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我33.喻恒辦事到底行不行?
裹著大衣站在路邊,連月看著喻恒拿出了手機開始打電話。他先給坡子打了一個,然后又不知道給誰打了一個,然后他站在路邊,拿出了一支煙,打火機咔擦一聲輕響,火苗串起,煙頭開始明明滅滅,微弱的月色下薄霧時而彌漫,漫過他高大的身影和輪廓分明的側臉?!蔽艺媸桥铝四??!?/br>他慢慢抽完了煙,把煙頭丟地上踩滅了,又走了過來說道,“走吧,我們先去山下等。他們很快過來?!?/br>“你叫了多少人?”女人這回似乎感覺順心了,又裹著大衣開始往副駕駛回走。“沒幾個,就坡子和方方,還有黑子也叫上了,”男人也開始往駕駛室走,聲音平靜,“我讓他們先把門打開,再給我搞幾個人來?!?/br>車子又發動了,連月坐在車上,看著外面倒退著的樹木的陰影沉默。外面交替間隔的路燈的光透過車窗打在女人精致的臉上,光影交錯,美的如同一幅畫。好像和她想的有點不一樣,她想。喻恒辦事到底行不行?的確和她想的不一樣。車子開到山腳的時候,管理處的大門已經打開——就連順著山路向上的路燈也全開著。白慘慘,冷沉沉,一直延伸到了半山腰,熄滅到了黑色的叢林里。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囑咐,管理方并沒有人出面,只是派了一個穿著黑衣的老頭等著。老頭蜷著背披著大衣,蹲在門口抽著煙。門口已經四散站了二十來個精壯的小伙兒,統一的軍綠色緊身T恤,胳膊上的肌rou鼓鼓。門口停著一輛大車,另有兩三輛黑色的小車胡亂亂停著,幾個穿著便裝的男人湊在一堆抽煙。越野的大燈閃入,眾人扭頭過來,又有人抬起手,向他們招手。連月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喻恒辦事果然不行,這么點小事也要興師動眾。她想去看媽——但是不是這樣看的。裹了裹身上的大衣,連月靠在座椅靠背上看著外面的這群男人,覺得自己心里有點惆悵。車停穩了,喻恒抽出了鑰匙下了車,向那群公子哥走去。連月已經認出來了一個,穿著灰襯衫就是昨晚加了她微信的坡子。坡子似乎察覺了她的目光,轉身過來對著車上的她笑了笑,揮了揮手。連月對著他笑了笑,一動不動,沒有下車。幾個男人也跟著坡子看了過來,喻恒也扭頭過來看了她一眼。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喻恒又走到副駕駛這邊把車門給她拉開了,嘴里還道,“不是要去看你媽?怎么不下車?下來,人都到齊了?!?/br>“這些人不會都去吧?”連月坐在車上一動不動。她去看媽,他們要跟著?”可不是?”喻恒說,“人多膽氣旺,下車?!?/br>坐在車上默了幾秒,連月解開了安全帶。在一眾的目光中,膚白貌美的女人身披男人的大衣,在國姓爺的攙扶下下了車,路燈的光落她婀娜的身姿上,格外的動人。可能是因為服裝和光線的原因,幾個男人的視線都從她那有些不合時宜的微微突起的小腹上掠過——不知道是小肚子還是懷了孕。昨晚倒是沒注意到。他們身邊倒是不太可能存在“身材管理疏松”的女人。“走吧?!庇骱阕ブ母觳策^來,又說。有誰遞了一尊紅布包裹的物事過來。“什么東西?”國姓爺奇了,沒有接。“有用的東西?!边f東西過來的男人聲音平淡無奇。喻恒伸手,掀起了紅布的一角。“喲,”男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還帶著笑,“這都請過來了——準備還挺充分的?!?/br>“那可不是?”坡子的聲音響起,“哥你可別說,今晚就得請這個。這可是找大師開過光的,我身上也帶著呢。咱再信仰唯物主義,也要尊重大自然的客觀規律啊——帶上帶上,嫂子身子弱,更要顧著點的吧?”這話可說到喻恒心里去了。他伸手把這物事接了過來,又塞到了連月手里,“你拿著?!?/br>賠我34.亂了賠我34.盛情難卻,又不忍在他的豬朋狗友面前掃了他“恒哥”的面子。接過了這沉手的物件,連月直在心里嘆氣。她心里想的祭拜不是這個樣子的。但是喻恒親自為她cao辦,又驚動了這么多人,她若是這樣那樣的嫌棄,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拿喬又矯情。矯情這種事,年少時她也犯過,彼時巴不得全世界來圍觀,只以為是愛的證明??墒悄觊L到此,她卻明白這只能作為一種生活的情趣,除了要找正確的對象,正確的地點施展外,還要懂得適可而止。沒有誰會對誰無限忍耐。人齊了就出發。黑衣老頭拿著手電在前,喻恒扶著她往里走,身后一隊人跟了上來。先是那班公子哥,再后面是那二十個綠T恤小伙兒。一眾人拾階而上,連月走了幾步,又猶猶豫豫的站住了腳。“怎么了?”他問。“不然還是我自己去吧?”連月低聲說。黑夜里的路燈模糊,看不清她微紅的臉。看來這回真得矯情一把了。身后跟著這么一票人,女人實在是覺得古怪。深夜拜祭的確不合常俗,何況深夜拜祭還帶著二三十個人?怕是媽生一世去一程,也沒見過這種架勢?!蹦阆胂朐趺纯赡??”喻恒當即反對了起來,聲音倒是平穩,“我怎么可能讓你一個人上去?這大晚上的?!?/br>“是啊是啊,”身后坡子還在附和,“嫂子還是我們陪著上去好些?!?/br>連月默了一下,到底還是轉身一點點順著階梯往上走。眾人也沉默的跟上,臺階上拉出了一列長長的隊伍。白日里已經來過很多次了,晚上卻是第一次來。路燈的燈光又白又慘淡,四周漆黑如墨,兩邊墓碑林立,寂靜無聲——怕是不怕的,她已經沒什么好怕的了。是另外一種心境?!本瓦@里吧,”位置差不多到了,馬上就要離開大路進入墓碑群里,連月看了看身后的人,輕聲對著喻恒說,“讓他們就在這里等吧?你陪著我去就行了?!?/br>喻恒回頭看看眾人,又看看她,點了點頭,就說讓其他人在這里等。“這樣行不行啊哥,”坡子又想反對。“行?!庇骱阏f,“你們就在這里,我有點事辦?!?/br>這么一說,倒是不好再說什么了。連月笑了笑,心里明白其實這群公子哥未必就是真的愿意跟著來,男人間的義氣怕是要占到更多數。啪嗒一聲打火機響,煙火騰起,紅色的火苗慢慢的從小到大,蓬成了一堆,直往上串。其他人都在遠處留有路燈下模糊的影,黑衣老頭沉默的站在不遠處,手里的手電筒發著微弱的光。喻恒就站在她旁邊,沉默不語,手里還拿著那個紅布包裹的物事。連月披著大衣蹲在地上,撿著小樹枝撥弄著面前的這堆火,她又抬頭看了看墓碑,火光輻射的熱量蓬在她的臉上,烤得小臉微微的紅。人生很多重要的決定,其實都是她一個人做出的。媽什么忙也幫不了——既給不了金錢,也給不了建議。可是,雖然她什么建議也給不了,但是只要她還在,她就有了主心骨。任由外面驚濤駭浪風言風語,她也不怕。現在她不在了。她心里也還是有些亂了。進,進不得。退,退不了。火苗還在靜靜的燃燒,微風一卷,煙灰飄起,飄飄蕩蕩,落了幾片到她身上披著的大衣上。又有幾片,隨風一蕩,卷到了旁邊站著的男人的褲腳上。男人手里拖著東西,站在一旁沉默的看著她,身姿挺立。賠我35.大哥摸得,我摸不得35.火光漸漸燃盡,直到只留點點紅紅滅滅的余燼,女人在墓碑前默了半天,然后站了起來。“走吧?!彼f。和上山時的緊張沉默比起來,下山的時候大家都輕松歡快了很多。幾個公子哥紛紛拿著煙抽著,又說要約著一起去喝酒,又要喊上他們的恒哥兒一起。喻恒說要送連月回去,拒絕了。這群公子哥看起來已經習慣了晝伏夜出的作息,晚上十點鐘對于他們來說,那叫“夜生活才剛剛開始”。按他們正常的排程,等他們東浪西浪的玩個通宵,早上八點回家睡覺,那才叫一個完美。把請來的護身符還給了方方,兩人上了車。其他的車子也很快發動,伴隨著馬達轟鳴,一哄而散。“這回沒問題了吧?”車子上了大道,喻恒一邊開車一邊嘴里還在說,“連月你說你矯情不矯情?大晚上的鬧騰個什么勁兒?折騰人。得虧是遇到我這個脾氣好的,你換個別人來試試?”車窗半開,夜風從車外灌入,擾亂了女人的發。扭頭看著窗外,連月撫弄了一下頭發,沒有搭理他。男人嘴里抱怨了一通,又扭頭看她,伸手想去摸她的手。可惜他今晚的殷勤白獻了,男人的手指剛剛才觸碰到她身上的大衣,女人輕輕一抬手,躲開了。他縮回了手,又握住了方向盤。不吭聲了。車廂里一片沉默。過了一會兒,男人的輕笑聲在寂靜的車廂里響起。“大哥摸得,我摸不得?!?/br>聲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語,偏偏又讓女人聽得清清楚楚。聲音入耳,連月一驚。她扭頭看他,圓圓的眼里都是一片怒色。“喻恒你在亂說什么?”她直直的問。“我亂說什么?我什么都沒亂說?!?/br>這么勞累的上上下下折騰了大半夜,現在連小手摸不到一下,男人氣的冷笑了起來,“今天在湖邊我都看到了,連月你以為那點小心思瞞得住誰?得虧看到的人是我——”你以為你瞞得住誰?一聲驚雷,在耳邊炸裂。女人面色發紅,只覺得后背都濡出了汗。剛才還覺得身上的大衣溫暖,這下子卻只是覺得已經熱到全身發燙了起來。可是她剛剛才從mama的墓碑前過來,她又找回了主心骨,她心氣還旺著,膽氣十足。女人坐在副駕駛上,胸膛起伏,瞪著眼睛看他。男人盯著前面開車,側面輪廓分明,他嘴唇開合,還有聲音傳了過來,“你剛剛和大哥貼那么近,是正常距離?那眼神,誰看不見?當我瞎呢。我就說大哥怎么要喊你過來——感情兒你們早就好上了?什么時候的事?聽說你上個月還去了一趟了N???怪不得,我這回回京就聽說呢,大哥最近不怎么回京城——”“喻恒你胡說八道,”他越扯越不堪,連月紅著臉咬牙,“我和喻陽不是那回事。他回不回京城關我什么事?你少往我身上栽?!?/br>“不是那回事,那衣服都披上了?”男人又冷笑,“大哥的衣服,是女人隨便披的?”“我為什么不能披他衣服?那你的衣服呢?我昨晚還披了你的衣服,是不是我們倆也不清楚?”連月坐在副駕駛,也尖牙利嘴的回懟,這是長期市井生活鍛煉出來的戰斗力。男人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抿了下嘴,不說話了。女人暫時勝了一局,也并沒有趁勝追擊,而是又扭頭看向了窗外,木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車廂里又一片沉默。“連月,不是我說你,”過了幾分鐘,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你看,說你幾句,你就呲牙咧嘴的,像個刺猬似的——女人又扭頭瞪他,看起來準備再來一場。“十年前的事,你忘了?”男人面容嚴肅的看著前面,“不長記性。我們當年花了多少工夫把你弄回來,你知道不?那時真的是,不提你也不行;提了你,又怕爸和伯父覺得我們反省得還不夠,反而還要加長你的刑期?!?/br>連月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還以為當年冤枉了你,”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又突然笑了起來,“現在看來也沒有完全冤枉——”“哼!”十年前的事,不提還好,一提連月心里一凜,然后又覺得一股火氣直上冒,“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好了算我怕了你們家,我以后不見喻陽了行不行?我連你也不見了。你們姓喻的我都統統不見。惹不起還躲不起?以后我就和季念過日子,你們誰也別來惹我,誰要看季念誰就約他出去,來我們家的都是王八蛋?!?/br>喻恒扭頭看了她一眼,“連月你又來了——”“哼!”“好好好,當我什么都沒說,行不行?你這臭脾氣,簡直比我還大?!?/br>開車回到了家的時候,才不到十點半,女人一言不發,直接把身上的大衣脫到了沙發上,直直的往后廳走。“你去哪兒?”她的路線不是上樓睡覺,男人看著她的背影問。女人恍若未聞。根本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