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美色誤人

    師尊這是生氣了？

    素和青回凌云峰的時候天色剛亮，日光透過層林，鳥兒枝頭吟唱。她的藍袍上沾了些露水，隱隱生起寒意。她推門而入，脫下外衫，一抬頭就瞧見神色冰冷的云岫仙君。

    他的表情向來沒什么變化，可她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他的情緒。

    非說會有什么變化的情況，也只有在那種時候

    素和青挑挑眉，掐斷綺念，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云岫仙君身前。

    你還回來做什么？

    這話說得實在幽怨。

    云岫仙君自己個兒都覺著這話怎么聽怎么酸，他明明想好了裝作什么都沒發生，只有阿青肯回來就好了，可一想到那無心和尚躺在她懷里的畫面，他就忍不住將這話問了出口。

    如果阿青生氣了怎么辦？如果阿青覺得無心更好怎么辦？如果阿青因為這句話又去找無心怎么辦？

    云岫仙君生平第一次懂得什么叫柔腸百轉，那些從前不曾體悟的情感一瞬將他淹沒。

    素和青見云岫仙君這副患得患失的模樣亦覺稀奇，她沒心沒肺地欣賞了好一陣子，等到看得差不多了悠然開口道：

    師尊不想我回來？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去碰云岫仙君的手心，好像是覺著好玩兒，也好像是在撩撥。

    云岫仙君低下頭親了親她指尖，將她這一句話翻來覆去琢磨許久。

    要如何回答是好？

    為師沒有。

    素和青將手抽了回來，睨了云岫仙君一眼。

    師尊若是不想再見弟子，弟子走便是了。

    她暗笑一聲，抬腿就走，果不其然云岫仙君從背后伸出手輕輕扯住她的衣袖。

    阿青別走。

    云岫仙君這性子逗起來是真的很好玩兒。

    素和青藏住笑意，低聲問他：

    師尊這是做什么？

    云岫仙君分不出她是在與他開玩笑還是什么，他只是傻乎乎地將她說的一切當真。

    阿青，你還愿意與我結契嗎？

    素和青知道這是正事，也收了玩笑心思，正色回答道：

    師尊，我的確想要您的流遐仙劍。

    她的回答始終如此。

    云岫仙君松了一口氣，可又難掩失落。

    阿青，他就那么好嗎？

    云岫仙君從背后輕輕抱住了她，從她耳間一路向下吻去。

    從前，他似乎也曾問過這個問題。

    那個時候的她與他誰都沒有想到不久之后二人之間的關系會產生這樣大的變化。

    云岫仙君連無心和尚的名字都不愿意念，他拈酸吃醋的小心思素和青摸得是一清二楚。

    她笑了笑，說道：

    無心他是很好。

    云岫仙君心頭泛起一陣酸澀，他蹭了蹭她頸間，小聲問了句：

    難道他比我還好嗎？

    素和青心想她這次是不是有點兒玩大了，就聽到云岫仙君可憐巴巴地問她：

    為師不比他打架厲害嗎？

    素和青微微向后仰去，云岫仙君虛虛抱持著她。

    師尊，您是劍修，他是佛修。豈非勝之不武？

    云岫仙君咬了咬牙，又問她：

    為師不比他生得俊嗎？

    無心和尚清俊溫柔，云岫仙君顏若謫仙。

    平心而論，兩人外貌伯仲之間，很難分出誰更好看些。

    素和青忍著笑回了一句：

    弟子并不這樣認為。

    云岫仙君輕哼了聲，又不死心問道：

    為師不比他富有資財嗎？

    無心和尚卸下大慈悲殿住持之位，他又不講究吃穿住行，看起來不過是個游方和尚。

    云岫仙君身為修仙界第一人，不知走過多少寶藏秘境，手中資產豐厚可見一斑。

    素和青重重點了點頭，哄小孩兒一般說道：

    是是是，師尊確實財大氣粗，弟子很是仰慕。

    云岫仙君知道她是在臊他，他微微紅了臉，輕聲說道：

    那、那方面為師總要比他厲害吧？

    素和青乍一聽還沒明白云岫仙君指的是什么，待到反應過來之后，她先是回憶一番，心中暗暗比了比，才哭笑不得地回道：

    各有千秋。

    云岫仙君雙頰通紅，不知是急是氣。

    那阿青是更喜歡他么？

    這情調多了也膩煩。

    素和青覺著逗樂逗得差不多了，也懶得回答情情愛愛的問題，沉默著就要拉開他搭在她腰間的手。

    云岫仙君卻又不知道想出了什么彎彎繞子，眸光中閃爍著一點水意，像是做了什么妥協最終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阿青，若你當真更喜歡他，為師也不會攔你什么。只是

    就算你真要去找他，可否等到為師與你結契之后？

    等到那個時候，你與他做什么，為師都不會管。

    何其卑微。

    素和青聽出他語氣中的沉重來，她沒來由地察覺出一絲不對，也就收了與他玩笑的心思，想要與他仔細說個明白。

    卻沒想到她轉身之后，看到的卻是無心的臉。

    那用了幻術、變了容顏的云岫仙君滿腹委屈地對她說：

    阿青，你可以把我當作他的替身，我只求你不要離開我。

    云岫仙君的幻術也是一等一的好，學無心的模樣學了十足十，可她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

    素和青緊皺眉頭看向那張臉，良久吐出三個字來：

    變回去。

    云岫仙君下意識聽了她的命令，一拂衣袖又將臉變了回去。他不知道阿青為什么還不滿意，遜順地抬首問她：

    阿青，是我變得不像嗎？若是你嫌還不夠像，為師可以再學學的。

    將他當成無心的替身也沒關系，對他的愛毫不在意也沒關系。

    只求她不要離開。

    素和青并不懂為什么云岫仙君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難道愛就是這樣一種令人昏頭的東西？

    無心是這樣，師尊也是這樣。

    她費解地看了云岫仙君一眼，驀地問了一句：

    師尊，你當真知道我是誰嗎？

    他愛的那個人到底是原來的素和青還是這個異界而來的幽魂？

    在同一副皮囊之下，他又能否分清他的心呢？

    云岫仙君哀傷地看了她一眼，說道：

    阿青，為師當然知道你是誰。

    只是，你不知道。

    還沒等云岫仙君后半句話說出口，素和青心念一動，覆身上來，三兩下便解了他的衣衫。

    昆侖之巔又起風雪。

    素和青似游龍般馳騁于堆雪之間，隨心所欲捏出各種形狀來。

    她笑著撫過那一道道疤痕，俯下身去，在他耳邊問道：

    師尊，你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道疤嗎？

    云岫仙君早就說不出話來，墨色雙眸直愣愣地望著她。

    阿青是在幫為師數嗎？

    那只手在瑩瑩如玉的肌膚間游走，溫柔撫過他所有傷口。

    二百三十三道。

    素和青數完，低頭咬在他唇上，這一口使了不少力氣，一下子就咬出血來。她用手抹去他嘴邊鮮血，又細細碾上他的唇瓣。

    若是算上這一道，便是二百三十四道。

    云岫仙君不是不知道疼，可一想到這疼是她給的，倒也覺得是一樣恩賜。

    阿青，你身上也有很多傷。

    她與他都是常年經戰的劍修，身上的傷大大小小總是不斷。

    素和青沒有數過自己身上有多少疤痕，但粗粗看來比云岫仙君只多不少。

    師尊是覺得不好看？

    素和青含笑問了一句，難以看出她是何意。

    云岫仙君心疼地看了一眼，什么話也沒說，埋首輕吻那些疤痕。

    不，阿青這樣很美。

    對于一個劍修來說，疤痕就是她的功勛。

    她是他心里最美的姑娘。

    素和青玩味地看了云岫仙君一眼，她的手又不知探到了什么地方。云岫仙君緊緊咬住嘴巴，以免自己發出什么不該發出的聲音來。

    師尊，你知道你現在是什么樣子嗎？

    眸如秋水，臉若煙霞，羞比輕云遮月，艷似驕陽照花。

    素和青隨手設了一面水鏡讓他照照自己，云岫仙君卻第一時間將眼捂住不敢去看。

    他怕與夢中一樣會在鏡中看到無心的臉。

    雖然心甘情愿為她當個替身，可如果真的可以，他自然希望她眼中看到的人是他。

    素和青沒用什么勁兒就將他的手扯開，云岫仙君悄悄睜了眼，含羞帶怯朝那鏡中看了一眼。

    是他的臉。

    阿青不要再捉弄為師了。

    云岫仙君嗓間起了嗚咽之聲，他雖然沒有哭出來，可這模樣愈發叫人心癢。

    素和青摩挲著手指，撤了那水鏡，不聲不響，復又動作起來。

    凌云峰上只住了素和青與云岫仙君這一對師徒。

    是以，素和青折騰了一天一夜也沒人打擾。

    阿青，伸手。

    素和青剛剛整理好衣裳，使了個清塵決，玩夠了想要練劍，剛起身就聽云岫這樣說道。她將信將疑地伸出手來，但覺指尖被什么刺了一下，滲出一個紅點兒大的血珠來。

    云岫仙君從懷中拿了乾坤袋，將那滴血滴了進去。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動用他的一切資源。

    素和青當然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剛想出言說沒這個必要，云岫仙君卻又捉過她的手，問也沒問一句就將她指尖含住。

    一寸一寸。

    深而又深。

    近乎膜拜地望著她。

    敬若神明地愛著她。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副模樣是何等誘人。

    素和青的眸色又暗了些。

    她淺笑著將人推到了榻上，心中念著罪過罪過，嘴上卻這樣說道：

    師尊，你又想要？

    云岫仙君將那指頭吐了出來，嘴角尚留有一絲涎液。

    他毫不遮掩自己的欲念，反而滿含期待地問她：

    阿青難道不想嗎？

    劍修是所有修仙者中體力最為優越，精力最為充沛的修者。

    素和青笑著親了上去，忽地想起四個字來。

    美色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