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圣母瑪利亞(2700+)
鐘樓教堂高聳于月夜中,本該是很美的景色,可惜了今晚月色泛黃,是那躲在深淵里的獨眼巨人,用渾濁不清的眼珠子,窺探這世間所有隱藏在nongnong黑夜里的血色秘密。林若華背倚著十字雕花石欄,仰望著頭頂的圣母石像。面朝大海的圣母石像雙手合十,微仰的面容慈愛沉靜,林若華順著她祈禱的方向望去,卻只能看見一片讓紙醉金迷染成混沌的虛空。混亂不堪的思緒早已隨著夜風,被吹落進了崖下的深海里。它們成了腥甜魚餌,誘著那些從未見過的深海巨怪現了身,用鋒利尖齒,毫不留情地撕咬著她備受煎熬的良知與三觀。自從沒了那個無緣的孩子和身體里一塊血rou,林若華便把自己全獻給了工作和生活。莫記的生意蒸蒸日上,她還進軍自媒體KOL行業,傳統與現代新舊融合,女人的生存之道不是只有婚姻和生育,林若華想用身體力行來證明這一個道理。可是無論林若華對外的形象多么獨立堅強,都抵不住思想傳統的程家二老,有一天婆婆甚至動了歪念頭,說不如去美國搞一搞,那邊合法。林若華氣得渾身發抖,氣得不顧形象,直接將一桌子菜全推到地上,指著婆婆大喊,若是我爸媽還在世,定不會讓你們程家這么欺負我!那一天之后她與公婆的關系就好像那摔落地的陶瓷玉盤,七零八碎。和程莫之間也出現了再也無法修補的裂痕。山頂上的風很大,云聚了又散,樹葉窸窣聲如海水,林若華連身上的羊絨披肩快跌落了也不自知,她開始回想兩個小時前的慈善晚宴。晚宴上她與程莫依然是璧人一雙,司儀稱他們是伉儷情深,他們以莫記的名義為山區貧困兒童重疾基金捐贈了許多個零。可晚宴一結束,剛坐進車內,兩人全程緊握的手就立刻松開了。丈夫一開始出軌時還愿意騙騙她,愿意編一些借口來掩飾,現在則是連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只獨留她一個人站在聚光燈下,繼續扮演著蹩腳的小丑。車廂里是沒有盡頭的沉默,每一秒鐘都是煎熬,有螞蟻從林若華千瘡百孔的心臟里爬出,啃噬著她早已流血流膿的傷口。林若華有的時候會想,程莫的外遇到底能算是出軌嗎?因為她與程莫早就是一列火車斷成兩截,在分岔道口走進了不同的軌道,越走越遠,再也沒有交匯的一天。司機沒有多問,直接將程莫送到了氹仔一處高級公寓樓下。讓林若華意外的是,程莫沒有立刻下車去找他的小情人,還讓司機下車食煙回避。程莫開口打破車廂里的僵局,他的意思仍然是和以前提起的那樣,他想要和平離婚,財產可以平分。林若華手肘倚窗微側著臉,如拍攝企業廣告那樣安靜地看他,看這曾經山盟海誓、一起走過患難的男人逐漸變得面目可憎。在程莫提出,只要林若華愿意離婚,自媒體和網紅孵化公司他都可以放棄,但他要買下她在莫記的股份時,林若華的怒火轟一聲竄起,眼睛被火焰燒得通紅。她抓著鉆石手包往丈夫臉上砸,怒嗆道,她死都不會退出莫記,能被叫“程太”的,也永遠只能是她。雖然莫記的創始人是程莫,但這也是她孕育了二十年的孩子,如今讓她離開莫記,等同于又在她身上剜下一塊血淋淋的鮮rou。程莫被凸起的鉆石刮得生疼,假惺惺的面具也隨之裂開,一把抓住林若華的手狠狠將她推向車門,指著她低吼:“看在二十幾年的份上本來我想好聚好散,若華,是你逼我的??!”林若華太陽xue撞到車窗玻璃,一陣暈眩,回過神時程莫已經摔門而去。而司機很識相,留給她十分鐘流淚的時間。轎車駛上主教山蜿蜒起伏的山路,開到別墅門口時林若華讓司機繼續往上走,她想去山頂教堂吹吹風。這一棟位于澳門富人區的別墅,是他們夫妻倆還推著車仔檔當走鬼的時候立下的目標。那時候他們很窮,卻能一份便當兩個人吃,程莫會把寥寥無幾的rou菜都留給她,自己只吃白米飯配咸酸菜。他們晚上擠在窄小木床上,天馬行空地幻想著未來的生活,說一旦有錢了就要買主教山上的別墅,要與賭城首富當鄰居,說要買進口賓士,要養卷毛番狗。所以林若華不想在這個時候回去那別墅,對著空蕩蕩的主臥胡思亂想,這樣只會徒生傷悲與憤怒。沒了羊絨披肩的遮擋,林若華在夜風里抱臂顫抖。丈夫離開時說的那句話還回蕩在腦海里,如怪物淬毒的爪子,無情將她撕成碎片。她扯起苦笑,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淌滿面,從嘴角滑進,咽下一片苦澀的海。程莫又何嘗不是在逼著她?今晚之前她還在猶豫是否要取消委托,畢竟那是一尸兩命!大人的錯,為什么要讓還未出生的孩子來承擔?!而程莫的一步步緊逼,硬是逼著她成了儈子手,逼著她做出這種有悖常理的決定,逼著她墮進地獄!林若華垂下頭,十指交纏緊攥成拳,斷線的淚珠一顆一顆跌落,打濕了至今還帶在無名指上的鉆戒。圣母瑪利亞在上,請您闔上雙眼,不要看見像我這般污穢不堪的罪人!“……太太,可能要落雨了,我們得走了?!?/br>司機低沉的聲音將林若華拉回到現實,她急忙背過身抹淚:“知、知道了,你先到車上等我吧?!?/br>“好?!?/br>林若華收拾好情緒,一遍遍勸服自己狠下心,既然動了殺心,她已經沒有回頭路。拾起落在地上的披肩,她緩慢走下石階。她低著頭走得小心,因為腳上的細跟高跟鞋很容易會卡進石頭縫里,而身邊已沒有了那個會牽著她護她周全的男人。走完長長的石階,剛哭過的鼻尖還泛著酸,林若華吸了吸鼻子,往停在路邊樹蔭下的加長黑色轎車走去。遠遠的,林若華瞧見司機正與一位拄拐的老人家說話,走近一些,她看清那是個外國老太太,一頭卷發銀白,身材矮胖駝背,戴著金絲眼鏡,穿長至腳踝的寬松雪紡裙,胖胖的手腕挽著一根烏木黑的拐杖。走到車前,林若華聽見老太太正愉快地對司機道謝:“ada,ada*!”是葡萄牙語。老太太從身邊經過時,林若華看見她朝自己友善地笑了笑,于是她也回以淡淡的微笑。“這位老太太跟你說什么了?”她問司機。“她問附近哪里有巴士站,她想下山?!?/br>“哦?!?/br>司機拉開車門,伸手護在車門頂部。上車后林若華打開手包,拿出絲緞手帕輕輕拭去眼角糊成一灘黏膩的眼妝,可當她處理完,她發現,司機還沒開車。她敲了敲隔板:“阿城,開車吧?!?/br>但駕駛座沒有任何回應,一片寂靜,只剩車子引擎聲低沉,像頭潛在深海里的鯨魚發出的沉吟。林若華有一剎那覺得,自己掉進了深海里,即將要被鯨魚生吞入肚。叩叩叩!車窗玻璃驀地被敲響,林若華嚇了一大跳,她捂著胸口,按下電動窗簾的按鈕。窗簾滋滋聲往后退,開了一半,林若華松開按鈕,探頭一看,是剛才那位葡萄牙老太太,神情焦急不安。老太太手里還拿著份地圖,手指著地圖,嘴里碎碎念著發音不大標準的“excuseme”。林若華看了老太太滿頭的白發幾秒,最終還是將車窗降下,語氣溫柔:“MayIhelpyo……”聲音戛然而止。打開了一半的車窗探進了一根黑管子,像死神的利刃抵在林若華的額前。此時的老太太已不見剛才焦急的模樣,滿是皺褶的嘴角揚起,輕聲說了聲“desculpa*”。然后,她手指一勾,按下了拐杖把手位置的隱藏按鈕。————作者的廢話————星標兩個詞語,分別是葡萄牙語的“謝謝”和“對不起”。1活埋(3200)像被抽走骨頭似的,林若華直直往后癱倒到皮凳上。春月收回拐杖,從車窗縫隙確認林若華失去行動能力,才繞到車子另外一邊拉開后排車門,稍微捧起腰間的假體,彎腰上車。“porra*……這種天氣穿假體真是要熱死了?!贝涸聯狭藫湘i骨,今晚的假體太厚,悶得她渾身發癢。遮擋前后排的隔板玻璃一瞬間從磨砂變成透明,安靜無聲的前排這時終于有了動靜。駕駛位的男人一改之前陰沉沉的臉色,眉眼輕松,聲線也不再低啞難聽:“誰讓你非要玩我的拐杖,那就只能當小老太太了?!?/br>“你讓我喊了那么多聲爺爺,還不得輪到你喊我奶奶?”春月把林若華扶正,將插在她額頭的細針拔出收好,還好心地為她系上安全帶。石白瑛扯了扯白手套,調侃道:“行啊,奶奶,快坐好,準備開車了?!?/br>車子啟動,很快匯入夜色中,天空開始落雨,淅淅瀝瀝打濕了大理石像,洇開道道水痕。瞧,連圣母瑪利亞都在為誰哭泣。春月取下銀白假發,正撕著面上假皮,聽見雨聲,摁開些許電動窗簾,從拉開的一線縫隙中看著車窗上落滿水珠。她敲了敲隔板,笑道:“等下可辛苦你了,要睡在爛泥巴里?!?/br>石白瑛哼了一聲:“愿賭服輸?!?/br>三天前春月提出要合作,黑鯨的委托人有權臨時中止任務,還有一次修改人物目標的權利,春月想讓林若華把委托目標改成別人,這樣既能繼續進行任務,能收錢能積分,她又無需破壞自己的原則。而且這樣做,石白瑛不用動手就能坐收漁翁之利。這個計劃聽起來是挺妙,等同于石白瑛只需要配合她做幾場戲,就能收到錢。他起了玩心,帶著春月去了賭場,要了兩萬籌碼,一人分一萬,兩人分開玩,誰在一個小時之后手里的籌碼多,就得聽對方的話。春月贏了的話,石白瑛就聽她的安排,反之,石白瑛就不陪她玩這游戲了。結果是小瘋子贏了,雖然手中籌碼只比他的多出三百。小瘋子舔著唇,說自己真是好彩。石白瑛愿賭服輸,這幾天任憑春月差遣,連自己手里改裝過的拐杖都給了她玩。突然之間石白瑛就想起了自己的養父母,石森與李婭。他們還在生時,日常生活也是這樣,調查目標的生活路徑,研究殺人方案,改造武器,測試撤離路線,計算每一個步驟要用的時間……常人無法理解的相處模式,在石白瑛眼中卻是愛情的模樣。他在后視鏡看向后排,春月正在撕下喉嚨處的蝶形變聲器,嘴里碎碎念叨:“這玩意還蠻好用嘛,有這個我就不用喝變聲藥了?!?/br>石白瑛笑笑:“那送你吧?!?/br>*林若華覺得自己在海上漂浮了好久,起起又伏伏,突然她被一陣巨浪推起,一下飛到天上,快要被夜空里那獨眼巨人吞下肚。她發不出聲音,內臟都要被揉成一團,嗓子眼里全是血腥味,她努力睜開眼,眼珠滑到邊角向下看,竟讓她看見了一頭正在噴水的黑鯨。體型龐大的黑鯨背脊上橫橫豎豎布滿傷疤,它安靜地躺在看不到邊際的大海中央,是一座孤獨的島嶼。她沒能摸到月亮,很快在失重中急速往下墜落,背脊直直摔到海面上,痛得她咬牙切齒…………痛?她能感覺到痛?林若華猛睜開眼,可眼睛像蓋上了塊毛玻璃,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周圍沒亮光,烏漆麻黑,還有水滴像冰雹一樣,一直打到她眼珠子上。嗅覺也慢慢找回來了,林若華聞到了泥土青草的腥臭味,還有一股……血腥味?她手腳都被綁住,身體動彈不得,只剩脖子可以動。脖子轉過去的時候,林若華的半邊臉都陷進了泥濘濕土里,驀地瞳孔震蕩。她的身側,就躺著家里的司機!男人頭破血流,鮮血染紅了他大半張臉,再滲進泥土里成了肥料。他一動不動像條死魚,眼睛凸出暴漲,眼里已經沒了生氣,林若華嚇得沒魂,滿腦子里全是漿糊,根本理不出思緒,這是綁架嗎?還是、還是誰……是誰要殺她?!這時,眼角有一束強光射來,眼珠就是那被光吸引的魚,一下子跟著光追去。有了光,林若華漸漸能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了,她和司機此時都躺在一個深坑里,空間狹長,像是那種挖來放置棺材的墓xue。雨聲不小,但大多數雨水被茂密樹葉遮擋住,林若華猜測她現在正身處荒山密林里,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哎呀,醒了?我還想讓你死得輕松}一點,這下你可要看著自己一點點被活埋了?!?/br>手電筒光線過強,林若華微瞇著眼都看不清站在上方說話的人長什么樣子。“你……”她嘗試開口,發現雖然聲音沙啞,但總算能說話了:“你是誰……你想要……什么……”春月把手電筒放到地上,握住鏟子鏟起泥土,邊往坑里倒,邊回答她:“我是誰不重要,程太,你不要怪我啊,我也只是收錢辦事而已?!?/br>隨著光源位置變化,林若華能看見對方腳穿黑膠水靴,黑膠雨衣及膝,但再往上還是看不清。鏟起的黃土像污雪一樣飛落到她身上,有些濺進了她口里,她拼命搖頭,啐出帶腥臭泥土的口水,啞著聲音嘶吼:“你收了誰的錢?到底是誰、是誰要買起我條命?!”“程太,行有行規,我不能告訴你啊?!?/br>“王欣湉?是王欣湉嗎?!”春月沒答。“不是王欣湉……不是……”林若華自言自語,突然想起,音量漸大:“是羅芳嗎?!”羅芳是她的婆婆。可她還是沒有收到回應,落下的泥土漸漸蓋住她已經皺成破布的血紅晚宴裙,蓋住她璀璨奪目的鉆石項鏈。林若華漸漸冷靜了下來,嘴唇緊閉,并不是不想吃一嘴臭泥,而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提起那個人的名字。流下來的眼淚沖開些許臉頰邊的泥土,林若華顫抖雙唇問:“是我先生嗎?委托你來殺我的……是程莫嗎?”唰!鏟子鉆進泥里,但沒有泥土揚起掉落。對方突然停下的動作令林若華的心臟不停往下沉,墜入無窮無盡的深淵。她哭得停不下來,反復詢問證實:“真、真的是程莫嗎?他怎么下得了手啊……我跟了他那么多年,就算他做出這種、這種事情……我也沒有對他動過殺心?。?!”春月手支著鐵鏟,緩緩蹲下,聲音里帶了些許憐憫:“程太,如果當初你委托黑鯨殺的不是那個情婦,而是你先生,現在躺在這個坑里的,或許就不是你了?!?/br>林若華又一次瞳孔震蕩:“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程太,這個行業沒什么大秘密,我們稍微做點功課就能查到了?!贝涸率捌鹉_邊的手電筒,從下巴處往上打。林若華以為自己終于能看見對方的樣子,但沒有,那人臉上原來帶了個小丑頭套,嘴巴向上裂開,吊詭又恐怖!“所以程太你千萬別怪我,我這人啊,只認錢?!贝涸掠挚桃鈴娬{了一次,一副無奈的樣子,接著站起身繼續鏟土。林若華沒再開口,她閉起眼,腦海里又一次響起程莫不久前絕情的話語,每一個字都是炮彈,狠狠摧毀這二十幾年來的點點滴滴。泥土不僅要將她埋起來,還要埋葬她心里剩存的回憶與情誼。身體太冷了,心也是,她無法抑住顫抖,她能感覺到體溫一絲絲褪去,連血液都快要結成冰。春月鏟土的速度沒有很急,還時不時“多嘴”埋怨幾句:“話說程生好小氣啊,我跟他開價兩千萬,他還砍價成一千,說如果我不愿意接活的話他就去找別人……”“反正程太你都快要死了,就聽我埋怨幾句吧,告訴你哦,我還查到程生又買了套別墅,就在主教山山腳,離你現在住的地方走路不過十分鐘,房子還寫了那姑娘的名字……”“哎,程太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行的規矩,委托人死了的話,任務是自動取消的……”躺在泥土里的石白瑛屏著呼吸,心里翻了好多個白眼,這家伙,把他查到的事情全說出來了!“……你剛才說,你只認錢,不認人,對嗎?”林若華有半張臉已經被爛泥遮住,她猛地睜開沒被遮住的那只眼,樣子宛如在煉獄中被業火燒剩半張臉的骨女。見她神情終于大變,不再是那圣母瑪利亞的樣子,春月在面具下勾起嘴角輕笑,停下鏟土回答她:“對呀?!?/br>“那如果我給你兩千萬……不,我給你三千萬,你能幫我殺了程莫嗎?”“不行,我不能殺委托人,這是行規?!?/br>林若華腦袋轉得飛快,她拼命將剛才聽到的信息點拆開來仔細解讀,很快換了個問題:“那三千萬能換回我自己的命嗎?”“四千萬?!贝涸录哟a。“可以,四千萬,只要你將我的手機還給我,我能立刻從境外銀行轉賬給你?!?/br>春月搖搖頭:“要是讓你拿到手機,你報警了,或者發送定位怎么辦?”“那我告訴你賬戶和密碼,你可以用自己的設備轉賬?!绷秩羧A呸了口泥水:“但你必須讓我打一個電話?!?/br>春月佯裝思考片刻,問:“這個節骨眼了,你要打給誰?”林若華眼里只剩下一片死灰,不帶一丁點火花:“黑鯨,我要打給黑鯨?!?/br>————作者的廢話————葡語porra=英語fuck103乞丐仔竇任咬了口牛rou漢堡,單手敲著鍵盤,一邊對著麥克風口齒不清:“哇,程太的私房錢不少啊,四千萬對她來說濕濕碎啦,要不你再跟她要多一點?”電腦屏幕里是林若華的境外銀行賬戶頁面,竇任心想真是行行出狀元,賣花生糖和杏仁餅都能成了億萬富翁。“就拿四千,轉好了告訴我?!贝涸碌亩鷻C好似進了水,有點雜音。她拿出來甩了甩,再戴回去時,就聽竇任說“處理好了”。春月丟掉鏟子,對林若華說:“抱歉,你再忍一忍?!?/br>林若華還沒反應過來是什么意思,就見戴小丑頭套的殺手從地面跳進了坑里,直接踩在了她的腿上!好在她之前應該是中了麻醉藥之類的迷藥,現在四肢還沒有太明顯的知覺,任由對方怎么踩踏都不覺得痛。春月在林若華與石白瑛中間找了個落腳點,水靴半陷進泥土中,接著,她一屁股坐到石白瑛腰側。石白瑛氣得要命,但又不能動,誰讓他現在演的是條“死尸”呢?春月拿著手機,問林若華:“程太,錢我收了,電話我幫你打,你把號碼給我唄?!?/br>林若華給了她一串數字,微撇過頭,她不忍看見司機阿城慘死的樣子,啞聲開口:“麻煩你……能不能把他的眼睛闔上?”春月心里樂得像只兔子上躥下跳,心想,小白你也有這一天!她邊把石白瑛的眼皮拉下,邊問林若華:“程太你又心軟了?”“他是無辜的……”“無辜?真的嗎?”春月嗤笑一聲:“他是哪里人你知道嗎?”林若華皺眉:“他不是珠海人嗎?”家里之前的司機年紀大了說要回鄉下帶孫子,她重新找了一個,阿城人不多話,林若華覺得與他相處起來還挺舒服的。“nonono,他是廣西馬山縣人?!?/br>林若華驚詫道:“他和王欣湉是同鄉?!”“嗯,”春月將按了擴音的手機遞到林若華面前,語氣變得認真:“程太,其實你早就四面楚歌了,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圣母憐憫你。我也不白拿你四千萬,給你個小建議,如果這次你能活下來,就去做個詳細一點的身體檢查,以及把身邊的人一一篩查一遍?!?/br>電話響了許多聲,最后轉進了留言信箱:“很抱歉,我目前不在家,請在滴一聲之后留下你的留言。滴——”雨水已經將林若華臉上的泥土沖去一些,頭發像海藻一樣黏在她額頭,整個人狼狽不堪。停頓片刻后,林若華才緩聲報出暗號:“復仇火焰在心中燃燒,死亡和毀滅在胸中咆哮……你須記牢,薩拉斯特羅深仇未報……*”春月不禁挑眉嗤笑,最近黑鯨客服的對接暗號怎么變得這么文藝了?喀啦。對面的電話沒有掛斷,反而傳出一段機械女聲:“為了保障服務質量,您的通話內容將會被錄音……”再接著,是聲音被變聲器擠得扁平尖細的人工客服接通了電話:“委托人20080529,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我想更改目標?!?/br>“請您提供更改目標的身份證或其他證件號碼,還有目標的姓名?!?/br>林若華把程莫的證件和姓名提供給對方,并追加要求:“要意外死亡,車禍什么的都可以,要讓保險公司起不了疑心的那種程度,時間我要求是……”她閉上眼,咬著槽牙擠出一句:“明天?!?/br>“好的,由于您的情況比較特殊,我需要請示一下上級,請您稍等片刻?!?/br>電話跳轉成等候音樂,在雨夜泥坑里詭異地唱,循環多次后,才再次聽見客服的聲音:“女士,更改目標后會增加一定的難度,另外算上加急費用,這邊需要多收取一千萬,您看能接受嗎?”春月心里算盤敲得噼里啪啦,之前給郭明亮墊的錢算什么啊,這一趟不就全賺回來了嗎?從林若華那拿來的四千萬,她答應了與石白瑛五五對分,再加上與組織對分后到手的一千萬,她又能去買好多新藥和新設備了。林若華這次沒考慮多久,答:“可以,我可以現在就全款支付?!?/br>“好的,那這邊會提供新的收款賬號給您,稍后有短信會發至您這個手機號碼,在您轉賬后,委托才算更改成功。另外需要提醒您,更改成功的委托不再支持臨時取消和再次更改……”沒等客服把廢話說完,春月就掐了電話。不到半分鐘時間,手機收到一個銀行賬號,春月拿給林若華確認,林若華無力點頭:“麻煩你,幫我從銀行轉一千萬過去吧……”春月把賬號轉發給竇任,熄了手機,雙肘抵在膝蓋上,手托著小丑頭套兩邊腮幫子,好奇問她:“其實你先生知不知道……你每一年都在給他買高額意外保險?還有其他保險也不少吧,現在程生意外死亡的話,你能收到多少保險金哦?”林若華眼皮半闔,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這個不用你cao心?!?/br>春月咯咯笑了幾聲,笑聲被變聲器扭曲得詭異恐怖:“也是,這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br>“錢你也收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吧?”“再等等?!?/br>林若華眉頭緊蹙,不知道這雌雄難辨的殺手還想干嘛,但魚在砧板上,她只能閉上嘴耐心等待。五分鐘后,竇任說話了:“諾基亞收到信息了,委托更改完畢,恭喜你哦,計劃成功了?!?/br>春月解開雨衣領口位置的扣子,從脖子處拉出一條項鏈,鏈墜是個指甲蓋大小的香水瓶。小丑面具一直對著林若華笑:“程太,哦不,我現在開始應該叫你‘林女士’……好好睡上一覺吧?!?/br>林若華又開始緊張起來,誰知道他要給自己喂的是什么鬼東西?!她扭著頭不肯就范,大罵他沒有口齒*,春月直接鉗住她的下巴,強行把香水瓶里的迷藥灌進她嘴里。藥效很快便起效,林若華又一次暈過去。“好啦好啦,你可以起來啦!”春月從泥地里站起,像只貓兒伸了個懶腰。石白瑛黑著臉坐起身,司機的西裝早就被爛泥糊得沒法子看,那張好看的臉上全是泥和著血漿,像被一杯混著嘔吐物的血腥瑪麗淋了一身。春月用手捧了些雨水去給他擦臉,調笑道:“看看,你現在就像個乞丐仔?!?/br>石白瑛沒好氣回嗆她:“那倒不至于,乞丐仔比現在還要臟的?!?/br>春月用手指一點點擦去已經有些凝固的血漿:“說得好像你當過乞丐仔一樣哦?!?/br>石白瑛抿緊嘴唇,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竇任他沒提醒春月耳機現在還連著線,坐在電腦椅上一圈圈的轉,安靜偷聽那兩人的對話。因為簽證問題,他和熊霽山這一次沒跟著春月過澳門,只能留在廣州給她做后援,當知道春月要與「阿瑞斯」合作時,竇任很不爽,感覺三人小組硬生生擠了個外人進來。偏偏春月提出來的計劃太絕了,只要成功的話就能一石多鳥。既不用取消任務,能賺錢賺積分,又不會被組織的人逮住小辮子。阿瑞斯那邊也有好處,只要林若華愿意變更目標,春月提前把程莫處理掉,那他的任務也會因此失效,自己不用出手還能多賺一筆錢。竇任和熊霽山抱怨,說要是春月以后跟阿瑞斯搭檔,那老熊和他估計就要“下崗”了。不知道老熊怎么了,聽完后整個人魂不守舍,這兩天更是完全聯系不上他。竇任心里頭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總覺得有些什么不為人知在冰面下悄悄氤氳形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