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美人畫皮

    此事還要從那日魔界舉兵攻打蜀山說起。

    小人本是一名妖界小妖，與妖王殿下還算同宗。那日，魔界入侵修仙界的消息傳了過來，妖王殿下即刻點了十萬妖兵前去救援?？墒?，妖界離蜀山實在太遠，殿下還沒過兩界邊境，就傳來了蜀山擊退魔軍的消息。

    說話的這個男子本體是只狐妖，雖不是與色空空同出青丘，但他這句同宗說得也不算錯。

    妖王殿下似乎與素和仙子關系很好，她因為沒能幫上蜀山的忙郁卒不已，每日一下朝就琢磨著要如何討素和仙子歡心。直到有一天，左護法大人給妖王殿下帶了一個消息。

    這消息自然是素和青因云岫仙君之死而頹廢不已。

    那男子微微偏頭看了素和青一眼，素和青咳嗽一聲，說道：

    這段略過。

    那男子哀哀切切地又說道：

    之后，左護法大人便奉妖王之命在六界之內尋找與故去的云岫仙君容貌相似的男子。只要是入了左護法大人的初選，就可以得到一筆重酬。除此之外，小人雖不知其他人是怎么想，但小人心中的確戀慕素和仙子，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垂憐。

    妙玄掌門一聽阿青又在不知不覺間惹了樁桃花債就頭疼，他連忙止住那男子，說道：

    這旁枝末節的事大可免去，公子還是說說您這臉的事吧。

    那男子見自己擠眉弄眼的也沒什么用，沮喪地推了一推身旁另一名男子，幽怨說道：

    這可就要問他了。

    另一名男子接著這狐妖的話說道：

    小人雖是一名魔修，但從未害過人命，也不滿巫訐的殘暴統治。由于小人修為低微，小人在知曉妖王殿下尋人的消息之時就動了借此機會脫離魔界的念頭。因此，小人花了大價錢去六步間的地下集市買了改容丸，照著畫像將面容整得與云岫仙君有七八分相似。

    六步間是六界之外的一處所在，因不分屬任何一界管轄，滋生了許多見不得光的生意。

    他停了停，指著身側的狐妖說道：

    小人從魔界偷偷摸摸逃到妖界的時候正巧受狐兄相救，偶然得知他心中戀慕蜀山素和仙子的事，于是便把手中還剩下的改容丸贈予狐兄。小人與狐兄本來雖與云岫仙君長得是有一兩分相似，可遠遠達不到左護法大人的要求。服了這改容丸之后，小人與狐兄果然被選中送了蜀山來。

    那魔修的臉上纏了一層層的紗布，可隨著他不停開口說話，那層紗布又滲出污血來。

    若是小人知道這改容丸副效如此之可怕，小人也不會送那邪藥給狐兄。小人雖心中并無此意，可做的卻是恩將仇報之舉。小人這就自刎謝罪，還望狐兄原諒小人。

    那魔修說著就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柄短匕，他還沒將刀刃割上喉嚨，一枚靈石打來就將那匕首打掉。

    素和青收回手，漠然說道：

    這位兄臺還是不要太過激動得好。

    那魔修比狐妖多了些心眼兒，方才醫治的時候偷聽了一耳朵，知道他們的臉怕是治不了了，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比起渾身發臭皮膚潰爛而死，他寧愿用一柄匕首自盡。

    素和青走到二人面前，對那狐妖問道：

    我此前從未見過這位公子，不知公子為何口口聲聲說仰慕我？

    那狐妖面目全非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別扭的笑容，他似乎有些害羞，可還是回答說：

    自然是因為您長得好看。

    素和青倒是對這個回答并不意外，她一拂衣袖，旋即為自己換了張堪稱可怖的臉來。那狐妖看了她改換了之后的容顏駭了一跳，急急向后躲去。

    那我若是天生這副模樣，你又是否會仰慕我？

    那狐妖沒有說話，可他的動作已說明一切。

    素和青輕輕嘆了一聲，一拂袖又將臉換了回來。

    她也沒想到與云岫學的這化形之術會在此時派上用場。

    你不過是喜歡這張皮而已，又何必為此搭上性命？

    素和青轉頭對那魔修說道：

    至于這位公子，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沒說？

    依照此人所言，這改容丸在六步間的地下市集既然花靈石就可以買到，那么為了各種目的買這改容丸的人想必不會少，像他們兩個一樣骨爛rou化的人肯定還有很多。

    這改容丸是風靡一時的邪藥，它雖然藥效顯著，但持續時間也短，吃了最后也是個死字。

    因此，此藥雖被六界共同列為禁藥，可還是架不住有人前仆后繼地要買這害人的玩意兒。

    六界之內不知有多少人買了這改容丸，六步間的地下集市又非常人能進，而眼前這位魔修是目前已知的唯一線索。

    所以，她不能讓他死。

    那魔修哆嗦著嘴唇，將那匕首一丟，也顧不得傷口不傷口的，大哭說道：

    小人知錯！小人知錯！

    這個魔修顫顫巍巍地又將他放才沒說的另一半話說了出來。

    他在魔界只是個小卒子，生性軟弱，不敢反抗。有一次，他誤入一位大魔的寂滅之地，無意間得知了六步間的進入方法，可他膽子小，又懶惰，正巧聽到妖王尋人的信兒，他就動了換一張臉吃軟飯的念頭。

    這魔修見識淺，又受了賣家蠱惑，落到這步田地也沒什么好怨誰的，可他畢竟是個魔修，除了于他有救命之恩的狐兄之外，他對其他吃了改容丸的人無論男女皆無半點同情。

    最好是與他一同死了才好。

    不然的話，他要如何甘心？

    這位魔修見瞞不住素和青，將進六步間的法子告訴了她，還不情不愿地說道：

    其實，與我們一同送來的那群男子中也有人服了改容丸，他們現在雖然看起來還安然無恙，可用不了多久就會與我們一個下場。

    素和青奇怪問道：

    你是如何得知？難道他們的改容丸也是從你這兒得來？

    那魔修搖了搖頭，這才說道：

    服了改容丸后身上會有一股特殊的香味，這香味普通人是聞不到的，只有同服改容丸的人才能聞到。

    在奔流不息的人群之中，這些服了改容丸的人小心翼翼地隱藏著他們的秘密，他們既為自己的美貌驕傲不已，又為這偷來的美麗暗自心虛。

    其實，這魔修吃了改容丸后就覺得身上有些不對，心想這或許是吃了改容丸反噬，但沒想到這東西到最后竟會這樣嚇人。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為了一張皮受盡苦頭啊。

    堂下一個狐妖神情呆滯，一個魔修痛哭流涕，蜀山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還是素和青拍板說道：

    快將剩下的人都帶過來讓他認人。

    堂外一名蜀山弟子聽令，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就將人全叫了過去。那魔修還沒開始認人，門外就傳來一聲不必。

    堂內眾人向外看去，原來是冥君親臨。

    玉瓊樓還是裹著一層濃郁的黑氣，他身形鬼魅，動似飄來，一瞬就移到素和青身邊。他亮出一口森森的白牙，臉上是陰晴不定的樣子。他袖間飛出一道玄索，一勾就勾出六七個人來。

    本君這不是親自來給你們收魂了？哪里還用得著旁人指認？

    玉瓊樓聲音飄渺，似從地獄傳來，那被他牽魂索勾出來的幾個男子嚇得兩股戰戰，竟有幾個禁不住嚇更是當場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這些人跪也就跪了，可他們頂的卻是云岫的臉。

    素和青嘆息著對玉瓊樓說道：

    冥君您又何必恐嚇他們？

    玉瓊樓聽她這話還是向著他們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他也不是什么忍氣吞聲的性格，當場就發作道：

    素和青，你難道以為本君是在編瞎話？實話告訴你，他們的死氣濃到都快溢出來了，尤其是已經爛了臉的這兩個。要是這些人能活到下個月，本君干脆跟你姓！

    他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就跟要吃了他們一般。

    事實上，玉瓊樓還真是氣到了起了生吃活人的念頭。

    他不眠不休連軸轉了三天三夜才將以前積的折子都批完了，這剛干完活兒他的心就又泛起癢來，憋著要找個什么借口再來蜀山一趟。

    玉瓊樓也不去理展判官暗笑的目光，正準備從冥界偷溜出來，卻沒想到忽而察覺蜀山之中傳來一陣臭味熏天的死氣。他查了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色空空如今與他同為一界之主，她想給素和青送男人他也管不著，他這心里壓著一口氣也不知跟誰撒，給展判官撂下一句本君有要事去蜀山一趟就匆匆趕來蜀山。

    看著這二十來個云岫仙君竟敢在他面前對素和青賣弄風sao，玉瓊樓的眼神之中更是射出道道寒芒。云岫仙君他爭不過也就算了，可這些畫皮又有什么資格求她青眼？

    真想將他們看她的那雙眼睛挖出來。

    可要是叫她知道了怕是會與他生氣。

    沒關系，他可以做得隱秘些

    冥君又琢磨什么壞主意呢？

    素和青沒有讀心的本事，哪里是真看出來玉瓊樓在想些什么，她不過是歪打正著道破了他的心思，可玉瓊樓心里有鬼，登時反駁道：

    本君才沒有！你不要污蔑本君！

    素和青看他這個反應，笑著看了他一眼，說道：

    冥君大人不必著急履行公差，不如等我查明此事之后，您再來收魂也是不遲。

    其實誰都知道不到十個人的魂不必勞煩冥君親臨收拾，能夠搬得動他本尊來的怎么說也得是上次錦官城中數萬人的生魂。

    她這一句話就給玉瓊樓找好了臺階，還若有若無地暗藏一絲安撫之意。

    玉瓊樓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這樣好哄，一句軟話都沒聽到就叫人平了脾氣，他暈暈乎乎地應了她，復又心安理得地在蜀山做起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