案,所有沒多久,消息就壓了下來。 只是這影響一時半會兒消不了,聞黎本身是當地有名的企業家,他是做醫療器械的生產起家,和多家醫院都有合作,形象一直很正面,尤其熱心公益事業。 而網上的消息捕風捉影,并沒有全部的曝光,越是這種沒有說什么,就越容易引發各種討論和猜想。 陸衎從岑歆走后,就忙得焦頭爛額,主要還遇上大年初一,上級不斷施壓,只給了他們三天時間。 林木進來時,桌上放著的尸檢報告和現場照片,陸衎的臉色不怎么好。 這個案子很簡單,如今他們掌握的證據,指向都很明確,也提取了安燃的指紋,都能對應上,確實是他。但是,總覺得這案子不該這樣結束。 林木剛要說什么,高海濤卻突然打進電話來,陸衎接通,他看了眼林木,按下了免提鍵。 老大,安煜醒了,但是,還有個壞消息 陸衎揉了揉太陽xue,沉下聲音說:有屁快放! 高海濤趕忙說:安煜得了失語癥,不過醫生說可能只是暫時的,大概是因為受了刺激,其他方面已經沒有大礙,我現在帶他們過來? 先帶安燃過來,安煜讓他在醫院再休息會。 也行,我看著他的精神不太好。高海濤說完,就掛了電話。 陸衎沒顧上林木,緊接著通知律師那邊,等忙完,林木就已經站在他面前,神色緊張,陸隊,他們 陸衎林木說:人已經醒了,但安煜暫時性失語,你也聽到了,放心。我知道這案子簡單,但是還是要麻煩你跑一趟安煜他們老家那邊,辛苦了,大過年的還要讓你跑外地。 林木先把手上查到的相關資料給了陸衎,然后才離開。 而另一邊,醫院里,窗外的天一片灰暗,暈沉沉的,一眼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 兩個男孩依偎坐在一起,安燃已經洗了臉,只是衣服上還是來時的衣服,他手緊緊的握著安煜的手,兩人肩膀緊緊挨著。但是,安燃卻以一副大人的樣子,想要保護他身邊的人一樣。 安煜因為才醒過來,有些迷茫,他低下頭,漂亮的眼眸看著手背上的手。安燃低聲說:哥,以后,換我保護,你別害怕,他們都不在了。 安煜抬頭,看向安燃,似乎在確認什么,安燃微笑看著他點點頭。安煜眼睛四周都染上了一層紅,眼梢更濃烈,眼眸蒙上一層水霧。他嘴唇蠕動,呼吸有些急促,努力張嘴,但是卻怎么都出不了聲。他擰緊了眉心,反手抓著安燃,神情著急。 高海濤剛掛了陸衎的電話,見狀走到他們面前,卻見兩個少年開始有些發抖,尤其安煜抖得厲害,兩個往后縮了縮。 高海濤只好退了半步,眼里的心疼一閃而過,強裝笑容,聲音柔下幾分說:別怕,我是警察,來替昨天那個jiejie。安煜,你別擔心,現在只是暫時說不了話,過幾天就會好的,你先就好好休息。 然后,高海濤轉向安燃說:安燃,抱歉,現在要帶你去警局,需要做個口供。 安燃咬住唇,沉默著點點頭,可是安煜突然緊緊的抓住他,手勁很大。 安燃擠出笑容,拍了拍安煜的手背安慰說:哥,我不走遠的。你也別擔心,不是永遠都不能說話,我聽見醫生說了,過不了幾天,你就好了。 安煜猛的搖頭,他不是,不是這個意思 安燃卻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然后對高海濤說:警察叔叔,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哥哥他,還沒有完全恢復,能不能讓他多休息 他還沒說完,安煜就要起身,滿臉的著急和不高興,死死的瞧著安燃,雙手緊緊拉住,但是不小心碰到他手腕的傷,安燃皺了皺眉,安煜又松開些,轉而握著他的手,抓著他的指頭,怎么都不放。 安煜,你要跟著去嗎?高海濤試探著問。 安煜堅定點頭,安燃無奈的看著,高海濤說:你們在這等一會,我先去問問醫生。 他剛踏出們,又回頭看了眼依靠在一起的兩人,那瘦小的身子,讓人看著很是不舒服,心中思緒萬千,卻又只能往前,至少,他們還活著。 幾人來到警察局時,天已經黑了,但是屋外開始放著煙花,把天空映得五光十色,那一瞬間的美麗,真的十分漂亮。 安煜停下腳步,他手始終沒有松開,緊緊抓著安燃。他抬首望著那絢麗的煙火,然后笑著看安燃,安燃也勾起唇角,兩人同時在煙花下站著,高海濤耐心的等著他們,直到一場煙花落幕。 兩人不舍的收回目光,對望時卻又什么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