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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她已經成了他人的籠中之鳥,暗流在花園深處涌動,但繁花與陽光之下,他所記起的依然是夏日的暖陽春景。明溦朝顧千帆奔去。迎著他訝然的目光和僵直的身軀,他甚至還來不及將黃木弓收起來,她撲到他的懷中,朝他的唇上輕輕寄上一吻。這個吻并不算纏綿,尖銳的痛感陡然傳來,顧千帆猛地推開明溦,旋即恍然大悟。他將她撲倒在廊下木梯上,明溦被撞得脊背陣痛,頭腦發暈。她冷笑一聲,偏過頭,顧千帆右手握拳,想了想,終究化拳為掌,牢牢卡主了她的脖子。她在來時飲下的那一杯毒酒還未等來解藥,毒性在她的身軀中正值喧騰之時。倘若疊加上竹青,即便顧千帆醫術過人,被她以血喂毒,一時也難以招架。“……我和你不同,”她掙扎道:“我會好好活下去,長命百歲,自由自在。自始至終困在過去的只有你而已。我還有我的……”接下來的話,她便因窒息而再也說不出。明溦的唇角帶雪,面上露出奇異笑意,自始至終,她在他的面前始終帶著些不自覺的嘲諷和譏誚。顧千帆不知她所嘲諷的事究竟是他的一腔孤勇,或是二人曾小心翼翼同生共死的一段時光。那時在宮中之時,她曾對他許下了一生。“師妹,雖不能同生,你就這么盼著與我一起赴死?”她抓著他的胳膊,死死盯著他,窒息的快感敵不上心下那像是要燒起來的快意。顧千帆的手越收越緊,明溦死抓著他的手腕,逼迫自己直視他的眼睛。在許下那稚嫩的盟約之時,二人都未曾料到,他們的人生將被拉扯得這樣漫長。而對明溦來說,那些曾經純粹而濃烈的情感,都漸漸隨著故國陷落而被化在了待霜閣漫長的冬天里。她曾設想被自己喂毒的人是宇文疾。下定決心誅殺宇文疾并非容易的事,尤其當他失去權勢之后,當他的書信跨越千山傳到她的案頭之時。在宇文疾失勢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明溦頻繁地開始夢見故國的春景。熱浪與繁花莫名地與樓蘭軍營中的荒yin景象交織在一起,時而是她在自己的寢殿里被樓蘭士兵cao干,時而是在樓蘭,她身著公主朝服,享受許多人的朝拜。她的少年時光被囚禁在一座巨大而精致的囚籠里,宇文疾的影子投射在她身體的每一處,也浸潤到了之后的漫無止境的慘白冬日之中。乃至在許多年之后,當她同人交歡的時候,她的身體依然留著那時最本能的記憶。“……你可知,此毒并非我獨有?”顧千帆的聲音仿佛穿過了重重迷霧才到達她的耳膜。明溦的神思漸漸渙散,漸漸聽不清晰。她覺得自己的心下一根被久久繃緊的琴弦終于得以漸漸松懈了下來。她終于可以沖破那一層困住了她幾十年的精致囚籠。正掙扎間,紅袖坊的方向燃起了驚天火光。顧千帆面容扭曲,陰鷙與訝異一閃而過,本該是潔凈的天色,卻因為火光與殺聲的緣故而沾上了異樣色彩。也是,此處重重隱蔽,若有外人尋來,那些西夏國的舊人一定會先將紅袖坊付之一炬。“也好。當你那小徒弟帶人尋來的時候,也不知他還能不能尋到你的尸身?”“傅琛……和你我……”這最后的一句話,她張著口,也不知是否說了出來。她的漫長而深沉的仇恨被懸置在了煙溪古鎮的冷風里,不上不下,未曾著陸。但即便如此,在大火熄滅之后,晨曦依然會刺破云霾。晨光破曉,天地滌蕩一新,另有人將帶著新的可能性著陸在一個新的太陽下。——傅琛和你我不同,明溦心道。他是新的造物,新的可能性。他讓她想起她在宇文疾手中的時候。一樣的年輕,困惑,卻也在心里藏了一把尖銳的刀。細雪再度落了下來,尖銳而冰涼的觸感飄到到了她的臉上。天與地皆是茫茫的白色。***“自我入宮以后,從未見過這么大的雪?!比萱梯p聲道:“那時他們都說迎春的是瑞雪,是吉兆,這種傻話,我昔年還巴巴地信了。也不知這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br>她坐直了身子,掀開了厚厚的車簾。馬車里的熏香馥郁,甜膩中混著淡淡藥香味。成帝雙目緊鎖,渾身緊繃,橫躺在馬車里,似是正被噩夢追逐。馬車外已是喊殺震天,硝煙與火星子從午陽門一路燒到了承乾殿。但即便如此,當這一駕馬車從帝君寢宮里潛行而出的時候,車內橫躺的人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自顧自只知道做噩夢。“他們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但是你看——巴巴想要撲到這囚籠里的人,在這金陵城里,一年又比一年還多?!?/br>她知道他能聽見。即便成帝已身陷睡夢,渾身緊繃,冷汗涔涔,但她給他喂下的香和毒來自異域,毒已入骨,而今成帝雖然形同一個廢人,但他對于外界的響動聲并非一無所知。也因著這一層,當容嫣輕柔撫摸他鬢角的時候,她并不擔心此人能對她造成威脅。“昔年你為安撫門閥,迎我為后,是否想到了今天?你將我拔除羽翼,囚禁深宮三十余年,令我成為那只能盼著君王臨幸的廢人之時,可有想到了今天?——我從未告訴過你,這皇后之位,我早就恨透了。既然這個位置這么好,換你來坐,如何?”即便隔著厚厚的車簾,依然可以聽到外間尖銳的羽箭和硝煙之聲。喊殺聲從承乾殿漸漸涌入了后宮,錦繡的山水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宮中亂作一團。北大營的禁軍以清君側為號,將巍巍皇城合圍了整整三日。三日里的血流與喊殺聲如禿鷲一般盤旋在寢殿上空,細雪由小轉大,到了昨日才將將見了些頹勢。巍巍皇城兩度遭人血洗,樓臺磚瓦漸漸失了色澤。喊殺聲與奔逃之聲越來越近,想來已是逼近了宮門。睡夢中的成帝已鬢角生白,容嫣也不再年輕。但她知道這個垂死的老者對于宮變之事聽得一清二楚。一念至此,她的心下更生出一股激越的快意。她冷哼一聲,拿起車里的軍刀輕輕摩挲。城外羽林軍已漸漸呈了合圍之勢,若再晚片刻,怕是連宮門都再出不去。馬車在硝煙與羽箭之中,被十二個死士護著,不要命得往午陽門外飛馳。車里二人相顧無言,半生夫妻,也只有在這一刻才有了些共沉淪的錯覺。些微的掙扎過后,成帝幽幽睜開眼,輕聲道:“即便你以我為質,也阻擋不了容氏的敗局。禁軍早料到會有今天。只是我沒有料到,你竟這么恨我?!?/br>“沒有料到?”容嫣冷笑一聲,道:“若真沒有料到,你也不會在大昭寺時命親衛持密詔救了皇孫。你我夫妻這么多年,我知道你,但你從不明白我。你最不該輕視的敵手是我?!?/br>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