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新角色
第三章.新角色
夜晚八點。 程舒意如約而至，推開姜韻臥室門的那一瞬，手腕上石英表的時針剛剛落在8上面。 一室漆黑。 King size的大床上模模糊糊的顯出縮成一團的嬌小身影，不時隨著呼吸的節奏起伏。 程舒意的動作下意識變得輕柔了，摁開床頭柜上擺著的一盞燈，暖黃的光線瞬間將姜韻的面容送至她眼底。 她早已卸了妝，眉眼一如既往的精致，但一分倦怠一分脆弱便在完美妝容下場后籠罩于臉上。 程舒意凌厲的五官下罕見地流露出心疼，她知道姜韻的睡眠一向不太好，如今見她睡得甘甜，便熄了喊醒她的心思，落座在床頭置放的一張軟皮沙發上，面色撲朔地看著她。 今日來，她就是為了發泄自姜韻不聽她勸擅自接下這部情景喜劇就熊熊燃燒的怒火罷了。當然，試鏡失敗帶來的其他種種不滿也會隨之一起迸發出灼人烈焰。 可是，看到姜韻素著一張小臉縮著身子蜷在被子里的樣子，她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借著昏暗的光團，程舒意恍惚間像是看到了十八歲的姜韻。 娛樂圈的變化可以用天算，但這么多年了，她好像從未變過。 第一見面時，她跟在段晏承的身后，清瘦的臉上一雙嫵媚的眼睛睜得很大，像草原上機警的狐貍。 哪怕見多了娛樂圈的美人，程舒意還是呆住了一瞬。 這樣的臉，這樣的氣質，在娛樂圈不愁沒有飯吃。 程舒意又上下掃了她幾眼，笑吟吟地看向段晏承，段總，你放心，我一定捧紅她。 姜韻果然沒有辜負程舒意的期望，第一部電影就演了女主角，還是赫赫有名的莫正秋導演的電影。 她是頗有天賦的演員，演起戲來靈氣十足。 沒有動過的臉做起表情來，自如又靈動，清澈的眼睛如泣如訴地仿佛有講不完的故事，簡直天生電影臉，甩出整容臉流量小花們十條街不止。 盡管因為題材原因，經歷了各種刪減和波折，被壓了兩年，但好在還是上映了，姜韻也因此爆紅。 也是這個角色，讓姜韻入圍了國內三大電影節的最佳女演員，最終成為了百悅電影節最年輕的影后。 那年，她才二十歲。 此后，姜韻一路星途燦爛。 時間緩緩流淌，不知不覺中姜韻已經坐起了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問道：在想什么呢？ 在想以前。 程舒意頓了頓，話里帶著深意，在想你獲得百悅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的那一天。 姜韻自嘲一笑，從那之后我就再也沒有得過獎了。 姜韻平均下來每年都拍一部電影，要么是奔著拿獎的文藝片，要么是高質量賣座商業片。 可惜，年年入圍，年年陪跑。 程舒意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語氣淡淡的，所以，叫你拿下陳安華的女主角嘛！ 姜韻靠在絲絨軟枕上，神色晦暗不明，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一時相對無言。 姜韻思緒越飄越遠，想起不久前讀到的一篇寫自己的文章，說如今自己地位尷尬，帶著影后的標簽混跡電影圈，但要論起獎項來，實在少的可憐。 文章后面又分析，說姜韻演技其實不差，就是運氣差點。要是被一個名導慧眼識珠地挑去好好雕磨，多拍幾部片子多拿幾個獎項，遲早也是華國電影圈超一線的女演員。 為了印證他的話，他還舉了好幾個影后的例子，說這幾位基本上都有各自合拍的名導，可以說是那些導演的御用女主角。 姜韻雖然也合作過幾個名導，卻吃虧在并沒有建立起長期的合作關系。 姜韻理了理鬢邊睡亂的發絲，輕嘆一口氣，自己原先就是抱著這份心思去試鏡陳安華電影的。 程舒意瞧見她的表情，話到了嘴邊拐了反向，只道：這事兒還沒定數呢。 姜韻好奇地看著她，來了興致。 程舒意做經紀人快有二十多個年頭了，早早就有金牌經紀人的名號，從光耀娛樂出來和姜韻合伙后，地位更高，人脈更廣了，一手內幕消息知道得不少。 程舒意卻無意多說，瞄了眼手表，道：你最近多注意點，也少讀點亂七八糟的新聞。 怎么，又有不好的消息爆出了？ 程舒意抬眸看她，目光銳利，像是在評估她是否承受得住這個消息。 姜韻眼底的笑意散去，眉頭蹙起，真有了？ 嗯，你家里的事被爆出來了，不過并不真 姜韻雙手抱胸，聲音很冷：你知道，真假從不重要。 撇過頭冷靜了幾秒，又問：什么時候的事？ 今晚七點。程舒意站起身，右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頭，放心，公司會處理好的。 哦。姜韻低低地應了一聲。 爆料中有提到你呆過的那家孤兒院，不過給出的消息并不具體，想來是轉了好幾手的消息了。程舒意試探地看了眼姜韻，沉吟道，下周不是你生日么？干脆捐一筆款給孤兒院，在去那兒辦個簡單的生日會呃，就是你和小孩們一起聊聊天，玩玩游戲。 姜韻清楚程舒意打得什么算盤，無非是借此洗白下自己和孤兒院的關系，順便還能立個慈善愛心家的人設。 不過 姜韻的視線投向那盞閃著微弱光線的燈，紛雜的過去一齊涌上心頭，個中復雜滋味叫她難以決斷。 終于，她喉嚨發出艱澀的聲音，通稿打算怎么發？ 程舒意知道她做了決定，垂在身側的手放松下來，會解釋你因為關心兒童一直給孤兒院資助，這點我會和那邊談好，再指責那篇爆料純屬空xue來風。 說完，程舒意輕抱了她一下，囑咐道：好好休息，網上的輿論你別看。 好。 雖是這么應著，但等程舒意一走，姜韻還是按捺不住，翻出手機點進微博。 不出所料，自己的名字就在熱搜榜第一位。 點開就能看見新鮮出爐的爆料。 姜韻趴在床上，抱著枕頭，一點點地往下翻。 如程舒意所言，整整九頁的鴻篇巨制，洋洋灑灑虛虛假假，沒一個實錘。 姜韻松了口氣，翻身看向天花板，手機屏幕的微光投射在上面，突兀的亮起了一小片的白光。 她出神地看著，腦中浮現剛才的文章，有幾句說得倒也沒錯，比如說自己很有野心，有一個很糟糕的家庭，童年過得非常凄慘。 姜韻嘴角浮出自嘲的笑意，有些事情被掩蓋得久了，竟然忘記了那真實的傷口就在自己身上。 一經提及，便撕開血淋淋的口子。 手機屏幕熄滅了。 天花板回歸平坦的黑。 姜韻想起了那些在孤兒院睡覺的晚上，有時那個傻小孩會用睡不著做噩夢的借口要她講故事。她的房間靠近馬路，他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看著窗外馬路上車輛的投影在破舊的墻壁上流動，黑黝黝的房間因此不再像妖怪的巨口那么可怕了。 那小孩總問她在看什么。 我在看遠方。 那時候，姜韻是這么回答的。 她盯著墻上一輛輛短暫停留又消失的車輛陰影，仿佛這樣自己的心也隨之去到了非常遠的遠方。 * 次日清早，姜韻頂著兩黑眼圈踏進劇組片場時，大家的表情都透著古怪。 姜韻心下了然，自己的瓜怕是全劇組的人都吃了。 但她無所謂，依然笑得坦蕩，叫菲菲把買的咖啡和面包分給大家。 見此，眾人也不敢再打量姜韻，接了食物的便道句謝謝，專注于手上的工作。 片刻的尷尬后，又恢復到了活躍的氣氛。 是部雙女主的劇，姜韻飾演剛從國外回來的到處找工作的孫女，孫媛則飾演中年喪偶老年喪兒的奶奶，劇情就在兩個生活習慣思想理念完全不一樣的人相處中展開。 孫媛今天來得有點晚，一見到姜韻，便面露擔憂，韻兒，你沒事吧？ 孫媛是土生土長的江市人，說話總帶著兒化音。 此話一出，片場又靜了一秒。 有工作人員咋舌，這話也就孫媛敢問了吧。 大家手頭的事并不停，但耳朵卻豎了起來，生怕錯過什么。 姜韻知道孫媛是好意，她是自己很尊重的實力派老戲骨，當初愿意接這部劇也有想和她合作的意愿在里面。 接觸后，兩人意外的合得來，成了忘年友人。 我沒事，好得很。 姜韻打得爽利，聲音清亮，但落在別人耳朵里卻各有猜測。 孫媛點點頭，拍拍她的手臂，那就好，演員嘛，專心演戲才是正事！ 話里話外，都透著對姜韻的欣賞。 最初聽說孫女這個角色定的姜韻時，她還有點不滿。 倒不是覺得姜韻演技不好，而是覺得她的臉就不適合在喜劇里出現。 畢竟，同樣的橋段，有些人演出來是喜劇，有些人演出來毫無笑點。 但是，看完姜韻的一場戲后，孫媛就被折服了。 平素姜韻一張冷感十足的臉，配合著搞笑的臺詞和肢體動作，居然意外的有一種無法忽視的詭異幽默感。 五分鐘的戲，孫媛笑噴了五次。 最后被導演禁止站在一旁圍觀。 姜韻正和孫媛聊著等會要拍的一場戲，便見導演帶著編劇猶猶豫豫地走過來了。 怎么了？ 導演糾結地回道：王編說想改下之后的劇情我看了，這一版確實好很多，笑點自然又密集了。 孫媛嗔怪道：那就用這一版呀！ 導演看向姜韻，解釋道：就是后面新添了個角色，和韻韻的互動比較多所以，可能要多拍個把星期。 導演清楚姜韻的行程緊密，他也早就聽說她為了這部劇和經紀人吵過架，因此心里很懸。 姜韻笑了笑，語氣平淡，我沒事的，既然拍了那自然要努力做到最好。 王編知道她這是同意，激動地一把抱住姜韻，韻姐！你人太好了！ 王如海是個剛剛研究生畢業的女生，這劇本就是照著她親生經歷改編的。她性格一向活潑可愛，特別吃姜韻的顏，日常尋著機會就想和姜韻親親抱抱，算是少數幾個不怕她冷臉的人。 在王如海的糾纏下，冷美人姜韻終于和她熟悉了起來。 姜韻無奈一笑，也回抱了她一下，好啦好啦，我還要看劇本。 松開懷抱，姜韻好奇道：新角色找到演員了嗎？ 導演苦笑著搖頭：那能??？王編昨天才寫出來的！ 孫媛來了興致，你說說要找什么樣兒的，我和韻兒多幫你物色物色！ 導演想也沒想，張嘴就來：帥的，越帥越好！不能是小混混的那種帥！得透露出一股學霸的帥氣！ 就像是渾身籠罩著一層愛好學習的光輝！ 姜韻和孫媛面面相覷，娛樂圈有這號演員？ 導演還不知足，繼續補充：還得年輕！大學生湊合！高中生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