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03）

    沈笑第一次見到姜京羽，是在初中二年級。

    在那之前，還有一件大事發生。

    沈笑六年級小升初的那個暑假，林致的父親林啟項，終于從西南研究所功成身退，回到了A市。

    對于這個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林致的接受程度比大家預想中要好很多。

    沒有青春期的撕裂反叛，沒有怒不可遏的爭吵，更沒有鮮血淋漓的崩潰和傷害。

    他很平靜地跟隨父親搬回了自己的家，也就是沈笑家樓下，六樓。

    搬回家的第一晚，林致甚至反過去安慰醉酒失意的林啟項

    他說：如果因為爸爸的缺席，就斷定人生不值得，覺得自己沒被好好愛過，那是對沈叔叔和施阿姨的不尊重。

    這么多年，他們就像家人一樣愛著我，我從未覺得缺少了什么。

    請爸爸你不要再愧疚，我很好很幸福地長大，沒有辜負mama用命為我換來的人生。

    雖然是吃同一個鍋里的飯長大，但沈笑覺得林致從小就和她不一樣。

    他總是格外地理性冷靜，她從未見過他哭鬧，或者發脾氣。會那樣做的只有她。

    他就像是一座深山，從不讓人看透他清靜肅穆的外表之下，隱藏著怎樣的神秘詭譎。

    在那深山幽閉的秘密花境中，唯一生活著的小獸，叫作姜京羽。

    林致和姜京羽的相識并不算特別，兩人高中同學。開學典禮上他是獲獎者，她是頒獎的禮儀小姐。

    后來文理分科成了同班，結為學習互助小組，林致周末會幫她補習，地點在林致家中。

    姜京羽第一次上門來，是沈笑去開的門。

    見到姜京羽的第一秒，她發自內心地虔誠地發出了一聲：哇！

    略微背光的走廊中，十七歲的女孩子穿著一身素白的連衣裙，長眉褐眼，朱唇不點而紅。

    她未施粉黛，肌膚卻像會發光一樣抓人眼球，披著一頭烏黑似綢緞光滑的齊肩長發，天生明媚耀眼。

    漂亮的女孩子，一定脾氣很壞。

    哥哥就是一個只會看臉的庸俗男生。

    沈笑短暫驚艷之后，心中陰暗詆毀著，她實在不愿接受一個完美的人出現在哥哥身邊。

    姜京羽從身后拎出一大袋零食遞給她，里面裝滿了她最愛的pocky。

    她微屈身，盯著沈笑的眼睛：你就是林致的meimei嗎？誒！長得真可愛。

    初中二年級，還像顆豆芽菜一樣的沈笑，被漂亮的高年級jiejie夸可愛。

    她害羞地小臉一紅，側開身：歡迎你來到我家。

    雖然六樓是林致的家，但沒什么區別。

    林啟項職務連連高升，回到A市更加忙碌，林致的吃穿住仍舊被托付給七樓的沈mama。

    于是六樓林家，就成了她的樂園。

    施女士管不到這里，不允許她養的小烏龜小兔子小倉鼠小金魚，她全部偷偷養在林致家。差點沒給他家整成動物園。

    姜京羽第一次來，好奇地打量這間三室一廳的套房。

    簡單的白漆刷墻，老式的原木家具，客廳桌子上放著兔籠，一只紅眼睛的小白兔正吃萵筍葉。

    窗戶上掛著兩只鳥籠，兩只綠毛鸚鵡嘰里呱啦。紅尾金魚在窗下水缸里，翻滾撲噠濺出水花。

    你家好特別。姜京羽不喜歡房子這股悶臭的味道，她皺了皺鼻問林致，這些都是你養的嗎？

    林致窩在沙發里看書，見她來了，把書合上，不咸不淡地開口：待不下去，你可以回去，補習取消。

    誰說我待不下去，不就是

    姜京羽瞄了一眼兔籠旁邊的小倉鼠，眼皮跳了跳，明顯害怕與這些小老鼠共處一室，嘴上卻說，我膽子大得很，你可不要小看我。

    林致點了點頭，向沈笑招手：小妹，你養的蛇去哪里了？別忘了給它喂水。

    哥哥真好笑，她明明沒有養蛇，她也怕蛇的。

    這房子里還有蛇？姜京羽聽到蛇字一下跳到林致身旁，揪著他的衣角，可憐兮兮地搖晃身軀。

    林致雙手環抱在胸，任她拉扯。

    嘴上卻說：不止有蛇，還是毒蛇。萬一被咬了的話，全市只有陸軍醫院有血清。從這邊過去三個小時，希望來得及。

    他說著話，俊臉像有壓迫力一樣，逼得女孩子步步后退。

    女孩子聽此掙扎了一番，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那我也不怕，為了學習，上刀山下火海。

    你最好是為了學習。林致表面冷淡不耐煩，唇角卻微微上勾，一雙鳳眸泄露笑意。

    初戀。

    微妙的神情，朦朧的心動，像冰糖檸檬一樣酸甜。

    甜的是他們，酸的是沈笑。

    （有人嗎？有機器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