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藍莓蛋糕(1)
43.藍莓蛋糕(1)
一月十五日夜自修前。 老師我肚子疼想請假回家 繆言在辦公室演地聲淚俱下。 吳品瑞是繆言的班主任,教語文。她很喜歡繆言這個學生,漂亮優秀,人也聽話。 做老師多少有些對好學生的偏愛,她就看不得繆言眼眶紅著跟她說這些。 好,我給你開請假條,待會夜自修就別上了,回去好好休息。 繆言抽泣著點頭,心想:這假也太好請了。 你要打電話給你爸媽讓他們來接你嗎?吳品瑞想到繆言是住宿的。 他們沒空,我自己回。 吳品瑞拿著水筆的手一頓,想起了繆言的爸媽好像一次家長會都沒來過。 殷延也是。 她嘆了口氣,都是好學生,家里頭怎么都這么忙,孩子高三了還不愿意抽出時間關心學生,生病了也沒時間接。只有錢到位算什么好家長? 一心疼,手里填請假條的速度也快了。 繆言覺得,電話打是不可能打的,無論是從哪個方面考慮,這電話她也打不出去。 上周周末繆輝在家,她自個兒回去的時候順口問了一句她媽什么時候回家,繆輝周圍氣壓一下子低了下去:不知道。 在她上高三以來梅新靈就沒回來過,母親這個名詞在她這里已經出現了近半年的空缺,繆言都想問她是不是不打算回了。 然后繆輝跟她說:下周我要去里縣,那邊的廠出問題了。 繆言哦了一聲,什么時候回來? 繆輝忙著回消息:沒個定,估計一兩周。 他抬頭看了一眼他女兒,恍然想起她已經高三了:下學期還要住宿嗎? 住。 繆輝點點頭:好好學,要期末了。別被宿舍里的人影響了。 嗯。 回房間吧,我處理事情。 嗯。 這個家不是家,主人審美再怎么上檔次,裝修地再用心,也只是偶爾有人會回來呆一兩天的免費精裝旅館,繆言好幾次合理懷疑沙發上是不是積灰了。 她高三了,父母也就這樣,似乎覺得她一個人可以承受。 她可以嗎? 別人家的父母都會來開家長會,詢問老師孩子的情況,問孩子的喜好,回家開心地為他們的孩子做飯。 這如果就只是表面功夫繆言都會羨慕地不得了。 她拿著假條,捂著肚子彎著腰出了辦公室的門,合上門,挺了挺背。 一月的寒風吹在繆言頭上,繆言狠狠地甩頭:不想了。 她回教室就看到殷延在寫作業,繆言把請假條塞進衣服兜里,躡手躡手地走到他背后,用雙手捂住他的眼睛,壓低嗓子:猜猜我是誰? 傻瓜才不知道,殷延肯定知道是她,也只有她還喜歡這種小屁孩的把戲??娧灾霸谒n桌上寫殷延是豬,殷延問她她還不承認,倔著跟他講:你不能擦的。 現在他桌上有三四個殷延是豬了,都被書本磨地黑糊糊的。 后來繆言不這么干了,她在殷延課本的內頁寫她名字,就在殷延的名字下面,繆言寫她的名字,還把兩個人的名字用一個愛心框起來。 寫完還給殷延炫耀:怎么樣?好看吧? 殷延通常都點頭表示非常同意:很好看。 然后他就會從繆言桌上抽一本書也這么干,不過他除了寫名字和畫愛心還附贈兩個豬頭。 繆言看著他生澀的筆法,嫌棄地嘖嘴:這豬配不上我的書啊殷延。 殷延臉皮厚,他說:情侶肖像畫。 繆言伸手就掐殷延脖子:能不能換成美女與野獸? 殷延還想了想:那你再給我一本書。 繆言把語文書遞給他,結果殷延又畫了兩個豬。 這次有變化,一只豬耳朵那里多了蝴蝶結,還有假睫毛,另外一只殷延給它肚子那寫了倆字:野獸。 殷延我單方面宣布我們分手一秒鐘。 那不行,殷延立刻丟下筆,轉過身對著繆言低頭懺悔。 我錯了。 錯哪了? 不能裸著,應該再畫一條裙子。 殷延! 殷延想著想著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繆言嘴唇一撅,松開了手:笑什么呢? 殷延轉頭看著她坐到她座位上:你幼稚地像小學生。 他話鋒一轉:可是我喜歡。 繆言自豪地挑眉,像是在說我就知道你吃這一套,她朝殷延揮了揮手里的請假條,飛快地把作業塞進書包,然后朝殷延做了個鬼臉,略。 殷延咧著笑捏了捏繆言的臉頰rou,軟乎乎的,有點涼,然后他把溫熱的手掌貼在繆言的臉上。 繆言感覺到了臉上的溫暖,蹭了蹭殷延的手掌,眼睛瞇成兩道彎月。 像撒嬌的白色軟毛狐貍。 狐貍用氣聲說了句話,殷延沒聽清,他湊過去,狐貍又用氣聲偷偷講話:你家密碼多少呀? 殷延眨了眨眼,繆言也朝他眨眨眼,相望無言。 1827。 繆言拿起她的包:我去你家等你哦。 不給殷延思考話的含義后回答的機會,說完就出了教室的后門。 如坐針氈也不過如此,殷延根本下不了筆,尤其是他還在寫語文的現代文理解。 像女孩用她涂了的透明嫩粉甲油的指甲幫他搔癢,頑劣心起專避著要害捉弄他。不解癢就算了,撓得他心神更加不寧。 看到今天要做的現代文是陳忠實的選段,殷延難免頭疼。 他其實很怕做這種類型的理解,即使是在大家都做得很好的情況下,他也撈不到幾個分。 鬼使神差的,殷延翻到了前一篇。 川端康成的。 紀美子走出庭院,用竹竿摘取石榴。 石榴已經爛熟,被豐滿的子兒脹裂了。放在走廊上,一粒粒的子兒在陽光下閃爍著。亮光透過一粒粒的子兒。 當下他難免不被爛熟豐滿脹這幾個字眼掀起他躁動難安的欲望。 只要人跟情欲共存的時候,人眼里所有的字眼和人物動作都變得曖昧不清。 殷延羞于對一篇悲傷的文作產生了不恰當的想法,也不盡然,他腦袋里可沒有紀美子和石榴,只有繆言和她的酮體。 男孩按捺著心火,從頭一個字不落地看。他似乎很認真,但他的指尖卻在反復揉搓粗糙卷紙的邊角,皺了就撫平,破了就撕下它。參差不齊的毛邊和下面平整的紙角格格不入,男孩子沒注意這個,又一次欺上卷子狼狽的缺口。 夜自修,教室里只有筆尖摩挲紙面的沙沙聲,跟冬天的天氣一樣,干而燥。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做事,沒人會注意到后座那個不耐的男孩失了焦距的眼里還有晦澀的欲望在,就像一塊反射不出光線的磨砂玻璃隔著他和別人,沒人能透過那塊玻璃發現男孩未加修飾的情感,卻能在另外一邊被曖昧的輪廓挑逗地臉紅心跳。 他快速翻過那篇,粗魯地,氣急敗壞地。 干澀的喉嚨讓他本能地吞咽口水,扯了扯松垮的衛衣領口,他眼神終于落在了上。 翻上一道土梁,他無意間看到慢坡地里有一坨濕土。整個原野里都是白得耀眼的雪被,那兒怎么坐不住雪?他懷著好奇心走過去。裸露的褐黃的土地濕漉漉的,似乎有縷縷絲絲的熱氣蒸騰著。 殷延胡亂搓弄他的頭發。 急忙撈起水杯就開始猛灌。 cao。 他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