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淋漓(六)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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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懷南被熱浪熏得呼吸逐漸急促,他下巴微仰,眼底倒映著通明的宮燈,六角各自高懸的珍珠串止不住晃動,曖昧的燈火透過絹羅,赤裸的肌膚便鍍上了淺金色的影子。陸重霜跨坐到他的膝部,眼簾低垂,手掌觸碰他的肌膚婉如愛撫裁衣的綢緞,自上而下,從面頰到脆弱的喉結、心口,鳳仙花染紅的指甲繞著男人挺立的rutou上下挑撥,繼而在中心輕輕一戳,沈懷南的腰肢隨之顫動。她覺得有趣,抬起手將食指送到他唇畔,淡淡道:“舔濕?!?/br>沈懷南依言啟唇,起先親了親她的指尖,然后含住最前端的一個指節,吞咽似的前進,直至她的食指完全被濕濡的口腔包裹。指腹壓在他口腔極為脆弱的軟rou,時而原地摩挲,時而來回轉動。男人喉結起伏,嫣紅的息rou吸得一縮一縮,將指尖緊緊包裹。喉間在她的作弄下,不斷分泌涎液,沿著唇角往下流,使她整個食指都被浸濕。這種討好只令服侍者難受,于支配者而言并無多大快感,但陸重霜的惡趣味偏生是愛看旁人為討好她受苦受難又趨于yin威不敢吭聲的模樣。她慵懶地瞇起眼,道一聲“乖”,繼而抽出手指,將口涎擦在他的兩個rutou,小女孩兒惡作劇似的將rou珠涂抹得亮晶晶的。繼而她撐起身,單手扶著他的陽根對準濕潤的xue口,另一只手撥開黏膩的兩瓣,好讓它慢慢插入體內,自然地在陰xue里滑動起來。柔和的燈火下,女人的胴體潔白如玉,罕有血色。筆直的雙腿夾緊他的腰,有力的肌rou線條將他全然駕馭在胯下。陸重霜宛如持弓上馬,手掌撐在他的胸口,柔韌的腰肢不停扭動,黑發隨著急促地搖擺腰肢的動作在肩頭起伏。沈懷南未曾看過她騎射的場面,但幻想,必然極具威懾。yin液在交合處越積越多,嘖嘖粘膩的水聲令初次歡好的沈懷南頭暈目眩。濕熱的甬道層層地裹住下體的孽根,被她一手掌控的抽插深而迅疾,偶爾在某次無法預料的降落時,男人能感覺到自己的腫脹的guitou頂到某一塊特別的略硬的rou壁,緊跟著,銷魂的熱流便迎頭澆了下來,刺激的他接連呻吟。陸重霜顯然并不想讓男子在身上流下歡好的吻痕,只將他赤裸的身子壓在地面,一遍遍cao弄。她的臉因情欲而泛紅,在素白身子的襯托下,面頰一抹銷魂的紅暈格外明顯。沈懷南完全被歡愉控制,唇瓣微啟,身體像一張拉滿的弓似的繃緊。他顫抖著緊握住她的手腕,想要迎合,但被壓在身下的腰肢多動了兩下,便沒了力氣。快感在體內越積越多,陸重霜腳背忍不住繃直,扭動的速度慢了下來,她俯身去吻沈懷南的脖頸。他的血管明顯,淡青與淡紫色的經絡透過皮膚顯現在陸重霜眼底。陸重霜兩片櫻色的唇瓣撮成橢圓,像一只鳥啄食米粒,又在下一刻用上尖尖的犬齒去撕咬,非要再男人的肌膚上留下見不得人的吻痕,直到看不出原本血管的脈絡。與此同時,下身吃著roubang的陰xue仍小幅度的扭動,學著她的雙唇,貪婪地要將乳白的陽精嘬出來。“怎么樣,喜歡嗎?”她的喘息噴灑在男人耳廓,聲音低低的,有著酥骨的尾音。沈懷南喘得一塌糊涂。“喜不喜歡我干你?!标懼厮獑柫说诙?,咯咯直笑?!罢f呀,我干得你爽不爽?”她說這話時簡直是個愛惡作劇的小女孩,正笑嘻嘻地看著中招的倒霉鬼。沈懷南受不住,零零碎碎地重復,“喜歡……殿下、殿下……喜歡?!?/br>話音未落,陸重霜舔了下嘴唇,揪起他后腦的頭發,驕橫地讓他撐起身攬住自己的肩。兩人面頰相對,虛虛地擁抱著,與上軀的柔情相對的是下肢發狂地起伏。伴隨著性器的大進大出,沈懷南呼吸越來越急促,他想努力抑制,卻只平靜了一小會兒,身體便回饋以更強烈的反噬。她開始失控,急切地想找到讓自己體內熱流傾斜而下的點,可交合處泛濫的yin水又滑得難受。正當她想拔出來,讓男人用唇舌好好舔一舔再繼續cao他的時候,突然間,被她吃掉的腫脹性器戳到一塊軟rou,驚得她腿驟然軟了,陸重霜又是心悸又是貪心,伸手扶正男人的陽物,再將胳膊搭在他的肩膀,guitou對準那一點戳了又戳。沈懷南恍惚中察覺到她的心思,有意深搗,他兩腿張開,壯實的胯部狠狠頂入,一下下弄得她在自己背后留下幾道抓痕。陸重霜頭皮發麻,意識驟然拋向高空,臀瓣的動作隨之凝滯片刻。身下壓著的人耐不住寂寞,雙臂從正面環抱住她,快要瀉出的guitou重重撞到宮頸,驚得陸重霜身子驟然繃緊,甬道收縮,纏著本就受不住的陽具將滿滿的jingye射進zigong。二人同時松懈,沈懷南向后躺在地面,陸重霜勉強能以手撐地,低低垂著頭喘息片刻,繼而起身,將留在體內的性器拔出。不知是不是沈懷南初次歡好的緣故,射出的濃精沿著大腿內側直往下淌。陸重霜故意張開腿給他看,歪著頭嘲笑道:“沈懷南,你果真是sao浪胚子?!?/br>沈懷南靜靜注視著她,一時間沒有回話。本應是歡好后最舒暢的時刻,男人的面色卻不大好。多少男兒自懂事起就幻想未來的妻主,他們深入簡出,站在屋檐下,仰頭望著院中枝丫已長到屋檐外的老樹,夜半三更時悄悄閱覽畫在絹帛上的春宮圖??v然沈懷南早知自己是賣身求榮,但如方才那般糾纏后,見陸重霜對他既無尊重也無疼愛,他依舊心情復雜。沈懷南只得佯裝自己毫不在乎,帶著面上虛浮的紅痕,云淡風輕地回復一句:“多謝殿下稱贊?!?/br>陸重霜輕哼一聲,捉摸不透她的態度。她自顧自下水沖洗,頭也不抬地對沈懷南說:“收拾干凈就滾?!?/br>沈懷南兀得輕笑出聲。他撿回衣衫,依次穿戴,沖浴池內享受的陸重霜規矩地行禮后,腳步虛浮地離開了。夜已經很深了,冷冷的月光照著來時的小徑,沈懷南真覺自己被迎面潑了頭涼水。走出晉王府,從側門出,馬車還停在原處,駕車的小廝倚著車門打瞌睡。沈懷南上前推了推,將車夫叫醒,讓他攙扶自己上車。遙遙的,打更聲穿過車簾,傳入他的耳內。咚!——咚,咚!一慢兩快,仿佛石子落進池塘,一下子就沉到水底,漣漪卻徐徐蕩漾。沈懷南忽然覺得肩胛骨那一塊有些許刺痛,伸手去摸,才發現是方才歡好時被陸重霜的指甲抓破了皮。他原以為家中人早已熟睡,本想從后門悄無聲息地回房睡下。誰曾想沈懷南剛躡手躡腳推開臥房的大門,屋內突然亮起一盞油燈,他抬眼一瞧,發現母親沈半煙正坐在對面,一時間心亂如麻。未等沈懷南編好說辭,屋內那位年過半百,又因飽嘗喪子之痛而憔悴不已的婦人三步并作兩步,一把沖上前扯開兒子的衣領。“你啊,你!”目光掃過他脖頸的吻痕,婦人驚怒交加之余,亦有四分了然,三分悲哀?!澳愫么蟮哪懽?!”“阿娘,”沈懷南伸手,想牽住母親的手,卻被她迎面扇了一巴掌。沈半煙上前幾步,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拖出屋子,雙眸通紅地罵道:“你這不知羞的東西,還未出閣便行茍且之事!說,去找誰了?可是那晉王!……看我不把你拖到街上,好讓大家仔細看看,你是個什么模樣的賤種!”沈懷南本就沒力氣,又不敢對母親使勁,一路被她亂拖帶拽,險些跌倒在地。他自嘲地笑了下,道:“對,我是賤種……沒有我這個賤種,哪來您留在長安當京官的福分!”沈半煙聽聞,佝僂的身子受不住夜色苦寒般狠狠打了個哆嗦,無力地松開兒子的衣領。調任為左補闕一事,沈半煙本以為是時來運轉,自己的才學終于得到圣上賞識,而如今……“想我沈半煙寒窗苦讀數十載,今日竟淪落到賣兒子的地步?!彼?,倒退幾步,竟嗚嗚得扶柱痛哭。“阿娘——別哭了,阿娘?!鄙驊涯蠂@了口氣,上前輕輕拍打母親的后背?!澳压媚赋承??!?/br>“我兩個兒子,一個受小人凌辱,因名節而亡,另一個不知廉恥、辱沒家門,上蒼不公……上蒼不公啊?!?/br>“阿娘,兒子正是不愿弟弟枉死,才出此下策?!鄙驊涯陷p聲安撫?!扮勰镏栽诰┏亲魍鞲?,不過是因為背后站著當朝太女。試問,還有誰比晉王更適合為弟弟伸冤?她有謀反的心思,亦有謀反的魄力與手腕??v然不忠不義不仁不孝又如何?太女縱容走狗招搖過市、殘害良家,御史臺裝聾作啞、顛倒黑白,圣上溺愛嫡女、幾番搪塞,難道她們干的就是忠孝節義的事!——阿娘,這一日不殺太女,阿恒的亡魂便一日得不到告慰……這些話,兒子是早早同您說過了啊?!?/br>沈半煙眼睛直愣愣地看向兒子,知曉木已成舟,饒是萬般不愿,也不得不接受兒子的放浪之舉。她雙唇顫抖著,半晌沒說出話,最終搖搖頭,扶著廊柱默默流下淚來。沈懷南見了,聲音輕輕地說:“阿娘,待到我成了帝君,普天之下還有誰會看不起我們?又有誰敢輕慢我們?……趕著巴結還來不及呢?!?/br>“你就不怕晉王謀反敗露,落個五馬分尸的下場?”“怕,自然怕?!鄙驊涯系??!翱膳掠惺裁从??事已至此,要是臨陣退縮,才真是死路一條?!?/br>他深深吸氣,又說:“我愿用身家性命,去賭她贏?!?/br>【支線】昭昭如日月(二)剛剛下了一場清晨的冷雨,濺入廊道內的雨珠還未被雜役打掃干凈。白園隨同僚們退朝,一同去廊廡用朝食。她擇了處僻靜的位置坐下,看宮里的侍女正在給各位官員分羊rou和熱餅。“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荒唐,”忽得,一個耳熟的聲音自身旁傳來,“先前好歹是圣人親自上朝,今兒可好,光一個太監站上頭訓話?!?/br>白園轉頭瞧,發現是與自己在一處修史的同寅,只不過她負責的是“蠻夷來犯,鳳澤帝御駕親征”,而白園是接太白之變后的夏家六百人流放邊陲。“噓,”旁邊坐著的女子聽聞,慌忙打了下說話人的胳膊,小聲道,“你可真敢說,這朝堂內外哪里沒有大監的眼線,也不怕掉腦袋?!?/br>“大監、大監,這天下都要成九千歲的天下了?!痹掚m這么說,那人的聲音卻顯而易見地弱了下去,轉而不悅地撕開盤中的羊rou?!罢者@樣下去,哪還有當年北擊突厥的皇家風范?!?/br>日子的確是一日不如一日,連盤里的羊rou都沒以往的好了。白園聽著,低下頭,將手中的筷著并齊。“可惜白澤帝無女,不然幾位宰相也不會跑去崖州那個地方,將陸玖的子嗣迎回來?!彼麄冞€在談今日的早朝,聲音極小,白園聽不真切?!盎始业氖?,不是我們這些小官能胡言亂語的。能把手上的東西做好,一家老小安康,我就心滿意足了?!?/br>“你都這樣講了,倒不如說期望當年鳳澤女帝的三皇女沒有病故,這樣鳳澤帝傳位給三皇女,三皇女傳位給白澤帝,免了白澤年間的大監臨朝,說不準白澤帝還能有幾個姐妹。親王登基也比現在來得好?!?/br>聽到這里,白園忍不住插嘴:“這樣細細說來,這內官臨朝,還是從昭明朝開始的?!?/br>她話音剛落,方才閑談的眾人紛紛偏頭瞧她,大抵是嫌棄她聽墻角的惡劣行徑,又驚恐自己無意間的抱怨被她告發。最先發話的女子見白園是同一處修史的史官,方才開口打圓場,嗔怪道:“你怎么回事,一頓飯把腦子吃空了?鳳澤女帝憂心白澤帝年幼,不足以掌控朝堂,方才讓長庚大監輔佐??梢姶蟊O臨朝聽證是有傳統的?!?/br>她這話又驟然說得大聲起來,儼然是怕隔墻有耳,故意說出去給別人聽的。“是我糊涂了?!卑讏@順勢說,眼睛往四周瞟了一圈。“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為枳。昭明年的是是非非我們哪里曉得,鳳澤女帝自有她的考量。只不過……”她拖長了尾音,說到這兒不愿再繼續了。白園垂下眼簾,在心里默默補全未說完全的話——只不過,寵信太監著實于大楚無益。“文德帝君與南山公子都先鳳澤女帝一步西行,害得宮中沒有能坐鎮的太上帝君,新帝年幼,不將大監長庚留下來輔佐,難道還拉去昭陵陪葬?”最先說話的女子出聲反駁。白園原先想笑她是因女帝征討突厥的壯舉,才對鳳澤女帝格外維護,見不得旁人評判半句她的過錯,而后轉念細想,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突然覺得鳳澤女帝是個念舊的人兒了,縱使后宮佳麗三千,器重的不過那么幾個男人?!卑讏@笑著搖搖頭,感慨道?!跋雲峭踔\反、夏家流放那么大的事,翠微公子死后愣是將文德帝君迎了回來,不知氣死了多少睡在女帝床畔的少年郎?!?/br>她這句話說得有幾分下流,惹得一桌人咯咯直笑。幾人用完朝食,在回史館的路上,仍在說鳳澤女帝念舊的事兒。屋檐的雨水浙浙瀝瀝流到地磚,靴底受潮,人也有些濕冷。這幾個分明是規規矩矩的史官,聊起似真似假的流言來,倒是與市井小民毫無差別,頗有“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的意味。一人道:“我外祖母曾于昭明年間在宮中做女官。我曾聽她說,鳳澤帝的后宮內有一位姓嚴的公子,乃絕色美人,自詡風流無雙,一度受寵,能在鳳塌之上酣睡至天明而不起身送駕,氣得墻內的那些公子們一入夜就忙著收買圣上身邊的女官,專門問圣人今夜幸何處,堵在半途奏琴,身上只穿一件月白色的輕衫……家里的瑪瑙珠就是那時候留下來的?!?/br>“然后呢?那位嚴公子如何了?”“據說是某日不識好歹,沖撞了流云公子,結果被流云公子捉住打了一頓,扔湖里洗澡去了?!?/br>“呶,什么流云公子,棄妃顧氏,封號都被奪了不知多少年?!绷硪蝗说??!胺俏易孱?,其心必異,我看當年邊關戰事就是他挑起來的。通敵賣國,按律當斬,死在戰場上算便宜他的?!?/br>“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男人罷了,頂多是賭氣回了趟娘家……男人哪能懂朝堂上的事?!?/br>“又哪個女人能受得了丈夫私自回娘家!更別說那會兒邊關局勢緊張,顧氏這么做,跟通敵叛國有什么兩樣?”反駁的聲音大了些?!凹蕹鋈サ哪袃簼姵鋈サ乃?,私自回娘家素來是大罪。顧氏就是個潑皮,屢屢頂撞女帝,若非為了穩定朝政,我想鳳澤帝也不會納這么個蠻子作公子?!?/br>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閉口。白園忽得想起翠微公子在文德帝君離宮后,代行帝君之職,又在突厥叛亂前夕暴斃而亡,死因撲朔迷離。“倘若顧氏果真是能將其他公子捉住打了一頓,扔進湖里去的蠻子,那翠微公子倒有可能真如民間所說,被顧氏毒害而亡?!卑讏@緩緩道。“這不能亂說,”其余諸位史官近乎異口同聲。過了一會兒,其中那個最敬仰鳳澤女帝,又分外厭惡突厥人的史官開口:“女帝御駕親征,突厥滅族,也算報應了……可惜不曉得他是怎么死的?!?/br>大雨淋漓(七)眼瞧著臨近七月,陸重霜仍以身體不適為由,告病不朝,吳王反倒不顧身孕,早早返回朝堂。在太醫署的調養下,女帝疲弱的身子有所好轉,但依舊深居后宮,命太女代理朝政。陸照月公然向身旁的幺娘嘲諷,“我大楚果真是人才杰出,幾個三腳貓的小賊就把堂堂右將軍嚇得閉門不出、夜不能寐。要我說,邊關的款也別撥了,整個西北面的突厥蠻子加起來也不一定有我大楚一個道上的子民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哪里還用什么……呵,將軍士兵呀,保家衛國是假,吃白飯是真?!?/br>末了,她又笑陸憐清心比天高,大個肚子還不安生,真以為靠九霄公子就能爬上來與自己平起平坐。幺娘素來嘴大且自命不凡,不出半日,這話便傳到了陸重霜耳朵里。彼時陸重霜正與夏文宣在假山底的石窟內納涼,聽葶花小心翼翼地轉述這么一大段荒唐話,輕輕笑了聲,揮手示意葶花下去,莫要打擾她與文宣閑談的興致。假山正對小池,背靠竹林,先巨石底部鑿出細長的幽徑,再向前造一個四方的洞xue,又在洞xue四壁鑿出透風的窗戶,以最輕薄的絲絹作簾幕。端坐其中,一面水光滟瀲,一面綠影婆娑。“青娘……”夏文宣低低喚了聲。葶花方才的轉述夏文宣聽得一清二楚,妻主在外被如此羞辱,他的面色遠沒有陸重霜好看。“宴會的請帖,你記得要派人給東宮送一份?!标懼厮迫坏?,眼簾低垂。夏文宣聽聞,忍不住皺眉?!罢埶鍪裁??來了鐵定惹事?!?/br>“陸照月不會來的。她正春風得意,非但不來,還會大肆宣揚,對外折辱我一番?!标懼厮f著,伸手握住夏文宣的搭在石桌邊的手臂,五指順著他的小臂滑到指尖,松松捏住?!坝谧映绮煌?。他好面子,不論如何都會來一趟……到時還需你來同他周旋?!?/br>“于子崇?”“就是寒川公子?!标懼厮忉??!坝谧映缡撬谋久??!?/br>男兒家的本名不可輕易告訴外人,陸照月與陸重霜素來不和,他寒川公子的本名又是怎么傳到晉王耳朵里的?左不過是與自家妻主關系不佳,覬覦起別人家的妻主了。夏文宣酸溜溜地想。“你出閣后頭一回以主夫身份辦事,又是宴請同僚,若有為難要同我說,莫要逞強?!标懼厮^續說?!拜慊ㄞk事可靠,但她的家眷不行,你要多加小心。駱子實不像是有壞心的人,你要愿意就用。至于長庚……我另有安排?!?/br>“青娘有什么安排不能同我說?”夏文宣脫口而出。陸重霜的眼珠子躲在懶懶垂著的睫毛后,掃他一眼,含笑道:“還沒怎么呢,就急著吃醋了?”“沒?!毕奈男缚诜裾J,耳根忽得發紅。陸重霜正握著他的手,捏了下,又與他十指相扣,中指與食指的指腹從他的手背朝指根撓,嘴上繼續說正事?!皩脮r我與諸位同僚共游,恐無暇分身。除去寒川公子,六部九寺的家中男眷也需要你留心,不能怠慢,免得他們小肚雞腸回去吹枕頭風?!?/br>夏文宣被她一雙手摸得心尖發癢,耳朵卻要仔細去聽她的囑咐,一時間除了接連幾聲的“嗯”音,說不出其他話。“你可不許事后鬧脾氣,怨我跟其他人游湖?!标懼厮α讼?。夏文宣撇過臉,面頰浮現一層薄紅:“青娘身為晉王,身負軍國要務,成日與我膩在一起像什么話——難道在青娘眼里,文宣就是那種纏著妻主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的下流胚?”“你不是?!标懼厮缴?,朝他的耳蝸吹了口熱氣?!翱晌沂??!?/br>夏文宣身子一抖,險些后仰栽倒,幸而被陸重霜一把拉了回來,挑起下巴親了下面頰。宴會地點設在王府內,說是雅集,只談風月不談公務。晉王遇刺的事兒還沒見苗頭,受邀的戴弦心里七上八下。途中恰巧碰見同在九寺任職的鴻臚寺寺卿李柚,便請她與自己一起入府,免得被那年紀輕輕就摸不清是喜是怒的晉王殿下捉住落單。二人起頭聊公務。太女意圖削減邊防、外事兩項開支,戴弦問李柚她是預備迎合太女意思還是向躲在后宮中的女帝上書。李柚則問戴弦晉王遇刺的案子進展如何。“李大人,你不是第一天當寺卿,我也不是第一天當寺卿?!贝飨业??!安榘鸽y,比查案更難的,是如何把案子說出來?!?/br>李柚笑而不語,白胖的臉仿若發好的面團。沈念安收到晉王府發來的請帖,先是派女侍四處打聽,得知緋袍官員大多受邀,才回帖表示將按時赴宴。宴會持續到入夜,眾人游湖賞景,聽琴作詩,的確是只談風月。天色逐漸暗沉,晉王請來客坐上支著小棚的扁舟,與文德公子同游的男眷亦悉數歸來,幾位相熟的官員結伴,攜男眷共坐一條小舟,順著府內人挖的河渠飄蕩。沈念安并無男眷隨行,便獨自登上小舟。她躬身,下到內里的小棚,忽得看見里頭坐著一個黑影。男子用火折子點起蠟燭,橙黃的燭光驟然照亮了他的面頰,不過十八九,身著寶相花紋的竹葉色圓領袍,面容清癯淡雅,似笑非笑。沈念安早已過了與樂伎小侍嬉鬧的年歲,瞧見這么個面容不俗的年輕男子端坐舟內,只淡淡道:“晉王府的人?”“晉王的人?!鄙驊涯陷p聲糾正。他將點名的蠟燭擱在一邊,向沈念安拱手?!白笱a闕沈半煙之子見過沈宰相?!?/br>好人家的兒郎,沈念安回過味,難怪說是晉王的人。下人們早已全回避,剩一位藍衣女婢立于船頭,手中竹竿一撐,扁舟離岸。“原是在這兒等著我?!彼f著,坐到沈懷南對面。二人間穩穩放一張小桌,桌上酒已斟滿。“既然是晉王的人,那就不是來陪著看景了?!鄙蚰畎查_口?!罢f吧,晉王費心將我請上船,為的什么事?!?/br>“晉王想請沈宰相幫忙促成一場蓬萊山夜宴?!鄙驊涯喜痪o不慢?!芭鄄∏楹棉D,卻久居后宮,不愿上朝,希望能請您借太液池夜宴,將女帝請到太極殿主持大政?!?/br>“這要找禮部,或去找她的婆婆?!鄙蚰畎驳?。“夏宰相與晉王算一家人,若是夏宰相上書,以太女的性子必然會駁回?!鄙驊涯咸嶂?,語調更穩?!芭圻€未退位,太女就先一步親政。等女帝身子調養好,愿意上朝了,您覺得太女可還愿意把權利乖乖獻上?到那時,朝局動蕩,對誰都不是好事情?!?/br>沈念安不語。“再說,如今太女臨朝,于家扶政,將來就是一個軟弱的女帝和強勢的父族……沈大人,您未來還有甜頭可嘗?”沈懷南不知自己切中幾分,提著心說下去。今日這一番是陸重霜交給他的考驗,能將沈念安說動,便是一步登天,說不動,前功盡棄,連身子也白給出去。他準備賭了。“您與我同為沈姓,同是小門小戶出身,太女可是連一母同胞的晉王都要背后嘲笑的人兒,將來做了人主,最吃苦的并非晉王、夏家,而是家母這等青衫灰袍?!?/br>沈念安一頓,驟然想到些什么,抬眼望向對面的男子,“在我看來,太女跟于家,晉王跟夏家,并無不同?!?/br>“如果只有晉王,沒有夏家呢?”沈懷南輕輕笑了一聲。沈念安眼皮一跳,不自覺重復:“只有晉王,沒有夏家?!?/br>“世上很快就要有一個新的望族,小人希望它能姓沈?!鄙驊涯鲜持刚淳?,在桌面緩緩地顛倒著寫下四個大字——成王敗寇。小舟忽得顛簸,酒盞傾斜,眼見要掉落。沈念安面色不改地伸手將酒盞托住,推回桌面,繼而道:“晉王殿下孝心可嘉?!?/br>此時,另一邊的夏文宣與寒川公子并不曉得自己撞上了沈念安與沈懷南的船,只因突如其來的顛簸雙雙擰眉。寒川公子因獨自前來,無人作陪,正與身為主人的夏文宣同坐一艘。公子們的關系與妻主密不可分,何況,于子崇未出閣前以才學聞名,夏文宣亦是以博聞強識聞名,同是世家子弟,難免相輕。短暫停滯后,兩艘船背對著朝相反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