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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風流女相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71

分卷閱讀171

    燕府祠堂。

燕老夫人雙目閉起捻著佛珠,燕不離走進來,站在她身后,溫聲道:“她答應了,不會有事了?!?/br>
燕老夫人停下經文,睜開眼看他,恨聲道:“真是家門不幸,出了這么一個孽種……”想到關鍵,很快又問,“她一向不肯嫁,這次會答應,是不是提了什么要求?”

燕不離忽然閉眼,不愿拿這些事讓老母親煩心,輕描淡寫地回道:“只是讓我去吏部打點,還有秋家那邊,若她的身份暴露,由我去交代?!?/br>
老夫人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聽他語氣平靜,還以為不是什么為難的大事,嘆著氣道:“好在老天有眼,讓你又得了珩哥兒,那個女兒就當沒生過罷?!?/br>
燕不離沒有回話,只在旁邊的蒲團上跪下,少有的拜起了佛祖和祖宗,為那伶俐的小兒求份平安。

難得出個晴日,往日烏煙瘴氣的國公府在經過柳毅之一手整頓后,總算有幾分世家大族的樣子。柳毅之負手立在階下,捏著根小棍子逗弄著檐下掛著的玉籠里的金翠辯哥兒。

“今日怎么有這閑情逸致逗起鳥來了?”說話之人高高瘦瘦,英俊清秀,穿著深色的云紋勁裝,歪坐在官椅上端著茶盞的姿勢分明是吊兒郎當的,卻偏給人倜儻不羈之感。

“年前宮里賞下的,說是知道我之前那只飛了?!绷阒⑽⑿χ?,手里抓了一撮谷粒,引誘著鳥兒飛過來啄食,“她大概不知,前頭那只是被我用力扭了脖子?!?/br>
風瑝微微挑起眉來,這時,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柳毅之嘖嘖嘖地逗著亂撲騰的小鳥,也沒正眼瞧著來人,淡淡道:“沒個規矩,先給七爺行禮?!?/br>
管事這才注意到主位上坐著人,當下連氣都不敢喘了,趕緊給這位主子的主子行禮。

風瑝嗯了一聲,細長的眼抬了抬,語氣似隨口提的,“之前那個呢?”

“不忠不用,讓葉知秋領回去了。

“還當他被你宰了?!憋L瑝低聲笑著,柳毅之失了逗鳥的興致,提袍在風瑝旁邊落了座,看了看管事謹慎的神色,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我才囑咐了外頭不準打擾,你最好是有緊要的事?!?/br>
管事想起正事來,看了兩位主子的神色,謹慎道:“老奴剛得到最新的消息,說工部的朱大人私自離京,這會就要到渭南了?!?/br>
柳毅之吹了吹茶盞里的茶葉,語氣極淡,“人都要到渭南了,你才得到消息?”

管事心口一提,哆嗦著沒敢再回。這位爺自掌權后,手段越發厲害,大爺先前還有微詞,吃過虧后也不敢輕易開罪,如今誰敢再提瘋子二字,怕都是要和自己性命過不去。

風瑝笑了聲,好心地道:“他這消息不算慢了,我今日來也是為了此事?!?/br>
柳毅之揮退了管事,也不擔心會有誰家的耳朵此時正聽著,聲音郎朗地對好友道:“陛下怎么會這個時候朝工部下手,國庫沒銀子了?”

風瑝沒個正型地喝著茶,恨恨地道:“你大概不知我那二哥勾結內闈的本事,各宮的太監宮女兒,宮外的酒肆茶樓兒,哪處沒有他的眼線,養著這么多人他銀子哪里來?還不是戶部內務府想著方的孝敬?!饺绽锉M裝著修身養性、品行高潔,花房里養的哪一株是尋常物了?虛偽!”

柳毅之聽得笑了,“朱家算是太子半個岳家,為著這個助力,咱們那個太子怕是不日要回來了?!?/br>
“這么快?”風瑝想了想,嘲諷地笑著,“一年了,也是該回來了。對了,你還未告訴我,之前是哪個伶俐的算計了我那位好哥哥?!?/br>
柳毅之想起燕云歌,語氣都柔了下來,“還不急著說,等她起來了,到時候我不說她是誰,殿下也能猜出來?!?/br>
風瑝嘖嘖調侃道:“見你眉飛色舞的樣兒我就怕,就怕是第二個葉晚秋給你下的套兒?!?/br>
舊事被重提,柳毅之也不惱,他彈衣而起,轉了個身形,按下這話不回。

“先談正事。不論朱明杰出京的消息是否屬實,卻是個送上門的機會。我記得殿下手里有枚工部的棋子,尋個機會在皇上回心轉意之前用起來?!?/br>
“子固有良計?”

“陛下的心思不難猜,難猜的是陛下的下一個目標是誰,又或者咱們替陛下找個這樣的人出來,順手推舟幫一把,只是這事有風險,你我的人都不能出面?!?/br>
風瑝的眼一瞇,很快反應過來,當下茶也不喝了,似笑非笑道:“你心中早有了人選罷,何必藏著掖著?!?/br>
柳毅之極力壓抑卻忍不住彎了唇角,輕咳一聲,“一個還不起眼的小人物,只是聰明伶俐甚是得我喜愛,換別人我打不了包票,但是她的話,不僅能給殿下報仇,還會借著道不管不顧地爬上來?!?/br>
風瑝來了興致,“說來聽聽?!?/br>
一盞茶過后,風瑝叫了聲甚好,頗為可惜道:“若非你當年被葉晚秋迷了心竅自甘墮落,不然朝堂上早該有你一番作為?!?/br>
柳毅之一再被好友拿昔日的荒唐打趣,難免變了臉色,苦笑著道:

“殿下就別埋汰我了,我這算什么計?不過是趕巧想到這茬?!?/br>
風瑝哈哈大笑,擱了茶,“你既不愛聽,我以后就不說了。今日出來久了,先回了,改日等你好消息?!?/br>
柳毅之彎腰恭送。

待人影瞧不著了,他才用手拍拍額頭,一點點地肅著臉。自他起復以來,一直尋思著這事,云之讓他二選一,他卻是肱骨之臣想做,裙下之臣也想做,只是這肱骨之臣得反一反——為著以后能多見上幾面,他得讓云之先做了七殿下的肱股之臣才行。

陛下十幾個兒子,最為偏愛的就是老七風瑝,偏他生了個沒心沒肺的性子,無心皇位也不貪戀權勢,當年的事情明明可以摘個干凈,他卻意興闌珊地只管中計。若非失望至極,陛下也不會狠心將人打發去皇陵那么遠。

如今,云之鐵了心要走這條路,而能在東窗事發后心胸寬廣到既往不咎的帝王只有風瑝,為著那個未必會到來的一天,他必須現在就開始打算。

哪怕好友一點都不想要那個位置,他都必須要將他送上去。

管事看著七殿下匆匆而去的背影,來到廳內回稟道:“爺,有一事奴才還未稟報,那對姐妹花傳了信來說……說她們用盡手段接近,秋世子都不為所動,眼看兩家成親的日子近了,她們懇求再寬限些時日……”

柳毅之立在檐下重新逗起鳥兒,聽到此話,也只是眉心稍攏,極為涼薄地說道:

“寬限時日讓她們教人發現我么?”

管事心一跳。

“殺人而已,還需我教你?”

深夜子時,燕云歌剛踏進東苑,一揮手,“掌燈?!?/br>
貼著雙喜字樣的大紅燈籠在她身前身后徐徐亮了起來。

她的臉色不好,仔細看還有點挫敗。一個時辰前,她將還是要和秋玉恒成親的消息與無塵一說,不意外的被無塵一個拂袖掃了出去。

活了幾十年頭一次被人掃地出門,還偏是她說不得動不得的人物,任她如何解釋,無塵在里頭連個聲都沒吭,她干脆也惱了,直接回了府。

在自個院落前停了腳,直到春蘭迎出來請了安,她的眉頭還深鎖著。

“小姐?!贝禾m低聲喚道。

燕云歌回了神,呵著一口氣,渺渺的白霧從她口中吐出,詢問道:“母親近日的身體如何?”

“夫人晚間服了藥就睡了,聽大夫說只要這樣用心調理,不日就能好起來?!?/br>
春蘭為她打開房門,尚未點燈,燕云歌就察覺到第三者的氣息。她解下披風,揮退了春蘭,“我這不需要人伺候,你回母親那看著,若有什么不好的響動,你只管來喊我,多晚都無妨。還有,過幾日兩府要辦喜事,你與張媽留心應付著,有拿不準的事情就來找我,不準去勞煩母親?!?/br>
“奴婢謹記?!贝禾m邊退邊道。

春蘭闔上門的剎那,燕云歌正巧轉過身,黑暗里有道身影毫不客氣地貼了上來,響起的是秋玉恒漾著笑容的聲音:“我差點等不住,還好又等了一會?!?/br>
“怎么這個時辰過來?”燕云歌被他逼到墻角,借著一點點外頭的亮光,看著少年明亮的眼睛,壓下被打擾的不耐還能淡淡道:“被人發現你我成親前私下見面,我這罪可不小?!?/br>
秋玉恒明顯沒考慮這些,若非被看得緊,他前面幾日就想過來,如今冒著會被爺爺家法伺候的風險來了,能見著她,竟覺得一切值得。

“我們的親事……我的意思是,是你自愿的嗎?”他問得很忐忑。

燕云歌愣了下,忽而將手撫上他的臉,尾音上揚,“我若不愿意,誰能勉強的了我?”

她的聲音溫柔婉轉,眼神幽亮冷淡,秋玉恒眼里的光一點點亮起來,再也耐不住心里的高興,低頭吻住她。

她比他想得還要熱情,不僅回應,甚至引導著他的舌頭該如何去做,她的唇很薄,很軟,那是能觸及他內心深處的柔軟。

唇舌糾纏還不夠,他的腿卡進了她的兩腿之間,摩擦著,甚至故意頂了頂,眼里全是不容忽視的火熱。

她伸手去摸,被他猛地阻止。

燕云歌松開他的唇,“不愿意?”

“不是……”他慌亂的回。

他愿意的,但他害怕,害怕那東西被掏出來,他的理智會全然崩潰。他今天只是來看一看她,并不想做什么,反正……反正兩人就要成親了。

“有賊心沒賊膽,”她取笑他,說著扯開他的腰帶,一把拉下了他的褲子,那rou根怒杵著,迫不及待地弾了出來。

“真大,一手都握不過來?!彼@訝著,修長的手穿過他的恥毛,輕輕揉捏著他蓄滿了精水的寶袋。

“沒想到玉恒個子高了,東西也大了?!?/br>
他臉上的緋色瞬間淹沒了耳根子,“你這人……”

……真不矜持,與他最初記憶中的溫柔模樣謬以千里,可他又好喜歡她的不矜持,喜歡她的隨意放肆,喜歡她眼尾上揚的媚態,那讓人沉溺其中,生不出半絲反抗。

“別說話,讓我先好好摸摸你?!?/br>
她的手略帶著涼意,是長年累月習練六陽掌所至,而他的rou根太過炙熱,冰火兩重的溫差下,刺激著他的rou根脹到了極致,莖身上的環形青筋根根爆起,猛烈跳動著。

秋玉恒少經人事,根本架不住她的玩弄,很快被她玩得渾身顫抖,繃緊了牙關。

“平日有沒有自己玩過?!彼穆曇糍N著他的耳根吐出。

他的耳朵都被那輕柔地聲音吹麻了,要命的地方又被人輕輕握住,撫動,taonong。

“那你呢,”他粗聲,不示弱地問,“你有沒有玩過?”

她的嘴角彎了彎,似諷笑,她縱情,卻不重欲,便是真的來了興致,也多的是男人可以消遣。

自瀆?她從來只看男人為她自瀆。

大拇指的指甲尖輕輕地刮著馬眼,刮出一手的黏液。

黏液不比精水的味道沖鼻,淡淡的腥味此刻如春藥一樣勾得她也有點欲動起來。

她突然想起無塵剛才的決絕,想他若是知道自己轉個身就投到其他男人懷里,他會不會后悔。

他應該要明白,她不是非他不可。

燕云歌突然皺起眉,才起的欲念因為想到無塵竟全冷卻了下來,她的表情更是靜了一瞬——為自己竟起了這樣荒謬的念頭恍惚。

秋玉恒早已是欲罷不能,見她恍神停了動作,不滿地自己挺著腰動了起來,尤嫌不足,他甚至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背,將roubang在她手心來回的抽差,最后繃緊著腿,全泄在了她手上。

燕云歌掩下嫌惡,低著頭輕輕推他:“你把我的手弄臟了——”

“我忍不住了,我這些天來總是這樣——”秋玉恒面色潮紅,渾身發燙,“總想和你這樣?!?/br>
“所以就這幾天都等不住,就來爬我的墻?”她嘴角勾起,他卻聽不出話里的諷刺。

眼見那半垂的rou根又迅速昂揚,她眉頭微不可見地皺緊,想抽回手卻偏被他的手牢牢抓住上下聳動。

之前是她的挑弄,陌生又刺激,如今是他自己的節奏在律動,爽得整個頭皮發麻。

耳邊盡是他灼熱急促的呼吸——

房間里很快充斥著濃郁的腥味,秋玉恒食髓知味,將人抱至床上想著再來一回,燕云歌應付地煩了,沒心情再周旋。

“放開……”她推了一把,強行把臉偏到一邊,“先聽我說件正事?!?/br>
秋玉恒怕她不喜,只好退開一些,依舊抱著人不放,“你說?!?/br>
“你需有個準備,皇上只怕要大用你了?!?/br>
秋玉恒愣了一下,很快回答:“我在軍器署不過是個參謀,最近還……還不太順利,皇上為何要重用我?”

“與南緬一戰必敗,自然無人請纓,到時候這事情不落你頭上,你真想你爺爺高齡出征不成?”

秋玉恒瞬間冷靜下來,緩緩坐起身,沉默了許久,才抬起頭來問:“如果這場戰打不起來呢?”

這個,燕云歌也曾想過,只是陛下主意已定,哪這么輕易更改。除非——

“除非天意不可違?!彼摽诙龅?。

秋玉恒得意的笑了,“我們又想到一塊去了?!?/br>
“皇上會主動召你們商談,說明他心里還有猶豫——猶豫師出無名,會被天下人不齒,猶豫財匱力盡,難供軍費,如果這個時候又有天相預警,這戰自然就打不起來?!?/br>
只是模糊的設想被她的三言兩語確定,秋玉恒眼前一亮,胸膛的陰郁很快一掃而空。

“別高興太早,此事并不好辦,”燕云歌及時潑了冷水。

“皇上圣心裁決,不會輕易相信什么天相,而且又有哪個欽天監的官員敢在這個時候給你作假?此計一旦失敗你連累的是全府上下,如果沒有萬全把握,我勸你不如接旨出征?!?/br>
“不行,我根本不會打仗,”他急急道,很快有低著聲音,補了一句,“而且也不會有人服我,他們不會聽從我的號令?!?/br>
燕云歌點頭,倒是認可他的自知之明。話已至此,秋玉恒也無心留下來繼續膩乎,他要趕緊回府和爺爺商量對策。離開前,他看著她明顯困倦還強打精神,萬分不舍地親著她的手背,“你等我,等我初八來娶你?!?/br>
燕云歌唯恐他沒完沒了,趕緊閉上眼假寐。

溫柔的觸碰落在額間,帶著少年重之又重的感情。

四月初八。

鞭炮聲越來越響,吹吹打打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一路傳進了東苑,讓這個冷了十幾年的院子也熱鬧了一回。

“小姐,秋家的人來接親了,您衣服換上了嗎?”春蘭滿面喜色的推門進來。

剛才還說要準備的女子已不見蹤跡,她不安地四處望了望,撩簾入內,只看見床上疊得整齊的嫁衣,還有精致華美的鳳冠,那還是她剛才送來的。

春蘭想到一個可能,臉色瞬時變了。

第149章囍事<女相(NPH)(十六洲)|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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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囍事

初八這日,燕云歌一早等在吏部門口,直到那名頂替她去驗明正身的人出來,她才徹底放下心,拿著對方遞來的牌子去禮部領了官服,最后直奔刑部而去。

刑部位于皇城北門,走進后是一個偌大的廳堂,里面格局復雜,房間無數,眾人各司其職,也都有自己辦公的地方。燕云歌是書令史,一般是跟著刑部侍郎辦事,說穿了就是個打雜加跟班,堂堂榜眼來做令史,說聲屈才算是好聽的。算上她在內,刑部書令史共有十二人,日常公務便是起草文書,整理卷宗,包括整理一些地方傳過來的大案要案,他們是秋后處斬前的最后一道把關工序。

“這是顧大人的桌子,往后你就跟著顧大人?!毙滩恐魇骂I著燕云歌來到顧行風辦事的隔間,對這位榜眼的到來,他自然驚訝,但想到有顧行風在前,倒也是見怪不怪。

“多謝主事?!彼笆只囟Y。

主事又將一串鑰匙遞給她,交代道:“穿過正堂,左手邊有間文津閣,里頭是近些年的案宗和律法的文書,你初來乍到,先去那里熟悉。不過今日主事的人不在,你明日再去吧?!?/br>
燕云歌接過鑰匙再次行禮。

主事見她謙遜,也多說了一些,“你跟著的是顧大人,平日里做事需多提點神,顧大人最不喜歡粗心大意和敷衍了事的人,他也不喜歡別人隨意動他的東西,還有——顧大人,今日怎么來了?!?/br>
話到一半,是顧行風緩緩的走了進來,主事趕緊上去寒暄,見顧行風神情疲倦,驚訝道:“您這是又沒回去???”

“有個案子大理寺催的緊?!鳖櫺酗L輕描淡寫的解釋,他再看燕云歌,突然對著主事意有所指道,“秋大人家今日辦喜事吧,王主事打算何時過去?”

“秋尚書昨日說今天衙門公休半天,午后我與其他幾位同僚一起過去?!?/br>
顧行風頷首,笑著道:“秋世子終于抱得美人歸,咱們是要早點去賀喜?!闭f著又看燕云歌,“燕書令來得巧了,待會也一起過去熱鬧熱鬧?!?/br>
燕云歌面不改色,垂首回道:“這是學生的榮幸,只是事出突然,學生未備賀禮,就這么空手前去——”

顧行風以為她要推辭,先她一步說道:“秋尚書不會計較此等小事,何況你是我的令史,你的那份禮自然要記在本官賬上,”

“學生多謝顧大人?!毖嘣聘鑵s之不恭。

“不用這么客氣,今后我們可就是一個衙門的人?!鳖櫺酗L特意湊近,仔細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含義不清地說道,“要多多的親近親近才是?!?/br>
“顧大人言重了。學生初來官場,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還望顧大人多多提點?!毖嘣聘鑼㈩^埋得更低,半點口風都沒露。

顧行風心里一沉,面上一笑,“你我以后朝夕相處,指點也是應當的?!?/br>
這讓燕云歌無話可回,只得虛偽地應了一句多謝顧大人,

“跟我過來,我先帶你認認路?!鳖櫺酗L轉身昂首走到前面,“認認刑部的七十二套刑具——”

燕云歌舉步跟去,臉色實在算不得好,她有預感,顧行風今天不會讓她輕易脫身。

這門親事,她到底是失信了。

……

透過薄艷紅蓋,她遠見她的良人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那是位眉清目郎中帶著意氣風發的少年,一身紅衣的他更是英俊逼人,讓人看了臉紅心跳,忘了一開始的害怕。

很快,一雙金繡段面的靴子出現在她視線下,一只溫柔的手掌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帶著小心翼翼,帶著慎之又慎,突然,他反復翻看自己的手,她怕地想將手縮回,他卻重重地抓住她的手腕,疼得她皺緊了眉。

他不喜歡她的手么?

為什么要這樣仔細地看?

是發現了什么嗎?

她的手指纖細,指甲紅潤,往日雖有干粗活,卻極為愛護,連個繭子都沒有。

這樣的手,往常姐妹們都羨慕不來,他不喜歡嗎?

他終于沒再看了,手卻直沖她的蓋頭來,眼前差點重見光亮,她慌亂地退步,卻被人撞倒在地?,F場頓時呵斥聲、尖叫聲,求饒聲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充斥著她的耳膜,沒人扶起她,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起來,她只能緊緊護住蓋頭,希望能晚點,再晚點被人發現秘密。

過了不知道多久,房里安靜地好像只有她一人,她嘗試著起來,卻發覺腳早就麻了。

房門再次被打開,那雙溫柔的手此次是粗暴地拉起她,她不敢喊疼,也不敢叫他走慢一些,只能小步當作跑地跟著他走出閨房,走向正等著他們的高堂。

不算寬敞的水榭上,人潮涌動,紅花鋪地。

樂師吹響樂章,分明喜慶的,她卻沒有來地心慌和害怕。

“真羨慕大小姐,嫁了這么好的人家,光聘禮就有一百二十八抬,聽說第一抬到我們府外的時候,最后抬才從將軍府出來呢?!?/br>
“是啊,雖然小姐比秋公子年長,可妻大夫小禍事少呀!”

“對呀!對呀!秋夫人還去批過字呢,算命的說大小姐的八字貴不可言,直說‘說不得!說不得!’,我看不只抱金磚,以后抱金山都不一定……”

“你們知道什么呀!秋家可是真正的高門大戶,比咱們府上可正統多了,三代將才,一門忠烈,圣上都要看秋老將軍幾分面子,這樣的人家用的著靠大小姐么?!?/br>
無數的議論聲、羨慕聲吵得她耳朵一直嗡嗡地響,她幾乎什么都要聽不到,卻抓到了幾個關鍵字。

高門大戶,高門大戶……這是不是老天給她的機會?

燕不離和莫蘭高坐于堂,接過兩人敬奉的茶,并一人給了一封紅包,示意一個好兆頭。

到底是名義上的嫁女兒,莫蘭自然還是傷感,忍著眼淚說了幾句分別的話,就進了內堂。

女兒出嫁,母親沒有送別,本來是件不合情理的事情,但有秋家世子不顧吉時,硬生生地提前了半個時辰來迎親,又自己進府去接人的舉動在前,頓時又變得沒什么了。

眾人都在看樂子,笑說哪有跑新娘子閨房去接人的,活像新娘子會跑一樣。

燕不離送新人出府,秋家的迎接隊伍就等著外面,喜婆看見新人出來,趕忙上前把新娘背去了花轎上。

木童這才松了口氣,視線偷偷地看著全程一直緊握著拳的少爺,心想這都算什么事啊。若非燕相夫人一再保證晚上燕家大小姐一定會出現,也好在少爺聽進了自己的勸,為了兩家名聲著想沒有鬧起來,不然這……這后果他都不敢想象了。

秋玉恒緊緊抿著唇,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木童在旁小聲提醒幾句,他才微微牽動了下嘴角。

鑼鼓嗩吶吹的歡快,看熱鬧的百姓把整條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

秋玉恒騎上馬,雙眼冰冷地俯視著這些一直向他賀喜的百姓,嘴角露出了幾乎嘲諷的笑,他一拉馬繩,“駕”一聲,領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揚長離去。

遠處屋檐上——

趙靈雙手抱胸,看著下面熱鬧,對著身旁的文香嘖嘖了一聲,“你說你,手腳還不如個丫鬟伶俐,幸虧秋玉恒沒察覺出來,不然這事鬧出來喜事要變喪事了?!?/br>
文香臉上還頂著燕云歌的那副五官,也是沒想通,郁悶地道:“我去的時候,那丫鬟已經換好嫁衣坐在床上,我還以為是小姐另有安排?!?/br>
趙靈看著那遠去花轎,嘆了一聲,“身形倒是挺像,但氣勢差太多了,老大走路何時這么扭扭捏捏過啊。季幽,你說秋玉恒知不知道新娘子被掉包了???”

季幽淡淡說道:“他喜歡的就是小姐那份氣勢,怎么會看不出來。只是兩家名聲擺在這,由不得他鬧脾氣?!?/br>
趙靈點點頭,“也是,不過他好歹把名義上的燕家小姐娶回去了,以老大的性格竟然答應了這門親事,她晚上還是會回秋家的?!?/br>
季幽沉默了下,才道:“走吧,一場鬧劇沒什么好看的?!?/br>
趙靈哎了一聲,文香接道:“一個盲婚,一個啞嫁,還真沒什么好看的,走吧,我們去看看正牌新娘子這會在干嗎……”

說笑中,三個人已經不見了身影。

將軍府。

燕云歌與顧行風來時,一對新人正好在拜堂,按說這會還沒到這個步驟,她適才留意,才知道是秋玉恒迎親心切,提前了半個時辰去的燕相府接人,后面的流程便也一并提前了。

賓客私聲打趣,笑這位新郎官是趕著要和新娘子洞房,連這么一會的工夫都等不及。

燕云歌卻注意到秋玉恒的表情陰沉駭人,他很生氣,更在憤怒,尤其喜娘喊夫妻對拜的時候,他的身形微顫得太過明顯。

燕云歌暗自奇怪,是文香的身份被發現了么?按說不應該,文香頂著自己的臉,怎么都能唬得過去才是。

新娘子手執著花球彎腰站了許久,新郎官卻一動不動,賓客們面面相覷,高堂上的秋老將軍也發現了不對勁,差人過來詢問。

見勢不對的喜娘趕緊打著圓場:“咱們的新郎官是看傻眼了呀,您別急,夫妻對拜后,新娘子就是您的啦!誰都搶不走!”

喜娘這氣氛熱攏的不錯,賓客哄笑,秋玉恒的嘴角也慢慢地勾了起來,卻更像是一記嗤笑。

木童已經急得不行,喊了聲我的爺呀,趕緊上來低聲道:“少爺,您不想著自己,也想想咱們府啊,這、這多少人看著啊?!?/br>
許是這句話起了作用,那筆挺的脊梁還是彎了下來,卻更像是有雙無形的手按著他的肩膀,逼著他彎了下來。

“禮成——送入洞房!”喜娘聲音拔高,趕緊扶著新娘子就往內堂里走。

嗩吶再次吹起了喜樂,恭送一對新人的離去。

燕云歌在這刻也察覺出端倪來。

那個新娘子步伐扭捏,身姿瑟瑟,換做旁人自然沒有古怪,但熟悉她的都會知道她是決計邁不出這樣的步伐的。

文香不像是鎮不住場的人,究竟是哪里出了錯?她微微皺眉,沒注意到顧行風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秋世子這臉色——瞧著可不怎么高興啊?!鳖櫺酗L突然道。

“人生小登科,緊張在所難免,學生倒以為秋世子的反應很正常?!毖嘣聘杳娌桓纳幕貞?。

顧行風輕輕說了句是么。

燕云歌將心提起來,就見他突然湊近了自己,不急不緩地道:“燕書令這么了解,是已經娶妻了?”

這人再三的試探是何原由?難道是上次在追月樓自己扶秋玉恒回去被撞見了?

她想得很快,再不敢掉以輕心,“學生不曾娶妻,倒是聽家中兄長提過,人在極度喜悅的情況下反而笑不出來?!?/br>
“你的意思是樂極生悲?”顧行風意味深長地看她,突然抓住她的手往人群里去,“主人家來了,咱們先前打聲招呼?!?/br>
彼時,秋鶴正忙著與邀請賓客落座,與他二人不過幾個身位之隔。

燕云歌渾身僵硬,步伐稍微遲疑,就見顧行風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呼吸急促,不敢猶豫。

萬幸的是,在兩人到來前,秋鶴被管事拉住耳語了幾句,急忙忙隨管事離去。

顧行風停了腳步,松開她的手,似笑非笑道:“倒是不巧了,秋尚書忙得很,本還想帶你過去敬幾杯?!?/br>
“學生空手前來已是失禮,哪還敢討這杯酒喝,顧大人這么說可真是折煞學生?!毖嘣聘栊睦锏哪强跉獠桓宜?,不慌不忙地回。

顧行風眉心微攏,不遠處,有相識的同僚喊著‘顧大人,顧大人’舉杯走了過來。顧行風突然冷淡地道:“即覺著失禮,就老實待在這別動?!闭f著,他也朝那幾個官員走去。

燕云歌當下想要離去,卻在邁開一步后,又硬生生地將那一步轉去了席間,與完全不相熟的賓客交談起來。

“原來你就是那位燕云歌啊,”四十歲出頭的官員一臉驚訝,很快艷羨道,“燕大人與青蓮姑娘的春風一度的佳話,老夫也有耳聞?!?/br>
燕云歌略微意外,很快苦笑著,拱手求情道:“吳大人可別取笑學生了,這話讓御史臺的人聽到,學生可沒好果子吃了?!?/br>
吳大人哈哈大笑,倒也沒再為難,差人將她的酒杯滿上,接連勸酒。

燕云歌喝得爽快,很快別桌也有人過來喂酒,顧行風回頭時,就見燕云歌與周圍的人喝成一片,喝得是滿面通紅豪情奔放,他越發有點拿不準心里的猜想了。

這人沒有急于脫身,也似乎一點都不怕會引起注意?

幾杯黃酒下肚,燕云歌開始失態,她甚至敢勾著吳大人的脖子,強迫喂酒,又見路過的婢女貌美,伸手去抱了個滿懷,嚇得婢女尖叫了一聲。

顧行風將眉頭皺得更緊,很快步行過去。

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新郎官來了!”

眾人聞聲望去,顧行風也看了一眼,就這么一個眨眼間,他回首時,燕云歌不見了。

燕云歌連走帶跑,一路上不時側身,不時抬袖擋臉,險險避過丫鬟小廝的打量。

將軍府她來過幾次,對布局熟悉,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新房,顧行風便是再懷疑她,也不能鬧到新房去,只要安全過了今天,任他顧行風再敏銳狡猾,她都有辦法應對。且她這會也必須回去新房,為今天這場鬧劇給秋玉恒一個交代。

當她穿過水榭,穿過書房外的檐下窗前,里頭突然傳來秋鶴怒而擲杯的聲音。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

“大人——”是女子磕頭跪求的聲音,“沒有人派我們來,我們姐妹只想搏個前程,我們萬不敢害人的——”

“那這些殺手是怎么回事!我倒是不知道我府上的丫鬟這么了不得了,連江湖殺手都敢惹上!”

“是這些歹人想趁機害人,我們姐妹剛好遭了秧,求大人明察!求大人明察!”

女子將頭磕地咚咚作響,不住地在求饒。燕云歌無心再聽,轉過一個彎,還沒有到達新房外頭的院子,就被人從后頭攬過了腰去。

那人輕輕地道:“是我?!?/br>
夜越來越深,賓客也早已經散盡,小廝丫鬟們提心吊膽地收拾著凌亂的殘局,他們將頭埋得低低的,恨不能連呼吸的聲音都掩去。

“少爺?!蹦就⌒囊硪淼剌p聲喚著。

秋玉恒執意守在正堂,死死地盯著大門,盯得雙眼發酸發脹,差點要落下淚來。他將眼淚忍回去,握著酒壺晃了晃,慢慢笑了,“我居然會相信,我居然還會相信她……”

木童欲言又止,覺著眼下說什么都不對,只好撿些好聽的說,“許是哪里耽擱了,這不是還沒天亮嗎?奴才相信燕、奴才相信人一定會回來的?!?/br>
秋玉恒搖搖頭,啞著聲道:“不會了,她不會來了,她又騙了我,又騙了我……”

若非拜堂時咬緊了牙關,他當真想將此事鬧出來,本該與他拜天地的女人在哪里,本該與他共拜高堂的女人卻塞了個低賤的丫鬟給他!她甚至連只言片語安撫的話都沒有留下,就自以為是的安排了這一切!

我們的親事,你是自愿的嗎?

我若不愿意,誰能勉強的了我?

秋玉恒痛苦地閉上眼睛,仰頭繼續灌酒,清醇的酒釀此刻皆是苦的,苦到咽下的每一口唾液,都讓他翻江倒海的想吐。

木童被不要命的喝法嚇得直發怵,內心直埋怨這位燕家大小姐可是作了大孽了。

居然將他們少爺欺侮到這份上!

此刻,同樣感到屈辱的還有春蘭。

她看著燭火,笑這個悲涼的自己,笑這個天真的自己。

紅燭一點點變短,一點點變暗,幾乎要不了多久,就燃燒到了盡頭。

她依舊頭蓋著紅蓋頭,從來彎著的腰此時筆直地坐在新床上等待著,等待著會有一名少年輕輕地掀開它,喜悅、期待在漫長的等待中轉為了絕望。

本以為少年心善,他再怎么都不會給自己難堪,再晚都會來看自己一眼,只要他能來,哪怕是過來質問、呵斥,她都會有辦法將事情推在夫人身上,或許能得到他的憐惜,順勢留在了將軍府里說不定。

可是……算不到啊,她算不到秋玉恒真敢讓她一個新嫁娘在成親當晚獨守空房。

直到即將天亮,她才等到回應,是他的貼身小廝領著幾個丫鬟進來,恭敬地請她脫去嫁衣。

天亮了,夢醒了。

春蘭渾身無力地癱坐在床上,一把拽下了蓋頭,任它掉落在地。

沒來,他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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