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
博物館
地鐵站停止塌陷以后,地鐵車廂里近百號人得到解救。 隧道被堵塞,想乘地鐵離開已成為泡影,而外面病毒肆虐,一時之間這百來號人無處可去,聚集在了第一層看似牢固的邊角。 小護士和一名被救獸醫通宵達旦地忙碌,半夜,她不得不叫醒呂虹。 還有藥品和紗布這些沒?我手里的已經用沒了。 呂虹在心底嘆氣,她哪還有?分配行李時,她一股腦兒都給了小護士,自己只保留私人物品和食物。 她拿出一片東西遞給小護士,小護士愣了下,接了東西就走,她在后面叫住人:阿膠片,給你吃的,不要給別人。 那還是你留著吃吧。小護士又退回來,我不吃這種東西。 為什么?這個不是大補的嗎? 你所知道的大補,都是夸大其詞的結果,同理還有燕窩,不僅浪費錢,還間接參與濫殺生命。 呂虹感到無語,她本身也是不濫食的人,但小護士心理潔癖顯然比她還重,都這時候了,還在介意食物源頭,跟個修士似的。 轉念一想,這不也是另一種因果關系?日常合理飲食,不放縱食欲,不攝入超過自身需求的熱量,體力充足的同時頭腦也保持清醒,恐怕,巨人最喜歡的,就是這種遵循因果循環的人。 小護士見她臉色不豫,蹲下來,腳開始疼了?我再給你綁一次。 呂虹說不用,正色道:這一百多號人,很快就會沒食物,沒水喝,我們管不了這么多人,明天早上,我們就出發,我可能會找到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你愿意跟我走嗎? 愿意!旁邊探來個腦袋,咱們以后就是討生活鐵三角!不,我們會有自己的阿特拉斯號! 陳俊友很高興,小護士則猶豫了一分鐘,問:不能多呆幾天嗎?我和王醫生認為還可以對地鐵進行一輪幸存者搜尋。 不行。呂虹想也不想就否了,這個地鐵站遲早會塌。 面前兩人愣住,不約而同看往四周,就在三四米外,地板裂開面積儼然達到地面的三分之二,他們這堆人,此時就像船沉之前跳水的難民,趴在巴掌大的浮漂上。 現在的牢固只是暫時的,不可能大部分都塌了,還小部分堅持著,這又不是海洋,會存在孤島。 小護士也感知到蹊蹺,便起身道:這樣吧,我去問問,愿意的,就跟我們走,不愿意的,也不勉強,全憑自愿。 也就是怎么都要帶上一堆累贅。 呂虹頓覺頭大,但她面上卻是一派平和:好。 第二天一早,呂虹莫名其妙多了近一百名隊友,把生無可戀的她夾在中間,浩浩湯湯向地鐵站外部進軍。 她低估了小護士的影響力,確切地說,是她替小護士增加的人格魅力,那些人通過一夜的時間,深知小護士性格善良,會照顧傷患,還會提供食物,把小護士當媽一樣仰視,能不緊緊跟隨? 即便有小部分人因為病毒的傳聞不愿意去地面,小護士還跟那些人承諾,一旦找到宜居地,就會回來接他們。 呂虹在一邊看著,嘴角泛起抹冷笑。 地面外的光景讓人顫抖,戒嚴高壓下,他們在地底就像鼠類靠存糧過日,有一陣子沒見到太陽了,它比之前更加暗沉,手搭涼棚注視下,它的外緣散發出絲絲黑氣,叫人毛骨悚然。 很多人一見這光景,馬上就撤退了,隨便找了個入口就鉆了進去,避見天日去逃避。 其他人則舉著手機在大街上游蕩,場面非常壯觀,他們不知道這么做的原因,只知道是要尋找的是通訊設備完全失靈的地帶。 有部分人又覺得這樣的群聚行為簡直是跟幽靈打報告,無疑找死,便悄無聲息脫離了部隊。 呂虹他們后來帶著五十多人,在信號的海洋里起起伏伏。 快走到郊區了,不少人開始咒罵。 這樣走來走去到底能搞什么事?不可能我一家老小搭你一丫頭片子手上! 你到底能不能說清楚你要帶大家去往那兒? 不能。呂虹伏在小護士背上,一堆人換著背了她大半天,目前堅持最長的居然還是一個女人。 呂虹面色凝重,自己都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不跟了!不跟了! 不勉強。她讓小護士快點轉身,免得泄露內心的欣喜。 大部分街區都是信號時有時無,直到走入博物館公園的領域,此時只剩三十來號人,他們手上同時發生了一件事所有通訊設備失去信號,干干凈凈,一格不剩。 博物館公園附近馬路縱橫,最近的商業區也在兩公里外,這導致最后決定留在博物館公園的只剩二十來號人。 食物才是大家心目中公認的地帶是否宜居的標準,而不是勞什子的手機信號。 而當晚,巨人在博物館外的草坪上出現,如面向博物館大門塑立的巨大雕像 一夜之后,博物館里只剩十人不到。 這九人還沒來得及解決食物問題,災難悄然而至,有一名六十歲孤身老人出現輻射傷癥狀,全身泛起水泡。 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呂虹一反常態,不再嫌累贅嫌麻煩地和小護士一起,無微不至地照顧那位老太太。 這時外出尋找食物的醫生回來,隔著門窗當防護,站在屋外見到老太的癥狀,再聽了小護士的描述,當即變了臉色。 她是感染!趕緊離開這兒! 男醫生的那聲提醒喊出時,尾音已在十米開外。 那名醫生和小護士并肩照顧地鐵救下來的所有人,醫療資源匱乏,醫護不眠不休運轉,他沒有離開,呂虹他們帶頭違反防空洞規定去往地面,他也在外出冒險的隊伍里,巨人矗立在博物館對面一夜,有人天沒亮就逃路了,他沒有離開,直到見到這名老者的癥狀,他跑了。 只能說明他是親眼見識過拯救病毒威力的那少部分人。 終于走完了。 小護士抬起頭,博物館員工休息區,老太躺著的軟塌邊,左右各一張椅子,呂虹站左椅子上邊上正往窗外眺。 昨晚她也是守在窗邊,那個方位能看到站了一夜的巨人。 小護士忍不住問她:你在第二層當研究員的時候,是不是接觸過他?我看那次接觸報道上面,就說有一名巨人對我們非常友好,是那個巨人嗎? 不是。她失望地說,臉上又是那種落寞之情。 小護士倒抽一口涼氣:那我們現在是 不請自來,鳩占鵲巢。 ....... 但來都來了,不能白來。 言下之意,來都來了,怎么也得挖地三尺薅點便宜。 見她如此坦然,不像另外一些人,已經砸開博物館的庫房,躲最里面去了,小護士笑起來, 你說錯了,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 小菊。她喚小護士,跟我走。 小護士以為聽錯了,卻見呂虹丟掉充當拐杖的木棍,拉開防護服拉鏈,沉默了一秒,她也開始脫防護服。 你不用 小護士已將防護服一脫到底。 呂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看自己的腳。 我來背。 小菊比呂虹高大半個頭,背起老太跟上往外走的呂虹,到了博物館正門前是一覽無遺的大壩,她這時才問:我們去哪? 前方。 呂虹小跑進大門對面的叢林帶。 博物館公園,大部分面積都是綠林。 腳下一腳深一腳淺,堆積的枝葉嘎吱作響,公園快一年沒人了,植物呈現野蠻的生長狀態。 昨晚,巨人就在這兒站了一夜,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出現,以及面對人類什么都不做。 防不勝防踩進水里,慢慢抬起腳,推開枝椏,公園灌溉小渠出現在眼前。 沒有電力,小渠無流動水,再加上時間久了,本應干涸,而呂虹眼前,卻是與地面齊平的小塘,更神奇的是,水面清澈,雜葉都沒幾片,顯然是新水。 她們攙扶老太躺進水里,老太渾身都在抖,雙眼可能已經看不見了,還在對著空氣說:謝謝。 呂虹退下老太的羊絨大衣,小護士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就瞪著呂虹一拐一拐地抱了衣服去往水渠下游,在岸邊坐下,將受傷的腿伸進水里,過了會兒,她又收回腿,那輕松的姿勢,就跟斷骨續接了一樣。 小護士揉了揉眼,再看過去,她竟蹲在水邊洗起衣服來。 時間在靜默中過去,三個女人各做各的,昭示著她們可以融洽地相處在同一空間。 啊。小護士發出驚呼,她正俯趴岸邊,臉都快湊到水里。 這個平日里沉默寡言面容暗沉的姑娘,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滿臉新奇,從水里捧出一捧水草,這些草,在我的老家,全該長陸地的!......這個水塘,剛剛才形成。! 老太太治愈后的當晚,碼農陳俊友返回博物館公園,還帶回大堆食物。 白天他們周圍逛了個遍,硬是一點都沒找到,你猜我去博物館后面轉悠,發現了什么? 所有的小屋子,門哨,電房,連門衛養的狗的房子里都是食物! 大姐們,以后我就給你們做牛做馬,你們別趕我走,我服氣了,連老天都在幫你們,讓你們找到這么一塊福地 小護士反應比呂虹還快,推開陳俊友就往外跑。 咚咚咚腳步聲急速踏響博物館正門的臺階,在夜空里傳得好遠,忽然她止住腳步,震驚地看著對面樹叢陰影中,蒼白的身軀若隱若現。 她深吸一口氣,大步邁出,后面伸來只手扯住她衣服。 不要命了?劉同貴怎么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