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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泥爐,上面熱著茶水。不知盯著爐子多久,她模糊地感覺到有人掃過她一眼。拿著蒲扇的手抖了一下,阿棠偏頭看去,果真是王爺盯了她一眼。“水滾了?!?/br>這人收回視線,出口提醒她。如果換作以前,他絕對不可能好心提醒這種事,最多也是拿天王老子威壓的眼神來盯她。話說回來,王爺對她比之前,要溫和許多,也容忍許多。阿棠忙不迭地擱下扇子,從八寶閣中取出茶業,由銅鑷子夾著送入茶壺中。幾下熟練的cao作后,她將一只青瓷杯子送到容琨手邊的枕木上,容琨翻了一頁書,對那杯熱乎乎的茶水極其冷淡。阿棠忍不住噎下一口口水,很有些緊張,眼巴巴地望著他。擔心馬車內太悶,阿棠早已將厚實的簾子卷了一寸,放眼看去,馬車已然駛出云岡城老遠,遠處已是灰色巍峨的連綿山脈。有人將手指扣到木枕上,咚的一聲輕響,引著阿棠看過去。容琨已經將書冊反扣在桌上,身子朝后靠到軟墊上,他仰頭休憩道:“外面風景很好嗎?”阿棠真想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親自送到王爺手上,任他想怎么盤弄就怎么盤弄,千萬不要問這種似是而非的問題。見她不答,對方拿鼻音淡淡地嗯了一聲,阿棠連忙搖頭,又想到他看不見,屁股朝那邊挪過去,對住容琨那雙漂亮結實的大長腿下手。小心翼翼地給人捶腿,阿棠壓著聲音道:“忽然要離開云岡了,有些...欷歔罷了?!?/br>王爺輕抬起左小腿,隨意擱到阿棠的大腿上,阿棠對著它十指而下,開始有條不紊地按摩,又聽他道:“是舍不得誰么?”阿棠手上一頓,近來無師自通的矯揉造作,竟然完全施展不出來。好在基本功還有,阿棠特地握住容琨的腿腕,輕輕的揉弄:“怎么可能呢,難道我要思念盧二娘么?”容琨嘴角略略勾起,眼皮微微地掀開,眼縫中射出興味的暗光:“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二娘鐘意?!?/br>阿棠臉上一片火辣,不是因為談話內容,而是王爺說話的腔調,簡直讓人浮想聯翩胸口燥熱。很快她就像回抽自己耳光了,后面忽然響起一大片馬蹄馳騁的聲音,地面也跟著微微震動。頃刻間,盧永清狷狂的笑聲傳來,他獨自沖出馬隊,直往譽王這輛過來,隔著簾子拜了一下:“侯爺稍等?!?/br>容琨命人停下馬車,踏著下馬梯下來。二人進行官方寒暄時,后面一輛四檐吊鈴鐺的馬車隨之過來,盧明凈在婢女的攙扶下下車。較之從前的肆意嬌橫,盧二娘子滿面抑郁,桃花眼也沒了,對著容琨得體地行禮。阿棠覷著,料想是盧巡撫回京告罪,盧家地位一落千丈,盧明凈沒法像以前那般嬌蠻。盧永清領著小妹,專對著譽王身后的阿棠道謝:“若上次不是白姑娘舍生忘己,明凈清譽...”阿棠趕緊伏身:“不敢,護住二娘子是我的本分,還不知二娘子有沒有摔傷?!?/br>寒暄過后,盧永清提出一個晴天霹靂似的建議,他想跟王爺一同出發,目的地也是絲毫不差。譽王下一站繼續往東走,卻不是宣府。宣府是齊王的藩地,抵御蒙古的重要州郡。齊王容祁與太子容澈二人,是大明王朝除了圣上之外,最有權勢的兩個人。大明開國開國皇帝可是最愛馬上征途的,親自掛帥數次遠征,打得后金縮頭巴腦。然過了近十代,韃靼和瓦拉卷土重來,擾得邊疆不得安寧。到了這一代的帝王,醉心于京都繁華愉快的氛圍,熱愛在朝臣中搞平衡術,連宮殿都不怎么出。鎮守疆土的任務便交個幾大藩王。于是王位之爭,最厲害的還是太子和齊王之間的暗潮洶涌。容琨不會也不能過早地接觸齊王,如果過早接觸,很容易被撥劃到齊王陣營,太子如果想對他動手,便如大象碾蚍蜉。所以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是大同府與宣府的交界處,也是鐵騎民族與大明疆土的交際地界——長城以南五十里的陽和衛。陽和衛實際上還算是大同府的管轄地界,但因為地理位置,常常受到刻意忽視,就算跟宣府那邊起了紛爭,也是和稀泥地處理。陽和衛守城將士不過三千多人,附近田地多荒,沒有什么產出,就算瓦拉要攻擊,一向也是挑選宣府這樣更有戰略意義更能搶掠的地方。譽王行進路線早已設好,不料盧永清也要跟來。盧永清只道,家中勢微,因雄縣之事受盡冷眼和攻擊,他自詡家中頂梁柱,以前太多混混度日,想要去駐地見識歷練一番。羞答答盧永清跟來,帶上五百家兵。而譽王一行,加上仆役不過百人。阿棠坤著脖子看后面盧府黑壓壓的家兵,很想呸上盧永清一口。這人說著友好的話,有擺著一副以勢壓人的派頭。她懷疑盧永清已經懷疑王爺在朝堂上有所攛掇,他跟過來,到底是想一探究竟,還是想找機會報仇,誰知道呢。也許兩者都有。然王爺也不能說不行,說你方便的話,有多遠滾多遠。只見他面上如沐春風,似有盧永清陪伴上路,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兩派人馬涇渭分明,自此一同轟轟烈烈地朝陽和衛駛去。幾日后的日落時分,黑壓壓的一群人終于抵達目的地。陽和衛果然如設想般鳥不拉屎,荒無人煙,一路上所經之地鮮有堡壘,就算有,也是一副破敗不堪的景象。盧永清已經領著他的隊伍越過容琨,在他心中,父親只是回京述職,危機和轉機向來微妙。如果有齊王力挺,父親的職位應當還是保得住。所以這陽和衛,仍舊是他們家的領地。北荒之地,滿眼黑山黑水,天邊的落日下的特別快,前頭還是紅如熱血的殘霞,后頭便是沉鐵似的漆黑。在他們離陽和衛城墻還有幾里地時,衛所守將鄧通正在城樓上跟人摸牌九,衛兵匆忙上報,說有一群不明人士即將靠近城下。鄧通驚得一手的冷汗,一把掀翻了木桌,急匆匆地命了左右參將立刻整飭隊伍。陽和衛很少有來客,就算有,一般都是瓦達部族吃飽了沒事干,過來肆意挑釁和搶劫。鄧通還沒沖到城樓邊,腦子里已經構想出無數畫面,然等他看到城墻不遠處的火光,火光旁便是獵獵飄搖的盧家旗幟時,他這才大松一口氣。不過他還是沒有立刻下令開城門。隊列逐漸放慢了速度,然后完全停下,容琨閉著眼睛假寐,對外頭的吵鬧渾不在意。阿棠沒忍住撩開了簾子,只見盧永清驅馬徘徊在緊閉的城墻前,手持馬鞭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