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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風流女相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70

分卷閱讀170

    燕云歌,你瘋了么?

天色將曉前,燕云歌等在宮門外,突然想起沈沉璧寒風里的質問。

她瘋了么?

她居然認真地想了想,為著仕途費盡心機不折手段,將一切利用個徹底,又還不死心地想拉沈沉璧一把,想以己推人。

大概是瘋了吧。

如今,嫉惡如仇的沈大人不知道在哪寫彈劾她的折子。

而她,還得趕在百官上朝前,虛情假意地來請罪。

人是陛下要殺的,過錯卻得她來背。

為人臣子,揣測圣意到她這份上委實算得上用心。

燕云歌自嘲笑笑,卻不敢喊聲委屈。

守衛宮門的禁軍檢查完她的令牌,恭請她進去,燕云歌道了聲有勞,半只腳已經踏入了宮門,另外半只硬生生地被身后的馬車叫停。

回身側目,馬蹄深一腳淺一腳沒入了白雪中,留下兩條長串的轆轆轍痕。

能坐著馬車直達宮門口的,起碼得是三品以上官階。

來者不論是誰,燕云歌依照規矩都得停下等候,躬身行禮。

馬車在她身邊停下,來人一撩簾子,不由挑眉輕笑著:“這沒外人,鬧這虛禮做什么?”

燕云歌退后一步,越發恭敬,“學生燕云歌,請柳尚書安?!?/br>
柳毅之下了馬車,揮手讓馬夫先走,再去瞧她這礙眼的姿態,倒是認真。

他舉步先走,柔聲道:“你愛彎腰愛行禮,都隨你,少不得我以后還得還你?!闭f到這,他突然想起一茬來,轉過去看她,“打個商量,以后別讓我跪你,太掉面兒了?!?/br>
這人真是!燕云歌趕緊去瞧四處,幸好陸陸續續到達的官員引開了禁軍的注意,若讓旁人聽到他這話,她又要被推去風口浪尖上。

“都走到這了,你還怕這些?”柳毅之嘖了一聲,見她神情算不得好,小聲問,“昨兒做賊去了?”

燕云歌將心一提,小聲提醒他:“柳毅之,你我同官不同級,不該如此親昵……”

柳毅之撐不住笑了:“我這兵部尚書做不做全憑高興,可不像你如履薄冰,你過來……”

見她不動,柳毅之換了個更有用的說法,“聽話,拉拉扯扯更惹人耳目?!?/br>
這人瘋瘋癲癲,沒人會與他計較,她身上卻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

燕云歌心里暗罵,卻只得過去,柳毅之趁無人注意,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下,低聲道,“你只管往前走,走到哪個位置都是你的本事,我不會護著你,興許還會跟著別人欺負你,但是……你不能誤解我?!?/br>
“云之,不……燕大人,以后你我同朝為臣,各為其勢,只分立場,不問對錯。但私下里,你不能惱我?!?/br>
燕云歌忍不住摸了摸被親的地方,對他突如其來的剖白,心間悄然地揪的一下。她渴望被人理解,被人給予尊重,未曾想第一個對她說這話的人,會是柳毅之。

便是無塵,便是無塵,也總習慣以強者的姿態說要護著她。

但誰能明白,她最不想要的就是別人的傾身相護……

見她突然發起傻來,柳毅之輕輕往她額間一點,“只管放心大膽的走,堂堂正正地走……”

你的身后,總有我托著。

“柳毅之?!毖嘣聘栝]了閉眼,內心觸動無法言表。

“別在這個時候招我心疼……”柳毅之輕輕將人往懷里一帶,眨眼間又放開,“我會忍不住要辦你?!?/br>
燕云歌黑下臉,二話不說走了。

柳毅之瞧著她離去的背影,笑容就沒斷過,直到瞧不見了,才斂了笑,神色冷峻可以與這陰寒惻惻的天色相較。

*

燕云歌在進御書房前,打點了小太監,得到的回復是陛下一夜未睡,三更天起就召見了幾位大人。

燕云歌一時間生出了很多念頭,一夜未睡為的什么事?又是召見了哪幾個大人?

莫非是她昨夜的事……

小太監見她臉色一變再變,又聽得里頭動靜,不得不虛咳著提醒。

書房門被打開,燕云歌為防引人注意,一直躬身地行禮。

里頭的人三三兩兩出來,她數著官靴,有四個人,很快里頭傳出旨意,小太監催著她進去。

燕云歌得了令,趕緊轉身跨過門檻,一個若有所思地要進去,一個心不在焉要出來,兩道身影就這么撞個正著。

燕云歌手快扶了那人一把,不想對方動作更快,反制住她手腕,難以置信喊了聲,“燕一一?”

在御書房聽到這么要命的名字,燕云歌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低聲賠罪道:“學生莽撞,沖撞了大人?!?/br>
“你——”

“學生燕云歌?!彼坏貌粓笊仙矸?,躬身拱手,擦肩而過時,留有懇求的話。

“午時,南面宮門,我給你解釋?!?/br>
秋玉恒愣愣的睜著眼,眼見最不該出現在這的背影就這么堂而皇之地進去,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那頭的燕云歌若非足夠冷靜,差點要失了往日的機敏,面對承明帝的幾番問話,不得不打起萬分精神應對。

“前方來了戰報,”承明帝一夜未睡,神態疲憊,“朕剛才召見了幾個武將,也問了兵器署,以軒轅現有的兵力和武器,輕取南緬不在話下,怕的是他們會與春藤聯手,我們會腹背受敵?!?/br>
燕云歌還琢磨不出皇帝的心意,只能順著話回:“回陛下,所謂故善出奇者,無窮如天地,此戰未嘗不能一試?!?/br>
承明帝抬起眼,道:“巧了,剛才秋玉恒也念了這句,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沒想到兩名愛卿不謀而合,既然你們都主戰,等開春后選個適當的將領人選,執鞭出行罷?!?/br>
燕云歌未曾想自己隨口附和的話,會教皇帝下了決心。大國要打小國,從來沒道理可講,但是戰爭牽扯萬千生計,如非必要,她一向是奉行安靜邊鄙的主和派。

可皇帝明顯在興頭上,此時提出相左意見,實乃不智。

燕云歌離開御書房后,心道也是來得巧了,趕上陛下心情不錯,沒有對她的自作主張過多責備。待出了宮門,她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天才剛亮,她竟與秋玉恒約得午時。

無法,只能耐心等著就是。

沒想到,這一等,便是一天。

*

秋玉恒躺在榻上,看著木童紅著眼兒替他上藥,又氣又心疼對他道:“少爺,哪有人搶著挨板子的,您看看你這屁股,就沒片好rou了?!?/br>
“不就是收個丫頭,您收著就是,何苦與夫人硬頂著氣——夫人那脾氣,至多冷著您兩天,還不至叫人打的這般鮮血淋漓的?!?/br>
“行了?!鼻镉窈銐焊鶝]把這皮外傷當回事情,還端過茶來,啜了一口,“別上藥了,就這么袒著?!?/br>
“啊——?”木童正在不解,就見自家主子氣定神閑,心里一凜,“您不會是故意的吧!”

“不過是醒醒腦子,省得又叫人三言兩語騙去做個傻子?!鼻镉窈愫吡艘宦?,余角瞧見窗前有人進過,趕緊給木童打眼色。

木童心領神會,似不經意地碰到了他的傷處,疼地秋玉恒呲牙咧嘴。

秋夫人剛進來,見寶貝兒子一臉慘狀,急道:“傷成什么樣?快給娘看看?!?/br>
秋玉恒拉過被子遮住傷處,別過臉去,聲音沉悶道:“剛打了人,又來給顆棗,可沒您這樣的?!?/br>
秋夫人氣得不輕,這兒子要不是她親生的,她真想掐死不要了。明明是為著他好,他反倒受害者一般!秋夫人從袖中摸出一只玉瓶,沒好氣道:“當我想管你——你要不是我親生的,你看我管不管,都幾歲的人了,還發小孩子脾氣。那兩個丫頭有什么不好,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給你做通房我還嫌委屈兩個好姑娘——”

秋玉恒一瞧這玉瓶就知道是爺爺珍藏的御賜圣品,二話沒說奪過來,見母親還絮絮叨叨說個沒完,便只管挑難聽的說,“身段模樣青樓哪個姑娘沒有,我非要招惹兩個寒門小戶的丫頭?也不知道您看上她們什么了,也不怕會踩一腳泥,到時候甩也甩不開?!?/br>
秋夫人氣得在他屁股上擰了一把,“我做什么心疼你,就該由著疼死你?!?/br>
秋玉恒捂著屁股直打滾,木童吞了吞口水,待夫人氣呼呼走遠了,關上門苦口婆心地勸道:“少爺,這點小事您往日打個馬虎眼就過去了,今日干嘛非要和夫人杠上?”

“誰讓……讓母親心眼太淺,”秋玉恒疼地抹眼淚,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盯緊那兩個丫頭,再敢不留心讓她們爬上我的床,我就先扒了你的皮,再將你丟給她們?!?/br>
木童想起那兩丫頭艷麗的容貌,有點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少爺,您怎么就確定她們有問題?”

秋玉恒皺著張俊臉,“我上次說給她們銀子還她們賣身契,她們居然不愿意,我若還你賣身契,你老早收拾包袱跑了?!?/br>
木童臉一紅,仔細想想,是這個理沒錯。將軍府再好,她們在府里也不過是個下人,不如拿了銀子和賣身契,出去正正經經嫁戶好人家,便是宮里的大宮女不也都盼著年齡一到,出宮嫁人嗎?

“少爺,那您說這兩人會是誰派來的?”

秋玉恒揉著屁股,半趴在榻上想了一圈,沒有頭緒。

突然想到幾個時辰前,那個讓他猶豫不決的約定,再怎樣的聰明靈巧的腦子,此刻也糊涂了。

??*

天色越來越暗,大街小巷一片靜謐,路上偶爾幾個行人也是腳步匆忙地往家趕去,一頂小轎無聲地坐落在離宮門不遠的巷子口。

“少爺,到了?!?/br>
簾子掀開,轎中人也不敢這么下轎,他打賞了一個腳夫,托他去南面的宮門口看看,看是不是有個人在等著,腳夫看著賞銀忙不迭答應去了。

秋玉恒話才出口就感到后悔,可腳夫速度之快已經由不得他后悔。他拍怕腦門,實在坐立難安,就這么片刻功夫都等不及,他選擇親自去看。

一步一步地走向南門——去的路上,他以為必然會遇到返程的腳夫。

或許能借由腳夫口中知道結果,直到再過個彎就到了,秋玉恒停住了腳步,笑自己此行簡直是荒唐。那個女人欺他,騙他,又用言語羞辱他,如今便是說出什么好聽的,也無非是因為要有求于他。

自己居然還不死心的跑來,甚是狼狽,更是不堪。

為了這么個女人,他如瀕死之人茍延殘喘地不想放手,這太難看了——秋玉恒咬著牙,竭力想再往前一步,卻悲哀地發現自己不敢邁出這一步。

燕云歌是誰,他借由一個下午了解的清楚明白。

新晉的會試一甲,三月殿試最有可能高中的狀元之才,更別提幾日前她用一首詩做了追月樓花魁的入幕之賓,傳得滿城皆知。

誰會相信這是個女人,誰又敢相信!

這么強的女人自然用不著他來出頭,他算什么東西,能為個狀元出頭。

實在可笑。

秋玉恒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轉身就走。

此刻,他只想找個無人的地方躲上一躲,最好能喝個爛醉如泥,好能忘記這幾月的可笑行徑。

忽然手臂一痛,是有人用力抓住他。

“我等了你一天?!蹦堑郎ひ糨p聲道,他的身體很快落入一個懷抱,那懷抱里的溫度比他手心還要涼,“玉恒——我等了你一天?!?/br>
他想說你可以不要等,反正他打定主意要退婚,他再不想和這個女人有任何牽扯,狠話還沒來得及放出,就因禁錮住他手腕的guntang而失神。

這個女人是攻心的好手,他告誡自己不能再心軟,卻突然想起去年的除夕之夜,他在三更天踏著月色而來,那時的他少不更事,還帶著點自負志得——展眼到了如今,他學會了上進,學會了隱忍,苦苦追尋得到的是她的那句我根本不需要你為我出頭。

“燕一一,”他閉上眼,顫著泛白的嘴唇輕聲道,“不用解釋了,我不會說出去的,你走吧?!?/br>
“我不敢走,”燕云歌長長的呼吸重重地吐在他耳邊,她在風雪里站了一天,身子本就羸弱的人,如今不可避免的發起燒來,guntang的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腕不敢放,她處心積慮走到現在,不會因一個秋玉恒就失去冷靜,可眼下真正讓她惶恐不安的是更多還潛伏著的危險,比如時不時出現在秋玉恒身邊的顧行風。

說她虛偽也好,膽怯也罷,她利用過無數的人,從來就不差秋玉恒這一個。

只要秋玉恒還喜歡她,她所做的,無非是成全一個少年的癡心妄想,權當做善事了。

“便是你不來,我也會等下去——”她的呼吸越發的重,吐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鼻音,“玉恒,我不求你諒解,但請給我機會解釋——”

人就這么軟了下去,往事重演,他再次讓這個女人得逞的倒在他懷里。

不遠處是看傻眼的腳夫,秋玉恒將人喚來,命他將轎子抬到此處。

軟轎里,燕云歌強忍著四肢百骸翻涌而上的不適,輕輕地按著頭,一下,又一下。

少年是鐵了心要一刀兩斷,情況比她想的要棘手。

“玉恒……”她抬起雙目,里頭是傷心的眼淚緩緩淌下。

秋玉恒呼吸停滯,有一瞬間想去為她擦拭眼淚——但他不敢,他恐懼這又是她的手段,更害怕這手一伸出去,他會再不能回頭。

他叫停了馬車,強迫自己鎮定,不能表現出落荒而逃,“我讓馬車送你回去,燕一一,你說得對,你根本不值得?!?/br>
跳下馬車,他長出了一口氣,心里沒有報復回來的快感,反而憂心是否說得太重,再回想她剛才的眼淚,他又有掀開簾子回去的沖動。

若非木童喊了聲少爺,他或許已經回去。

秋玉恒不自在地放下手,命腳夫快走,腳夫卻不知道該將人抬到哪去,眼見主子臉色不佳,為首的腳夫不敢問,只好抱著先走再說的打算。

燕云歌最后在東大街下的轎子,走前還甚是貼心地給四個腳夫包了賞銀。她沒有回去燕樓,反在半道回到燕相府中,相府里早已經是忙地人仰馬翻,為著慧娘突然的發動,數名產婆圍在屋內,連太醫都被請來幾名,等候在外。

女人生產是鬼門關的大事,何況這個孩子很可能是燕不離的第一個嫡子,全府上下極為重視。

一盆盆清水端進去,變成一盆盆的血水退了出來,燕不離提心吊膽地來回走動,就連年事已高退養佛堂的燕老夫人也來到房外,不時地詢問里頭的情況。

沒有人理會突然回到府中的燕大小姐,也無人在意東苑的莫蘭又發起了燒,燕云歌苦笑今日母女兩個病到一塊去了,忽然聽見一聲嘹亮的啼哭。

張媽遣人去問,很快丫鬟來報喜,“生了個男孩兒!”

燕云歌正伺候莫蘭服下湯藥,聽到喜報,命張媽給了丫鬟賞銀。

莫蘭回過神來,婉拒了湯藥,一臉的憂心忡忡。

燕云歌知曉她在憂心什么,淡然道:“添丁是喜事,也僅僅是件喜事?!?/br>
莫蘭聽出她話里的涼薄,急得要說,燕云歌不給她機會,安撫地道:“母親,此事我心里有分寸,不會讓誰難做的?!?/br>
“你安心睡吧?!?/br>
東苑里的丫頭小聲討論著西苑的熱鬧,稱贊這位晚來子將來會大有出息。

她們似乎忘記了西苑還有位主子,此刻遠在三千里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著年。

惟有院中離去的一道身影,隔著山海云端,抬頭望月時,想起了那位少年。

第147章

正逢沐歸謁親的春節,城門守衛松動,燕云歌得空見了一次之前收養的孩子。

在頹垣敗瓦中長大的孩子們已經懂得察言觀色,見到燕云歌冷漠威嚴的樣子,其中一個小姑娘弱弱地喊了一聲“大人?!?/br>
小姑娘七、八歲的模樣,一張小臉瘦的只剩下雙大眼睛掛在上面。

她不只自己喊,也讓其他孩子跟著喊。

此起彼落的大人二字,聽得人心頭發酸。

必然是父母整日的諄諄教導,才能讓這般大的孩子遭逢巨變后還懂得知禮謙讓,本該處在無憂無慮長大的年紀,卻活得惶恐不安小心翼翼,這只是一場天災帶來的,若是再加上人禍——

燕云歌想到開春后的那一戰,到時候又會有多少這樣的孩子失去父母,離開家鄉,又或者沒有機會成長。

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戰爭是流血的政治,都是以犧牲百姓的性命為代價,實現上位者的目的和利益。

燕云歌想摸摸她,又覺得突兀,只好端過手邊茶盞來掩飾無措。

“你那天做的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垂下腦袋,輕輕地回,“我叫阿茴。茴香的茴,沒有姓了?!?/br>
只是沒有了父母,怎會沒有姓?

趙靈想問,燕云歌卻先一步有了動作。

冰冷的手掌最終撫在了小姑娘的頭頂,那是沒有溫度的聲音,卻意外地給人心安。

“你若愿意,可以隨我姓燕?!?/br>
小姑娘的長睫輕輕顫著,馬上拉著手里的弟妹跪下磕頭,“燕茴謝大人賜姓?!?/br>
她的弟妹,一個三歲,一個五歲,還是不記事的年紀。他們并不清楚自己的阿姐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跟從著。

三個團子大的身影跪了一地,其余的孩子見狀,也跟著下跪磕頭。

卻并非是誰都可以得到燕姓。

燕云歌讓趙靈帶這些孩子出去,季幽這個時候低聲回,“小姐,我去朱府看過了,沒找到朱娉婷?!?/br>
燕云歌手中的杯蓋輕輕地落在案面上,“她父親一死,無人再保著她,她一個孤女,這會除了去巖城找白容,還能去哪?!?/br>
太子良娣,不過是品級高一等的貴妾,且朱娉婷失了朱家這個靠山,太子未必會愿意替她出頭。

她對朱娉婷的印象不多,僅記得不夠聰明,如今蒼然出逃,倒是對得起她這個評價。

季幽想起那個晚上,壓低了聲音,“小姐,人是關好了,只是……這么些天了,城里還毫無消息,是不是沈沉璧……”

“之前,”燕云歌輕輕扣下茶碗蓋,慢慢說道:“陛下不愿意天下人說他既用貪官,又罷棄之,才假意重拿輕放。朱明杰失足墜樓,沈沉璧是唯一的目擊者,他身為御史,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彈劾我的機會,可我先他一步進了宮,眼下他的折子不定壓在誰的案桌上?!?/br>
“沈沉璧也不蠢,見過去這么些天,城里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也沒人去京兆府報案,除了陛下授意的,誰能有這個本事?!?/br>
“陛下為何要這么做?”

“拔出蘿卜帶出泥?!毖嘣聘柰衅鸺毚刹柰朊蛄丝诓?,輕輕笑了聲,“咱們的陛下是嫌工部這塊rou不夠肥?!?/br>
陛下要辦工部,卻不想明著來辦,也不知存的什么打算。再者,明明還可以繼續養著,卻非挑這個時候朝工部下手——

燕云歌有心一想,很快囑咐季幽道:“將朱明杰私自離京的消息傳出去,最好傳到各州各省,傳得人盡皆知?!?/br>
季幽頷首,很快提問,“小姐,咱們要不要在其他地方也培植些人手,或是開個分店?”

燕云歌敲敲桌子,很快又揉起了眉心,“這事需要不少銀子籌謀,還得要人手,等那些孩子曉事能頂用,又得需要好些年,你們這陣子不忙的話去請個教書先生回來,先教他們讀書識字,若是有興致收徒也可以從中摘選,燕茴這孩子最像我,留我自己教——我們的助力還是太少,今天是我拽下了朱明杰,改日又會是誰拽下我?朱明杰還有皇上想保著他,換我就未必有機會能隨時翻身——廣泛結交,多樹黨援,才是安身立命、屹立朝堂的根本?!?/br>
好比柳毅之,瘋了這么些年,一朝回到朝堂,首先為著自己的陣營考慮,葉知秋和白容也是各為其勢,便是太子也有戶部和內務府幫襯,她燕云歌想單打獨斗,想踩過這些人走上去,何其艱難。

季幽趙靈雖然得力,卻不能謀事,她在朝堂上需要一個類似蘇芳這樣的謀士幫襯,想來想去,也只有燕行符合。

可他遠在惠州,她該怎么把他弄回來?

又或者自己過去一趟?

燕云歌想了差不多有一刻鐘,季幽看著她臉上時而陰沉,時而卻隱含興奮,心中不由突地一跳。

先前的所有準備在這個表情下都顯得是小打小鬧,這位小姐好似終于撕開了一直遮掩的面紗,露出了真正的野心。季幽有個直覺,這位比誰都深諳官場生存之道的燕大小姐,要讓盛京變天了。

留血影在城外照看,三人于傍晚前,打馬回城。

燕云歌交代季幽和趙靈去鋪子里把近幾個月得到的消息再甄選一次后,轉去了將軍府外苦等。

秋玉恒現任兵器署的參謀,點卯上工,寅時而歸,要想堵他,只能用守株待兔的方式。

冬日的天暗得太快,很快又下起了雨雪,燕云歌感慨老太爺真是幫忙,也不躲雨,就這么筆挺地站在寒風里。

她站的位置并不起眼,卻是風口,但凡路過這,哪個不抬袖擋風,自然也容易往這看上一眼。

秋玉恒掀簾而出,身旁立即有人撐上油傘,走了沒幾步,寒風陣陣吹來,打著傘的木童忍不住縮著肩膀,可一望身邊的主子面不改色,不由在心中意外。

少爺這陣子好像變了個人,越發沉穩了。

“少爺,老太爺都念叨著您好久沒去找他老人家下棋,您得空去趟吧?!?/br>
秋玉恒拾著臺階而上,回頭看了木童一眼:“我的事你別什么都和爺爺說?!?/br>
木童表情苦了一下,“老太爺的手段您知道的,哪是奴才架得住的?!?/br>
秋玉恒嘴角輕抿著,衣袍被風吹的翻飛,一腳踩在被雨水融化的雪水里,濺起不小的水花。

“少爺,那個人一直盯著咱們看?!蹦就钢麄兩砗笠粋€方向。

秋玉恒看了一眼,竟陰沉下臉,二話不說的轉身進了府邸。

木童舉著傘在后面一度追不上。

燕云歌長嘆了聲,看來真把人惹著了,苦rou計都不管用了。

她慢慢地展開右手低頭端詳。前世,曾有一長串人名死在她這雙手里,如今,它連制服一個少年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她穩不住秋玉恒,往前走的光很快會泯滅,往后退的道路也會崩塌,她馬上會陷入頭無片瓦遮雨,腳無立足之地的絕望境地。

若非秋玉恒實在無辜,殺了他倒是最好的選擇。

燕云歌心中生起了波瀾,望著墨染一般的夜色,閉眼下了決定。

秋玉恒連續幾日心緒不寧,為著那個突然不來的身影,他將毛筆丟開,渾身的不得勁。

趕上木童來添茶,見主子無精打采的,好奇問:“少爺,您昨兒個才指天立誓說要重新做人,今兒怎么一副人做膩了的樣子?”

秋玉恒被說中心事,作勢要打他,木童靈巧的閃躲,沒大沒小的道:“少爺,您這一會嘆氣,一會做賊一樣的在大門口探頭探腦,您悲秋傷月也得有個原由???”

秋玉恒沒想到做這么隱蔽還被發現了,俊容窘迫,沒好氣道:“你瞎說什么,我是在煩皇上剛交我的任務,你剛才的話要有一個字傳出去,我讓你在馬房刷一輩子馬屁股?!?/br>
木童識相地笑了一聲,添茶完畢趕緊走人。

秋玉恒也沒心思在書房熬著了,踏著夜色星光回到自己主院,路過高聳的府墻時,還是不自覺地想去攀爬,只見墻外一片黑燈瞎火,哪會有人呢。

失望地走到房間,推門入內,卻見桌前有一道熟悉的背影在燈下緩緩轉過身來,手里還拿著他近日看的兵書,那人眉眼帶著溫柔的笑,不急不緩地道:“讀書那會若有這么勤勉,何愁鄉試不過?”

秋玉恒按下心中波瀾,轉身去關上門,憋了半會才回道:“你使苦rou計不成,又打算來使美人計么——”

“那你中不中計?”燕云歌輕笑著回,突出的眉骨因為笑容,帶長了眼尾。她善于利用這雙笑來時可以很溫柔,不笑時又因氣勢顯得凌厲逼人的眼睛,秋玉恒被她燈下這么一看,心自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本是挖苦她的話,被輕而易舉地送回來,秋玉恒想惱又不敢發作,只得小聲回道:“燕一一,你使什么計都沒用,你趕緊回去吧——”

燕云歌的聲音倒是就此柔和下來,“城內到處有我的流言,我的長相很快也算不得秘密,我女子之身要行你們男人事實非易事,今日出了你這的門,明日我能不能活著都是未知之事,玉恒,我有幾句話,說完就走,便是你要留我……”身形晃動了一下,她有些撐不住了。

秋玉恒快步走過去,剛才她逆光而站,他沒發現異樣,如今手撫上去,才發現她燙地驚人。

秋玉恒暗罵自己不爭氣,說一百次不要心軟,見她病了,還是為她心急。

“不礙事的……”燕云歌還想勉強站起來,一抬頭鼻間忽然就竄上一股沁人清香。

“這是什么?”不過吸了幾口,竟能讓人精神百倍。

“鼻壺?!彼麑⒈菬焿剡f過去給她。

燕云歌掂著這小東西仔細翻看,這東西市面上沒見過,必然是他自己做的,知道他手巧,沒想到心思也靈活。再仔細看人,才發現幾個月不見,他的身量長得飛快,這么并肩站著,比她還高些。

秋玉恒又去找了些提神醒腦的香囊,一股腦地全塞給她,明明不該關心她,身體又永遠比嘴巴誠實。

他眼神閃躲,就是不愿說句好聽的。

燕云歌好像早料到了一般,笑笑著將鼻壺往懷里帶,“玉恒的心意,我一定妥善收藏?!?/br>
秋玉恒嘴角彎了彎,察覺到自己情緒不對,很快又拉下臉來。

燕云歌實在撐不住了,坐下來緩緩揉著額,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因為這突來的關心變得有些不合時宜。她動了殺心,這趟不過是最后一試,如今秋玉恒心里明顯還有她,自然是能兵不血刃最好。

“我來,不是求你原諒,只是為我之前出口傷人,來給你賠個不是?!?/br>
“是我辜負了你的真心,也是我為著私利再三欺騙你,為我這么個謊話無數的人,你又是向陛下請旨,又是與我父親對峙,我卻因為身不由己,從頭到尾沒有出現……玉恒,我一直后悔對你出手,你應該是無憂無慮的秋小世子,而不是為我變成疲于奔命的秋大人……”

這幾句話,燕云歌說得很慢很慢,好像每個字都是深思熟慮、斟字酌句后才敢吐出。

秋玉恒微怔一下,他猜到她的來意卻沒想到她會說得如此坦白,如此聰明。

她若再敢欺瞞,他自然能分辨,偏偏她說得全是實話。

反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讀書,考科舉,女扮男裝為官,我犯下無數欺君之罪……”燕云歌閉目,輕聲道,“又被逐出祖籍,我甚至連母親都不能再認,唯恐以后給她帶來禍端?!?/br>
“你、你為什么一定要做官?”

“你是天生的男兒,你讀書也好,習武也好,你做來都是理所當然,我卻不同,多識得幾個字,多念幾篇文章,都要偷偷摸摸,生怕被人說女人書讀多了,心就野了。玉恒,你輕而易舉握在手里的東西,是我拼盡全力才能摸到的希望——我大逆不道,只是想證明自己不比男子差?!毖嘣聘璞犻_眼,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是濃郁的疲憊,也有令人心疼的迷茫,“玉恒,你能懂我嗎?”

……

還有2000字的內容,我糾結是先開個車,還是先成個親?因為成親不等于開車。

QAQ“我……”被這樣的眼睛注視,秋玉恒根本說不出話來。

燕云歌沒有等到答案,顯得有些失望,揉著眉心的手修長卻蒼白,甚至帶著些微的顫抖。

秋玉恒心里不知怎么的涌上一陣心酸——才華橫溢又如何,來這世上僅是一圖抱負都得費盡心機,與她相比,自己占盡一切便利,卻從未想過上進,他活得都不如眼前這名女子!

想要認同她的話在喉嚨口滾了一圈又被他咽了下去。

開口認同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他還缺少勇氣。

半晌,燕云歌緩過來一些后,緩緩地放下了手,起身打算告辭,“……多謝你聽我一言,時候不早了,我先……”

他知她要走,他恐這一別是最后一面,急忙將話打斷,“之前你說有朝一日,我會感謝你手下留情,你是不想連累我,對不對?”

她嗯了一聲,虛弱又平靜地開口,“可我為著什么理由,當初都不該……”

秋玉恒心里一松,露出了連日來的第一個笑容,上前一步就將人抱緊。

“那就好……那就好……我以為你要負了我……以為你又在騙我……”

她被抱得喘不過氣來,推了推,“別抱了,免得過了病氣給你……”

“過給我才好?!?/br>
秋玉恒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撫著她的臉頰,低下頭吻她,燕云歌左右掙脫不開,任其占著主動權。

兩人越吻越深,秋玉恒忍不住往后一坐,將人帶在自己腿上,手掌想要往她衣襟里伸卻又不敢,改摸去了腰間,撫摸上她的后背。

勃起的yinjing抵在燕云歌的臀縫,她有意識地挪了挪屁股,秋玉恒難受得很,抱著她忍不住喘著氣道:“我想……像上次那樣,可以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不敢說自春獵回來他連著一個來月夢見她,早晨醒來褲襠里總是粘膩一片,母親怕他憋出毛病,才心急火燎地給他安排通房丫頭。

他沒有告訴母親已通曉人事,怕母親會輕看了她,對于母親安排的兩個丫鬟更是打心里抗拒,見識過濃烈重彩的牡丹之后,誰會瞧得上路邊不知名的野花?

何況,她馬上就要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

“像上次哪樣?”她故意裝作不知,見他臉色果然羞紅了,又挪挪屁股,故意磨蹭起來,“這樣舒服么?”

他輕輕點點頭,小聲回答,“很舒服……可是那樣更舒服……”

燕云歌瞇著眼笑了笑,往他臉上親一口,沒有如他所愿,反問道:“你是不是想女人了才跑去追月樓?”

秋玉恒急忙解釋,“我是心里煩悶才跟著他們的,沒想到他們會帶我去青樓,那個晚上我除了喝酒,可什么都沒做?!?/br>
她自然知道,比起這,她更在意顧行風突如其來的舉動。

像是試探,又像是無傷大雅的玩笑。

“顧大人去那做什么?”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輕問。

“好像是為了查案?!鼻镉窈悴⒉淮_定地回答。

聽到與自己無關后,燕云歌沒有深入試探,與他耳鬢廝磨好一會,才逐漸問出她真正在意的地方。

“前幾日皇上在我面前夸你,說你的想法與我想到一塊去了,我才知道我的玉恒也開始上進了?!?/br>
秋玉恒喜歡她的說法,嘴角開心地勾了起來,沒有城府的回道:“皇上問我出兵的意見,我看其他幾個將軍都說不出來,就大膽地說當然要出兵,而且是要出奇制勝?!?/br>
一句話如利劍直刺到燕云歌心底,幾乎令她頭暈目眩要摔下來——出兵居然是秋玉恒的主意,那群老匹夫,居然讓秋玉恒去做這個千古罪人。

秋玉恒沒有瞧出她的神色不對,興致勃勃說了一大堆,燕云歌聽不下去了,側身要起來。

秋玉恒不舍得軟香溫玉的身子離開自己,還想將人拉回來,木童在外扣了門,說了句,“少爺,老太爺有請您……您和里頭的人過去一趟?!?/br>
“果然瞞不過爺爺?!鼻镉窈悴辉谝獾匕櫚櫛亲?,目光轉向燕云歌,一下子柔和了許多,輕聲說道:“你別怕,爺爺問起來,就說是我讓你來的,你拒絕不過我……”

燕云歌深呼吸了一口,已經推門出去,對著門外見到她明顯傻眼的木童,冷聲道:“帶路?!?/br>
老將軍的書房里,燭火昏暗。

“爺爺,她還病著呢,您可不能欺負人?!?/br>
“燕一一,”秋老將軍的反應可鎮定多了,對著這位幾番給將軍府難堪的燕家之女,態度算得上和善,“你對討伐南緬之事,有什么看法?”

燕云歌來前心里有準備,回答頗為謹慎,“爺爺,我一名女子怎能妄議朝政?!?/br>
“就當是閑話家常,說說你的看法?!鼻锢蠈④娍粗黠@還稚氣的孫兒,再看燕云歌同樣年輕的臉上透露出的卻是過分早熟的陰沉,高下立判。

燕云歌眉心一攏,不明白老將軍為何執意要聽她見解。

南緬為瘴癘之地,舉國奉行養蠱這等巫術,軒轅又是疲師遠征——豈能討得到好?

可她能看出來的問題,這位戎馬半生的老將軍又豈會不知?燕云歌不想賣弄,依舊堅持這個說辭。

秋老將軍看著她許久,眼中的光芒漸漸地黯然,“你倒是比我這個糊涂孫兒聰明,可你是太聰明了,也罷,是我們將軍府沒有這等福氣,氣數盡了……”

秋玉恒不解其中意思,咕噥著,“怎么就氣數已盡,爺爺你這胡言亂語地說什么???”

秋老將軍揮手讓他們二人下去,也無心追究兩人半夜私會的事情。

燕云歌走前,余眼看著往日精神抖擻的老人家竟露出了蕭瑟頹靡的龍鐘之態,從來冰冷無情的心里觸動了一下。

“爺爺,玉恒年少無知著了道,您若是有機會,就勸皇上罷兵吧……”

秋玉恒猛地變了臉色。

話已經出口,燕云歌也不想藏著掖著了,直接道:“南緬,位于軒轅和春藤的邊界峽谷,不說氣候詭異,無法掌控,就憑它有沼氣作為天然屏障,我們就不是對手,兩國路途遙遠,加之瘴癘淋濕,水土不服,十萬大軍未到兩國邊界就要折損過半,何苦!”

秋老將軍臉色如常,惟有眉宇間露出滿意神色。

而秋玉恒的神色深沉的駭人,“你的意思是——此戰必敗嗎?”

“必??!”

燕云歌知道但凡是個帝王就沒有不想一統天下,就如人都怕死,都想追求長生不老,可天下本無事,卻因一個人的私心以至于生靈涂炭,憑他是誰,在她心里都是千古罪人。

“好孩子,我果然沒看錯你?!鼻锢蠈④娬兴^來,“如果是你,可有辦法破此局?”

“爺爺高看我了,”燕云歌苦笑一聲,干干脆脆地說道,“您都沒有辦法的事情,晚輩哪里會有主意?!?/br>
秋老將軍明白她是不愿意趟這渾水,也不愿意交心,這孩子審時度勢當真當得起他一聲聰明人的評價,反觀自己這孫子——平日里讀書不勤,偷雞盜馬的這點小聰明怎堪大用。

秋老將軍垂下眼簾,心里有了迫切的打算——兩家的婚事不僅勢在必行,還得提前。

他要竭盡所能,保住秋家這唯一的血脈。

燕云歌在秋玉恒的護送下出了府,此時離天亮也沒兩個時辰。

“燕一一,”他不覺地將心里話說了出來,“我是不是很無能,你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問題,我卻以為是皇上對我的重視,還沾沾自喜,我是不是很蠢?”

燕云歌怔了一下,卻是沒有撿好聽的安慰,直言道:“你涉事未深,自然考慮簡單?!?/br>
“你不過虛長我三歲?!鼻镉窈阏Z氣有些沖,很快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錯的是他,他憑什么對她發脾氣。

他很快向她認錯。

“我也不是生來就會?!毖嘣聘栎p柔地看著他,吐出的話輕易讓秋玉恒紅了眼眶,“沒人是天生的七竅玲瓏心,你的天真恰巧說明了你家人對你的保護,而我不同,我若不多長個心眼,不多為自己考慮,早就在吃人的官場里送了性命——”

秋玉恒想到她一直以來的處境,尤其是知道前幾日那名真正的嫡子出生,又會讓她的處境更難堪,心中為她酸得要命。

他抱住她,眼淚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以后有我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受委屈?!?/br>
燕云歌隨意笑笑,并不對少年的承諾抱有什么期待。

轉眼三月中,殿試。

承明帝親自復試舉人,出的考題就是此次南緬一戰,沒有提問,即興作答。

所有人的關注都在燕云歌與沈沉璧這一場,一方主戰,一方主和,經過三輪激烈對策,最后由承明帝親自定了名次。

由燕云歌勝出。

眾人從中瞧出陛下的真實心意,皆嘆燕云歌押對了寶。

未料,她在與符嚴的三場對策中,連續幾次被府嚴問得說不出話。

輸了個徹底。

承明帝陰沉著臉,甩袖離去。

五日后,殿試結果出來。

符嚴得頭名狀元,沈沉璧中了探花,眾人之前看好的燕云歌雖是榜眼,卻排了個末九的官職。

刑部書令史,連官階都沒有。

燕云歌對這個結果坦然接受,也明白陛下特意打發她去顧行風手下是有意磋磨她,更是敲打她。

反是符嚴一直以為她是為了自己能留京,有心相讓,特別過意不去。

燕云歌笑談,“你能進戶部是你的造化,哪有我什么功勞?真過意不去,以后發達了別忘記兄弟我就成?!?/br>
符嚴拍著胸脯保證,說了句一定。

燕云歌笑著,等符嚴一走,掛在臉上的微笑在一瞬間冷如寒冰。

她的手邊是兩份文書,一份是新收到的吏部文書,四月初八,吏部驗身,走馬上任。

而另一份,是她那個父親幾日前送來的婚書。

四月初八,也同時是燕秋兩府成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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