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鳴則已

    你啊你??！我還以為你素來穩重，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素和青抱劍而立，看著妙玄掌門急得滿屋子亂轉，想要笑又硬生生忍住了。

    掌門，這事兒可是您先問的我。

    要不然她閑著沒事兒也不會主動把這些事說旁人。

    她不過是想來出云峰報個平安，哪想到掌門神秘兮兮地遣走眾人，上來就直截了當地問：

    阿青，你這幾天去哪兒了？

    素和青很誠實地回答道：

    大慈悲殿。

    妙玄掌門的臉黑了半邊兒，又問道：

    你是去找那無心住持了？

    素和青眼神無辜地點了點頭，妙玄掌門的臉全黑了。

    那你們、你們做了什么沒有？

    素和青能理解妙玄掌門的老父親心態，但她還是沒有撒謊，一五一十地說道：

    回稟掌門，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妙玄掌門被這么一句話梗得心急阻塞，好半天沒有喘過氣來，素和青好心地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哪想到妙玄掌門剛喘勻了氣就給了她這么高的評價。

    阿青，這可如何是好？

    妙玄掌門腦海里蹦出無數個念頭：天??！阿青怎么第一次談戀愛就搞個難度這么高的？以前也沒發現阿青有制服誘惑的愛好??？嗚嗚嗚，阿青都有對象了，怎么他這個做長輩的還沒有？

    大慈悲殿的弟子搞一搞也就算了，到時候哪怕鬧出什么事來，大不了他這個掌門幫忙私下擺平，可這是人家的住持大師誒，蜀山掌門也就和人平級，實在是插不了手，有心幫幫阿青都沒辦法。

    哎呀，還有就是師弟那一關要怎么過，師弟一心想讓阿青修習劍道，之前可沒少在暗地里打跑追阿青的蜀山弟子。

    阿青本人不知道，他這個掌門可是一清二楚，這次阿青自己找了個大慈悲殿住持，也不知道師弟他又是個什么態度？

    妙玄掌門越想越是心亂如麻，他看阿青一點兒也不急的樣子，反倒是他這個局外人急得跟什么似的，真是應了人間那句俏皮話：皇帝不急太監急。

    回稟掌門，弟子認為還是順其自然得好。

    慢慢地，她會與無心和尚漸行漸遠；慢慢地，她會完成其他三個任務；慢慢地，她會離開這個世界回到家鄉去。

    素和青并不覺得有什么愧疚，畢竟她與無心你情我愿，要怪就怪命運的無常，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或許，說她與這世界上其他任何人都格格不入更為合適。

    只是可惜她沒有辦法將這個最大的隱秘宣之于口，日后發生什么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妙玄掌門沉默了一會兒，心想阿青說得有道理，正所謂道法自然嘛，天定的事兒人再怎么著急也沒用。再說，他不也看過阿青的命盤，知道她會與無心有一番糾葛，現在才想著亡羊補牢本就是晚了。

    然而，他反應過來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對什么對？還真被這丫頭忽悠瘸了！

    要說也是那大慈悲殿的無心住持不對，看看他們蜀山的寶貝阿青是多么單純的孩子啊，肯定是那和尚道貌岸然，故意勾引他們阿青！

    否則的話，阿青十余年如一日地修仙問道，怎么會突然有了這方面的念頭？不就是遇見這個無心才出事的嗎？

    阿青啊，你、你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喜歡那個無心和尚？

    妙玄掌門知道那無心和尚對阿青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是阿青也對他有意，他不如好好想個計策，成全了這一對也無妨。當然，若是阿青只不過是嘗個新鮮，那他就想辦法盡快幫阿青把這人給甩了。

    思及此，他才想起來一件正事。

    他們蜀山不是要與大慈悲殿結盟嗎？

    現在阿青與無心和尚兩個人倒是親上加親了，但要是他倆的關系出了什么變故，也不知道對這結盟有無影響？

    妙玄掌門的大腦又飛速地轉動起來，他覺得不管有沒有影響，都不能讓他們蜀山的弟子受了委屈。他這個掌門雖然是有點兒沒溜兒，但也干不出出賣弟子換取利益的事來。何況，這弟子還是他一向看好的阿青，他還等著看阿青飛升的那一天呢！

    另外，阿青這個沒心肝兒的小東西跑出去快活的幾天里，妙玄掌門可也沒閑著。他跑遍了修仙界除了蜀山之外的大門派，與各派掌門磋商合作事宜，就等著宗門大比的時候，大家共聚一堂最終決定。倘若大慈悲殿就為了這么點兒事罔顧大局，那沒了大慈悲殿的助力也不算什么

    素和青不知道妙玄掌門想了這些，她沒想過掌門問的這個問題，頗費了一番思量才說道：

    多少是喜歡的。

    只是這喜歡是多還是少，有待商榷。

    妙玄掌門又長吁短嘆了半天，最后一拍腦袋說道：

    阿青，這事兒我先幫你瞞著！別的同門你告訴也沒什么，千萬別告訴你師尊哈！

    素和青了解妙玄掌門的為人作風，也不奇怪他會說出前半句話，但這后半句話她可就不太懂了。

    掌門，這和師尊又有什么關系？

    素和青覺得她和云岫仙君雖然說不上推心置腹，但基本的師徒關系維持得還是蠻好的。

    云岫師尊對她這個唯一的弟子出手大方，教導用心，除了不怎么搭理人、不怎么愛和人說話之外，他可以說得上是一個模范師尊了。至于她呢，本來也是尊師重道。為了第二個任務，最近更是對這師尊孝敬有加，也能說得上是個不錯的弟子嘛。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事兒有什么不能告訴師尊的。

    蜀山之中分明沒有限制弟子戀愛的規定，雖說她這個戀愛對象是特殊了些，但是蜀山長老一向很護犢子，八成也不會找她的麻煩。

    難道說，師尊難道有什么往事秘辛？有不準座下弟子談戀愛的規矩？

    可她當了云岫仙君這么多年的徒弟，她也沒聽說??？

    就在素和青皺眉思索的時候，妙玄掌門閃爍其詞了半天，他實在不知道怎么和阿青說這個事兒嘛！

    還有，他之前還懷疑過阿青對師弟有那個心思，現在看來阿青遲鈍的程度和他的師弟不逞多讓，連同門弟子暗戀她都瞧不出來，怎么可能會情竇初開開到自家師尊頭上嘛！

    可偏偏是這樣的阿青，竟然和無心和尚攪在了一起！真是奇了怪了！要不怎么說情是世界上最難測的東西，人的心瞬息萬變，誰知道下一秒喜歡誰呢？

    妙玄掌門憋了半天說道：

    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不是！大人都是為了你好嘛！

    素和青笑了笑，不欲與妙玄掌門爭嘴，只當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隱情，應了他這一點小要求也無妨。

    她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第一個任務終于完成，下一步就該想想這第二個任務要如何做了。

    恰逢此時，妙玄仙君的洞府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一聽就知道是云岫仙君。

    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到的，又將他們二人的對話聽去多少？

    素和青沒有時間細想，恭敬地向云岫仙君行禮道：

    拜見師尊。勞煩師尊掛念，弟子只是一時貪玩，忘了時間，并沒有遇到危險。這次讓師尊擔憂，實在是弟子的不是，還請師尊責罰。

    妙玄掌門聽了這番話不由的在心里叫了一聲好，阿青這話說得看似為自己攬罪，實際上把云岫仙君的嘴堵得死死的。她這個弟子都道歉了，師尊要是追著問倒顯得斤斤計較。

    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弟看起來蠻不好接近的，實際上不善言辭的因素占了大半，也不知道怎么教出這么個能說會道的弟子。

    妙玄掌門一直覺得素和青不太像是云岫仙君的徒弟，反倒是有幾分他的風范。

    只不過不知道被一番搶白的師弟是怎么想了。

    妙玄掌門嘆了口氣，果然上前為素和青打圓場，他說：

    咳，師弟，你也聽到了，阿青不是故意。師弟你這么關心她，人平安回來就是好事兒！師弟，要不你就帶著阿青回去好好練劍，門派大比可要到了啊，阿青只許進步不許落后！

    還有阿青你不是要煉丹嗎？問樞長老可沒少和我夸你，你要用什么靈草直接在凌云峰后山拔，缺什么找你大師兄要，千萬別客氣！我說，咳咳，要不你們師徒倆就回去算了？我這兒也沒什么大事兒，哈哈哈！   你說是吧？師弟？

    素和青與云岫仙君各自看了妙玄一眼，前者是無語，后者是漠然。

    不知道妙玄掌門意識到了沒有，他一心虛的時候，廢話就特別多。

    雖然平時他也喜歡叭叭說個不停，但是他這也太明顯了點。

    所幸，云岫仙君不是會留意這些的人，他沒有感覺出師兄的不正常，也沒有追究為何徒弟身上的玉牒失效一事。

    即使明知道普通的地方不可能完全斬斷他與玉牒之間的聯系，但是云岫仙君覺得師兄說得還是有點兒道理：徒弟平安回來就好。

    可能孩子長大了，都會離開家吧。

    云岫仙君這么想著，忽覺自己的蒼老。他的相貌還是二十三四歲時候的模樣，他的身體也正處于巔峰期，可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在剛剛看到徒弟的一刻，瞬間蒼老。

    無事就好。

    素和青知道云岫仙君是不會和她計較的了，于是笑逐言開問道：

    師尊，您特意來出云峰找弟子是為何事？

    云岫仙君張了張嘴巴，像是逗心愛孩子的長輩一般，想要說出什么讓她感興趣的東西，又怕自己說的事情不夠有趣，沒辦法哄人開心。

    為師教你釀酒？

    他搜腸刮肚地想出這么件事。

    之前說好了與他出門取釀酒的材料，可她轉眼間就沒了人影。

    可能外面的世界總要比蜀山好看一些吧？

    云岫仙君悄悄瞥了她一眼，想要說點什么緩解氣氛，可又啞口無言。

    素和青與云岫仙君想的卻是兩碼事，她心想此時正是親近師尊的好機會。若是她與師尊相處的時間多一些，那么她也就離流遐仙劍更進一步，便問道：

    師尊要教我釀仙人醉？

    云岫仙君點頭。

    太好了！那師尊我們這就出發吧？

    快快快，讓她好好和這個師尊多相處相處！

    云岫仙君不知道徒弟為什么這么開心，但見她開心，他也就舒了一口氣。妙玄掌門自然也是開心得很，以后要是阿青學會了這手藝，他還不是要多少酒喝就有多少酒喝？

    流遐仙劍出手，師徒二人乘在劍上，向南極與昆侖而去。

    徒留妙玄掌門一人站在出云峰頂，俯瞰整片蜀山，無由惆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