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心上.叁
記心上.叁
跟輔導員請了假,姜宜興收拾收拾準備出門。她今年大三,大學修的影評,昨天剛好有個知名電影人的電影宣發,在阜谷,整好她沒課,便飛了趟,誰成想這周可能是水逆吧,尷尬的遇上了年輕有為的前任。 周一美團送了她張十塊錢的券,買藥可以減免,她收下卻不以為然,誰成想隔了兩天就從床上摔下來。 和前任坐上同一班飛機,還在相鄰的位置,聽起來那么天方夜譚的事兒,愣是被她遇上了。 打扮的不以為然,遇見的猝不及防。 她胸前掛著新買的徠卡,黑白棋盤格,黑色貝雷帽下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寬松衛衣休閑工裝褲,一切都是為懶惰做粉飾。 連夜趕論文的黑眼圈,幾天沒洗的頭發。 上了飛機就昏昏欲睡,誰成想睡到了別人的座位上。 男人居高臨下的盯著她,也不叫醒,看她的腦袋在上下浮沉,終于磕到了扶手。人吃痛的cao了一聲,視線里是锃亮的皮鞋,向上看是一塊黑色的宇舶。 姜宜興忽然清醒,還有絲絲尷尬。對方從頭到腳的精致行頭,不可忽視的氣場風度,都為這場這久違的相遇添了那么幾分戲劇色彩。 對上那雙眼睛,熟悉的西冷松舍香讓她無處循行,她從沒想過相遇是在此時此刻。 那唇,最喜歡咬她耳朵,那眼,最??此龐尚?,那喉結,最頻繁的為她滾動。 祝頌松了松腕骨上的手表,小姐,你坐錯位置了。 沒有可能,沒有也許,單刀直入,陌生又冷靜,一如他本身。 她后知后覺的挪了位置,小指在暗處蜷縮起來幸好沒認出來。 小姐也喜歡攝影么? 姜宜興正出神,忽然被問,思索再三點了點頭。 祝頌怎么變得這么熱絡? 那小姐喜歡誰的作品呢? 怎么還問?姜宜興緘默不語,突然像是課上被問住的學生。 小姐怎么不說話?是怕什么?祝頌淡淡道,眼睛卻對上她的,直勾勾的盯著她,像是要把她吸進去一般。 完了,早就露餡兒了! 她側過身,卻被他掰過臉,黑框眼鏡帽子都被摘下來,臉完完全全露了出來,全然的疲態。 你早認出我來了,對么?姜宜興垂下頭。 姜小姐,我的腦子里可不只有景觀。 姜宜興的小指蜷縮的更緊了,別人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或許以為他指的是窗外的景觀,她卻很清楚。那是他們第一次聊的話題,關于電影里,她說自己喜歡漢尼拔的那句我沒有景觀,我只有記憶。 那時,十八歲的祝頌問她,為什么會喜歡呢? 她一個字一個字在鍵盤上敲,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中提出,潛意識中的力比多無法得到滿足時,人潛意識里是壓抑逃避的。 影片一開始出現的森林,木牌,正是斯戴琳內心的一種外化,她渴求在自由的環境下沖破桎梏,而木牌上的單詞,更是斯戴琳內心潛意識的一種表現。 斯戴琳在小時候逃出農場卻想救那些嘶吼的羔羊,這讓漢尼拔深深為之觸動,四次交談讓他說出了線索。這也是她最終在漢尼拔的幫助下破解自己內心的陰影的基石。 她分析的頭頭是道,祝頌卻問,你分析的很好,可你知道為什么斯戴琳能觸動漢尼拔么? 那時的她,不太懂,現在卻清楚了,因為一開始影片就有提示,斯戴琳渴望自由,卻還是深陷羔羊情結。當時姜宜興雖知道些皮毛,卻不懂這背后,現在才懂原來她和漢尼拔恰恰相反,她只有記憶,沒有景觀。 就像她和祝頌,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一開始就看的明白他們的結局,卻還是一腔孤勇的撞了南墻,誰人都說斯戴琳,而誰人都是斯戴琳。 鋼鐵城市中,她沒有景觀,只能靠著記憶過活。斯戴琳感動了漢尼拔,她卻沒搞懂祝頌。 思緒回神,祝頌已經坐到她身邊。良久,她放下遮光板,是啊,你是漢尼拔,可我不是斯戴琳。祝頌,我渴望自由的環境,就得要我自己去爭取,而你卻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所以你能有記憶和景觀,而我連記憶都是奢求。 映射的話一旦說了,便覆水難收。兩人也最終也奇異的止住了話頭,直到飛機落地。 呼吸到阜谷的新鮮空氣,她點開網約車軟件,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場宣發,打車都要排五六十個人。 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她抱著胸前的相機,等著過路的出租。冷了就哈氣,往口袋捂一會兒,車卻一輛沒來。 遠處,一輛黑色RS7停在距離她約莫五百米的地方,祝頌盯著平板,卻還是忍不住問司機,她還沒叫到車? 估計因為今天是Hein的新電影宣發,所以才這么難叫車司機道。 Hein? 一個新銳導演,獲得很多次國際電影節的提名。我女兒很喜歡他,不過人很神秘,從沒有公開露過面,這是第一回。 男的?還很受歡迎?祝頌咬緊牙關。 聽出雇主的不對勁,司機立馬冷汗浸浸,硬著頭皮道,也也不算,也就像我女兒那種小孩喜歡 你今年女兒多大?他刨根問底。 十六七歲 祝頌聞言捏緊平板,十六七歲的女生喜歡的和二十出頭的女生喜歡的相差不大,更何況還是像她那么喜歡電影的人,保不齊 祝頌忍不住往下想,車外的姜宜興卻不知道某人已經為她腦補了一場瑪麗蘇愛情大劇,低頭看了看時間,距離開場只有四十分鐘了。 她正準備抬腿跑,就見一輛黑色RS7停在她跟前,車主搖下車窗,不正是剛見過面的那張臉?只是現在臉的主人現在面色有點不太妙。 上車。他言簡意賅。 什么?姜宜興有些不明所以。 我說上車。我送你幾個字終究沒說出口,又補充,你要不想遲到就趕緊上車。 她終究還是坐上了車,沒辦法現實讓她低了頭。 車上氣氛異常詭異,她縮在一角,后排隔得遠的都能再塞一個人進來。 去哪兒?還是他先破冰,沒等她說,看到她臉頰邊的Hein貼紙,他冷笑,Hein?名字起的真土。 土不土的,好記還有名就行了。姜宜興下意識反駁,隨后戰術性看窗外。 祝頌手背青筋暴起,穩住嗓音,有名么?我怎么不知道? 不用你知道。 車上空調開的足,剛上來還不覺得,她下意識取了帽子放在一旁。果然,腦門前全是汗水。 她的腦袋舒服了,某人卻不太舒服。 祝頌簡直要被她的話氣笑,最后只冷哼一聲,也轉過頭看窗外。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他也挺有名,怎么沒見她把他記心上! 去布朗尼商場,謝謝。她后知后覺,手下的工裝褲被揉的發皺。 我的司機你的司機? 是你要我上來的。 這么聽話?我說不分手的時候你怎么沒聽? 死一般的寂靜,司機打方向盤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沉默最后在她下車后被打破,姜宜興利落下車,客套一句。謝謝。 后座只留下一頂黑色貝雷帽,雙C標,主人卻毫不猶豫的走遠。 他拿起那頂貝雷帽,好像還留著主人的余溫,祝頌細細摩挲,看來離了他她過得很好。 他勾唇,可他不太好。 現場人滿為患,大多和姜宜興一樣貼著Hein的貼紙,大概都是他的影迷。 布朗尼商場三層全封,廣告牌都被撤下換上了這次電影宣發的海報,女主演姍姍來遲,穿著小禮服搖曳上臺。 演員就位,開場無聊,最后登場的才是今天的主角。 鎂光燈聚焦在臺上,一瞬間全場尖叫,掌聲,Hein在萬眾矚目下登上C位。 他一身平整的戧駁領西裝,身姿挺拔,英俊的面容上掛著淺淺的笑,大家好,我是Hein,也是賀安。 賀安! 姜宜興死死盯著臺上的人,生怕是錯覺,賀安!他不是去飛行員學校了嗎?怎么會! 她還沒從驚愕中回神,就聽主持人問,賀導,請問您的新電影為什么決定選擇留守兒童這個題材呢? 他笑了一聲,親身經歷而已,因為我曾經留守過。 主持人點點頭,就聽他又說,拍這部電影的初衷很簡單,記錄下我曾經在鹽山鎮的一切,物也好人也罷。 人么? 主持人又問了一些關于電影的問題,賀安都很好的接了下來,時不時轉移些火力到演員身上。 最后一個問題,是從現場觀眾抽取,抽到的是一個女生,姑娘裹得嚴實,剩了雙眼睛骨碌碌的轉,賀導,請問您有女朋友么? 滿室嘩然,這女生也忒膽大了 饒是賀安也愣了愣,許久,主持人準備打圓場,他卻開口了,沒有女友,但有喜歡的人。 姑娘鍥而不舍,如果您和她在一起了,我祝福您,如果您沒和她在一起,我可以排隊做第一個么? 賀安沒回答,主持人慢慢轉移話題,女生坐下,低垂著腦袋。 有喜歡的人?這小子!一聲不吭去當了導演,還有了喜歡的人? 姜宜興頗有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沖動,等他離了場便跟上去,卻沒注意,她走后不久,坐在會場靠后的男人也跟了上來。 布朗尼商場四層就是酒店,供人休息。她跟著賀安混進來,終于在一處靠窗的地方停下來。 賀安!她聲音不大不小,前面的人定住步子,回望過來。 這好似偶像劇的一幕,太像瑪麗蘇電視劇里男女主重逢,祝頌在陰影中捏緊拳頭,眼眶逐漸發紅。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他的耐心逐漸告罄,距離遠他聽不清兩人談話的內容,只看到車上帶刺的姑娘對著那個土鱉導演又笑又哼,像極了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似乎都已經到了約飯的步驟,兩人走向電梯,祝頌低頭,在兩人視覺盲區處打字。 電話鈴聲響起,賀安背影匆匆。 姜宜興遺憾的擁抱了他,說那就下次再約,你先忙,自己眼看電梯關上。 突然有些尿急,她匆匆往洗手間走,卻不知黑暗中蟄伏的獸覬覦她已久。 祝頌:醋死了猝死了不氣了不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