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只鴿子
十二只鴿子
出言不遜要得到教訓,但是江珂月沒有料到教訓來得這樣快,江新寧在電話那頭委婉講明這周要便要搬走,她一愣,答應了一聲,掛掉電話后便撲簌簌落淚,一滴滴掉進衣裙,洇出好大一灘水漬。 劉媽嚇了一跳,忙問道:怎么了,哭成這樣! 江珂月擦掉眼淚,盡力對她一笑,大哥打電話過來,這周我們就得搬走。 無論到什么境地,都要笑,再美的人苦著臉也會變丑。 劉媽攬著她,拍拍她的背,早搬走也好,房子已經是別人的了,再住著也不安心。 江珂月點點頭,我明白。她四下環顧,有些落寞:說要賣出去的時候沒什么感覺,現在要搬出去了才覺得傷心。 劉媽理解她心情,只細細叮囑,人有感情才稱作人,但人也要向前看。 擦干眼淚,還是要收行李,劉媽比她先離開,兩只籠箱提到姑婆屋,她年紀大了,發間已有了染不黑的白發。再說,勞作半生,也到了該休息的時候。 江珂月要替她收拾房間,劉媽攔在大門口不許她進去:攏共兩個箱子,有什么好收拾的,你快回去。 江珂月抱著她的手臂央求,我進去看看,我都不知道你住哪間。 什么都沒收拾,亂的很。你聽話,我收拾干凈了,你下次再過來看。劉媽最愛干凈整潔,也怕再待久一點,兩人都要哭。 江珂月拗不過她,只好轉身走,劉媽站在門口,一直看著她走,等她一回頭,就擺著手催她。姑婆屋建在半山坡,她悶著頭一路往下走,轉過街角,實在忍不住,蹲下身哭泣。 劉媽名叫劉秀梅,不是梅花的梅,是三角梅的梅。江珂月記得她給自己說這話時,她還很小,劉媽也年輕,一條油光水亮的大辮子垂在腰間,拉著她的手說:知道什么是三角梅嗎? 五六歲,字都認不全,邊搖頭邊叫阿媽,本來是要叫阿梅。她忙笑著說:叫錯啦,我可不是阿媽! 可是好高興,她人生第一次聽見有人叫自己阿媽,伸手抱起她,帶她去看三角梅,紅艷艷的花攢在一起垂在墻頭,就是這個,也叫葉子花。 養她長大,怎么不是她阿媽。 江珂月心有恨,卻不知該恨誰,她或許命犯孤星煞,所以父母早亡,長輩不慈。江家瞞著她私下找買主,就是怕她舍不得那間屋,幾千萬,兌成的鈔票能堆成山。他們愛錢,所以最好她也愛,愛到死,誰知道她這么容易松口。江珂月臉上泛起凄涼的笑,姓周的可恨,但有一部分的恨來自轉移。想到這里,她也不知道是該羞愧還是慶幸,她竟也不是全然無私。 隔日,江新寧接她搬家,預先搬過一部分,這次帶去的不過是一些常穿的衣裳。江新寧見她紅腫著眼睛,也不敢說什么,一味和她介紹新租的房子,電梯入戶,家電俱全。 你只管住著,等畢業就來國外,咱們一家團聚。他只差指天誓日向她保證。 江珂月問他,你們什么時候走? 說到這里,江新寧嘆了口氣開始抱怨,家里也在搬,一團亂糟,畢竟以后難回來了,好多東西都得帶上。 覷了她一眼又說:奶奶的意思是等你開學以后我們再走。 江珂月想了想日子,也沒幾天了。 說罷起身收拾屋子,這間屋確實花了大價錢,面積將近1500呎,她一個人住綽綽有余。江新寧一直偷偷打量她,他對不起她良多,稍感不對就開始擔心是不是事情敗露。 珂月,你是不是埋怨大哥。 通常以這個句式問人時,提問人心中已隱約有了答案。坦白來講,江新寧不愿意兩人生出間隙,他們感情一直很好。江珂月沒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看著他,清凌凌一雙眼,看不出任何愛恨。 良久,她露出一個笑,大哥,我們是親人。 不是最好的答案,但已經足夠??此黠@松一口氣,江珂月心中有一聲很輕的嘆息,有一瞬,她想問他那天為什么沒有來,臨了卻又退縮了,問了,也不過是讓現在的情況更壞一點。 ============= 最近有事,更新會晚一點,快過年啦,大家開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