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利亞的到訪
巴托利亞的到訪
他遠遠看見城門下有一隊皇子的儀仗。 走近了,他終于可以看清為首一匹高馬上他的未婚妻。 她沒戴帽子,也沒系頭巾,流金般的長發披散在腦后,珍珠耳飾,紅寶石項鏈,袖口和領口有著泡沫一樣精美的褶邊他對上她的視線高聳的眉骨下一雙缺乏色彩的眼睛冷冰冰地看向他的方向。 那就是露西婭,信中純潔的露西婭,或者說耍了他朋友的路易絲公主。 按照尤尼公國和柏夏一些地區的慣例或法律,女人不可騎馬,亦或者她們騎馬時只能將腿并攏放在馬鞍的一邊,這在馬兒快跑時是極為不便且危險的。女人跨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情景,只有在亞特蘭特和比利喬亞才能看到。 巴托利亞當然不在乎這些,他甚至對受騙的朋友都提不起一點同情心可憐的克里斯,在西部妄享有游俠美譽的克里斯蒂亞諾,被他美貌的未婚妻耍得團團轉,甚至以為那是一個純潔、美好的女人。 如今他宛若疾風一般逃遁了,恰不負他引以為傲的頭銜,在場的真朋友、假朋友,哪一個他都無顏面對。 巴托利亞暗暗將公主與信中的女人比較,寥寥數筆顯然不足寫出她的風采。 她身材瘦高且窈窕,與兄長在一起只比他矮了半個頭。藍綢襯衣緊貼著她微微隆起的胸脯,很有生氣的起伏著。 姑娘的裙子總是看起來像云朵一樣松軟,但巴托利亞知道不是那樣的。支撐裙擺的骨架比男人腰間的儀式刀還要堅硬,劣質一些的,硬且脆。就他所聽聞的,曾經有個小姐從馬車上摔下來,裙撐折斷并插進她的肺,當場要了她的命。他一向不愛看女人穿這種危險的服飾,并且絲毫感受不到其中的美感,因此他倒寧愿和穿麻布圍裙的侍女搭話。 但是撇開裝束不談,她有一張深沉且專注的臉,嬌嫩的紅唇總是微帶笑意,非??∶?,就他以往所厭惡的白魔鬼完全不一樣。 她的眼睛給人一種特別的印象。那淺淡的灰藍色像冰又像風,讓巴托利亞想到哥多維亞祖地夢幻般夾雜著雪礫的寒風。 她眸光雖然冷遂,可是她修長的眉毛和上翹的眼角卻無端給人一種風流多情的錯覺。若說她的眼眸和金發遺傳自母親,這樣動人的眉眼卻不像父母中任何一方了非要說的的話,那是一種跳出階層的天生反叛、野心勃勃的氣質。 假如忽視她眼中射出逼人的氣勢,這樣嬌媚的小姐很容易讓人想到青春、愛情這樣的詞匯。 巴托利亞打量她的功夫,馬兒已經走到城門下,他率先下馬向他們行禮致意,隨后薩圖恩和路易絲先后向他表示了歡迎。 他表示想要立即覲見威廉姆斯皇帝。 陛下日前罹患眼疾,恐不能召開議會。年輕的王儲彬彬有禮地拒絕了他。事實上,陛下患眼疾已經好多年了。 但哥特頓內的任何宴席,我都愿意以我的私人名義邀請閣下。隨即他又立刻表達了皇室的誠意。 今晚阿加曼德宮為您的到來備下了盛宴,盡管父皇不能到場,陛下讓我為他轉達歉意。路易絲公主說,再客套不過的場面話。 皇后是個與路易絲很相像的女人,并不老態,相反,很是年輕。緊抿的唇讓她看上去是個固執己見的人。她的眉毛又長又細,鵝蛋的臉略顯消瘦。見到了遠道而來的巴托利亞·金杜王子她只是簡單地問候一番,整場宴會下來就再沒說過一句話了。 盡管灰淡的眼睛天然不易流露情感,但巴托利亞還是看出了她對一切的興致缺缺,她的目光甚至根本沒有放到他她女兒的未婚夫身上。他對此感到驚異,甚至一度懷疑托病未至的皇帝對他有何不滿。 大人,您對這場宴會感到滿意嗎?公主舉杯向他靠近,她想必是喝了些酒,臉上帶著可愛的紅潤。 別樣風味,殿下。我很高興亞特蘭特的宴會結束后不用跳那些花哨的交際舞。 我們有專門的舞會,要是在宴會之后跳舞,恐怕沒有人會站得穩的。她用目光示意他看向一些微醺的貴婦。她們是宴會中最快樂的一群人,不需要像年輕小姐一樣注意細節,而身后的侍女會照顧好一切。 與此相比,尤尼的宴會就如一場辛勞的應酬。巴托利亞不由感嘆。 若是陛下到場,那一定要比現在嚴肅得多。她莞爾一笑,又舉杯敬他,請隨意游賞,王子殿下。 公主離開后,他用目光去尋找薩圖恩皇子。他當然是這群青年里最受歡迎的,一個夫人帶著她的兩個女兒站在他面前交談著,他身后站著四五個同齡人,其中有個高個子既不飲酒也不交談,目光敏銳猶如一只忠心的鷹犬,不免讓他多看了幾眼。 王儲是個風度高雅的年輕人,神情謙抑,言行懇摯,對于meimei的未婚夫抱有一種細致的禮貌。巴托利亞說不出哪里不好,也不能昧于良心說這種禮貌是浮于表面的,但是相比起有些人一望即知的野心,這樣讓人如沐春風的溫厚反倒給了他更大的壓力。 他的容貌和路易絲幾乎毫無相像之處,據說這是因為他們都更像彼此的母親。這個風姿綽綽的青年有著地道的亞特蘭特容貌,深色頭發、淡色眼睛。門額很高,使他酷似一匹猛獅,筆直的鼻子象征著力量,但他本身所攜的氣勢又是那么從容溫和,讓人不愿輕易地估計他。 他穿黑色軍服,沒戴帽子,半長的黑發一絲不茍的綴在頸后。肩膀很寬,肩章上繡的是用于裝飾的蛇,雙排金色扣子閃閃發亮。他總是習慣性的挺直腰背,單手扶在劍上,表現著理想的男性美。 我若是有適婚的女兒,也愿將她嫁給他。巴托利亞不由這樣想。他不得不承認,諸國中這一代宜婚的皇室子弟里,薩圖恩在諸侯女兒們的心中絕對獨占鰲頭。 王庭的來往交際雖不如尤尼公國的令人疲累,但那些若有若無的試探總還是不免讓他厭煩。巴托利亞不由想到家鄉的情人,他母親的侍女莎莉。 他清楚地知道他與路易絲的婚后生活哪怕再不如意,強勢的帝國也不會容許公主的丈夫和別的女人保持曖昧關系。他們的聯姻是一場交易,代表彼此的臉面。 他一想到莎莉,就想到她滾圓的臂膀和細長的腿,紅撲撲的臉,濃黑的眉毛,綠寶石一樣的眼睛。但他覺得他永遠不會那樣想他的未婚妻,那些華麗的衣裙好像天然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他無法想象衣裙下她的身體是否如其他女人一樣由骨血制成,她完美的一切都不禁讓人懷疑她是否是血rou之軀。 他不愛她,他也不了解她。 他當然不會愛她,他甚至都不想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