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欲深陷
愛欲深陷
塵緣俱絕,萬事成空,方昭又哭又笑,將自己深埋于被褥之中,她還能怎么樣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已經壞掉了,已經麻木掉了。 李宣堅決不要她了,大哥...大哥在她與李宣擁吻時便已悄無聲息地離去了,似乎是再也不會理她了。 她還能怎樣...她只能躲起來,捧著一臉絕望,躲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由著自己被黑暗的深淵,蔓延,侵蝕。 天下事應該是和她再沒有任何關系了,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過河間浮萍,無足輕重,愛與恨,想來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方七!方七!你給我出來! 宋姑娘... 宋姑娘,宋姑娘您不能進去! 門外忽然紛亂大作,侍女忐忑的嗓音劃碎了一室的沉寂。 滾開!誰再敢攔我!仔細我將你們都一個個都宰了!方七你給我滾出來! 只聽得一聲清喝,宋清玉不顧侍女阻攔,用力撞開了房門,怒氣沖沖地踏入了屋。 方昭一掀錦衾,迅速起身出了帳,眉間掠過一道怒意,大膽宋清玉!你放肆!我這里幾時輪到你撒野? 少給我跟這裝腔作勢!方七我告訴你,我不怕你! 宋清玉冷眼自她紅腫的淚眼掠過,見她一副死氣沉沉似生無可戀的死樣子,好像對什么都已不在意了,生死富貴無所謂矣。 她冷笑道,你還有臉哭!你說!你因何刺傷殿下? 李宣...他方被送回東宮,外頭就已傳開了嗎...方昭心里又是一痛,一種又苦又澀的滋味陡然在口中化開。 方昭微一抬手,將瑟縮跪伏在地請罪的侍女趕了出去。 憋著一腔凄涼,她陰沉著臉,徑自踱至銅盤中凈面,似滿不在乎道,又關你什么事了?我想刺便刺,怎樣? 你!宋清玉被她的話氣得眼中怒氣幾乎要噴涌而出,你個方七真正好不要臉! 她似臉都氣青了,抬手恨恨地指著方昭怒道:你說這個話你還是人嗎!殿下平日如何待你! 怎樣待我?方昭似嘲似笑輕嗤一聲,在銅盤拋下帕子轉身凝眸望她,當著我的面與你上床?是要我說聲恭喜嗎? 你!宋清玉聞言卻恨聲別開了目光,她抿了抿唇,面上隱帶悲戚,殿下根本就沒有碰我!你滿意了嗎! 你說什么?!方昭猝不及防眸光一凝,微微愣住,但見宋清玉雙眸隱有水澤,不可能! 你走了以后,殿下便讓我離了身... 宋清玉濕了眼眶,殿下向我道歉,他說我若是仍想嫁給他,他會好生待我,予我一生榮華富貴,但他...他不會碰我。 不,不可能...方昭不敢置信地攥緊了手,感覺心快要跳出來了,臉色隱隱發白,宋清玉你少來騙我! 那些姑娘呢...丞相家的顧瑩瑩呢,還有、還有京城第一美人沈芳菲呢! 我不知道,宋清玉語帶哽咽,我今日來,不過是想著你若是因我之事對殿下懷有怨懟,無妨,我告訴你真相。 她定定望著方昭,你從來不知,你對殿下的隨意言語,他都極在意,你只消同他說句話,你想要如何,他怎會拒絕? 沒那么簡單...方昭怔怔地搖頭,半響,她牽動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不過,宋清玉...謝謝你... 她真誠地看著宋清玉的眼睛,宋清玉這兩日似乎也清減了,往日圓潤的臉蛋兒都有了尖下巴。 少自以為是,宋清玉忽地羞惱轉身,邁向了門檻,我也不是為了你。 那也要謝謝你。方昭追了兩步,扶著門柱喚道,宋清玉...謝謝!你...你是個好姑娘,你定會幸福的! 嘁,宋清玉頭也不回,那是自然,用得著你說! 風露沾衣,獵獵秋風將方昭松松挽起的秀發吹得翩飛翻卷,她卻絲毫都不覺得冷。 所有的不安都在消散,她如同做了一個不真切的夢,如此不可置信,這樣不可思議。 但心底的快樂絕倫,便收也收不住了。 方昭欣喜地加快了交疊的步履,背上仿佛生了一雙翅膀,攜著她輕盈地飛向光明。 燈影疏淺,宮燭在案上凝淚輕燃,方昭立在榻邊,榻上的人已經熟睡,那是她如癡如慕的心上人。 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正要觸上垂幔,又遲疑地停住了... 朝朝暮暮...永不相見...他藏起一身桀驁,將生死都輕拋,都只為了與她此生相絕... 他...真的還會愿意見到自己嗎... 躊躇了一瞬,方昭收回了手,帳內卻忽地傳出一道聲音,帶著三分冷沉,七分初醒的慵懶。 既然來了,還要我等多久? 帳中一只白凈修長的手挑開了垂幔,李宣黑發披散,長眉俊目,他迎上方昭的目光,唇角無聲勾起,為什么來? 方昭怔怔地看著眼前人,他躺在那兒,面上如籠了一層黑霧,臉和唇皆已失去了血色。 昏黃的燭火映著他的臉,蒼白消瘦,透著虛浮孱弱狼狽之感,再不見往日的威嚴肅穆,淡然清貴。 只是蒼白的面容依然俊美至極,他的眉他的眼都仍是這般好看...她仍是這般喜歡... 饒是此等時刻他冷著一張臉...她依然也喜歡...依舊移不開視線,依舊深陷沉溺,萬劫不復。 他若是再肯對她笑一笑就好了,她定會歡喜三日三夜! 淚水滾落眼角,方昭撥開重重輕紗垂幔,挨著御榻軟褥跪下,展開雙臂將李宣牢牢抱住。 殿下,我想你。 她將臉緊貼在他的胸膛,紊亂又滯澀的濃烈思念讓她幾欲瘋狂,玉珠般清潤的聲音里飽含著徹骨的思念與不舍。 李宣一怔,沒有再說,他到底也是舍不得將她推開。 傷口痛不痛?方昭輕撫著他肋下白帛包扎的那皮rou外翻,深可見骨的傷口,還有流血嗎? 李宣并不言語,他沉默良久,帶著傷藥特有氣息的手慢慢撫上了她的臉頰,若一直如此就好了。 他聲音淡淡的,長眸中卻帶著陰冷的戾氣,但我說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方昭她微微一僵,心如刀割,鮮血淋漓,悲苦甜蜜在心頭交集纏繞,帶著難以忽略的痛意。 她含著一眶淚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你聽我說完再決定好嗎? 你既如此愛我,就從不曾發現我近來有何不同之處嗎? 比如這里...方昭猶豫片刻,終是一咬牙,握著他手放在自己飽脹的胸前,將自己產奶的事情講了出來。 娘娘常日以宋清玉為襯托,我很難過,便讓人去尋了藥... 滿手柔軟的觸感,李宣如被烙鐵燙了一下,震驚地看著她。 但是那藥...方昭不敢抬頭,她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說道,抹了那藥之后,這處...這處便開始溢...溢奶... 你還記不記得,在我祖父生辰宴你抱著我說很香...便是那一回,我,我這里特別難受...糊里糊涂便做下了一場荒唐... 我...一切都是陰差陽錯,真的...殿下,我們...我們就揭過這一節好不好? 她自覺愧對,用力摟緊了他,顫聲痛哭道,以后...求你都讓我陪著你好不好?若、你若是嫌我不潔... 思及此,方昭心頭劇痛,淚如雨下,我便允你擁有許多許多的妃子好不好?我再也不拘著你想要誰好不好? 李宣渾身僵硬,靜靜聽著,她每說一句,他就呼吸一窒,心里痛得厲害。 他怔怔地盯著她看了一陣,吃力地抬起手抹去她下顎淚珠,你愿意?你不要你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不,我不愿意...方昭捧著他的臉,顫抖的指尖輕撫上他眉眼,我盼望你永遠只屬于我一人,里里外外全屬于我方昭。 就像這樣。她低頭輕輕覆上了他的嘴唇。 唇瓣相觸,倆人皆是一顫,李宣的呼吸陡然一促,方昭... 我好喜歡你。方昭含著他的唇,聲音有些含糊,殿下,你呢...你還喜歡我嗎?你還是我的嗎? 呼吸交融,戰栗觸遍全身,引得李宣像著了一團火,他情不自禁地捧著她的臉頰,喃喃道,喜歡,喜歡極了。 殿下...方昭的視線徹底模糊起來,只覺世上最動聽的情話都不過如此?。?! 李宣低啞地嘆了一聲,用力加深了這一吻。 方昭幾乎是立即跨坐在李宣腿上,她伏低身子抱住他的脖頸,順從地張開嘴任他將舌尖探入,裹著自己舌頭寸寸舔弄。 感覺他身下那物硬挺地抵著自己股間,她滿心只想取悅他,便羞答答地解了胸前的衣襟系帶,你...你要不要吃吃它? 李宣胯下微不可察地顫了顫,他喘息微頓,手指觸在她胸口,卻忽道,你便是這樣和他做的? ...情欲霎時如潮褪去,方昭身體一僵,我... 李宣兩指隔著布料夾著方昭的乳珠,微微用了些力,一扯。 方昭顫抖了一下。 李宣松開了她,極輕地笑了笑,我過不了這坎,你出事為什么不來找我?你當日為什么不曾告訴我? 我會不幫你嗎?不,不過只是在你心里,我始終不及他,始終不及你大哥。 而你,倘若,他還想要你...我猜你未必也能拒絕得了。 他靜靜地看著她,淚水漸漸從他眼中滑落,就這樣吧,方昭,我們永遠不可能倒退回去,真的,就這樣吧。 方昭啞了半晌,怔怔地跪在床上,唇色緋紅,臉卻慘白,這便是你最后的決定了? 她愛欲深陷,抽身不能,他卻輕飄飄說不要了。 掙扎悔恨,撕心裂肺,在他眼里都如同一場兒戲,過眼煙云,了無痕跡。 也罷。 是。李宣移開了目光,望向窗外暗沉的天際,只覺得自己的心沸騰得十分痛苦。 方昭輕輕動了動嘴唇,低頭微笑,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好,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 沒關系,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心口劇痛,她緊咬牙關,牢牢地,牢牢地看著他,似要將他的臉,永恒地記在心間。 縱是下了地府,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也仍要牢牢地記住。 她閉了閉眼,微涼的手指摩挲著他俊朗的輪廓,目光留戀不舍,你好好養傷,以后...不會再煩你了。殿下...切自為珍。 此刻是對是錯,她都萬般不肯舍。 可她大抵是也必須要舍了。 落子無悔,結局既定,方昭覺得自己整個人突然在一剎之間放松了。 她凝望著李宣,揚眉對他笑了笑,轉身離殿,宋清玉很好,她很喜歡你... 暗自有了決定,方昭神色平靜地回了海棠苑,冬梅...大哥可在家中? 冬梅不解地看著她翻箱倒柜,聽聞將軍天未亮便去演武場,姑娘您在找什么?可需要小的去尋將軍? 方昭手中略一停頓,緩緩道,不,不了。冬梅...你也出去。 她已經流過太多太多的眼淚,她已經錯過太長太長的時光。 千般蹉跎,萬般嗟嘆。 無論對于大哥還是李宣,除了對不起,她似乎也不配再多說什么話了。 那么此刻,就讓秋風將她連同她的眼淚,一起掩埋吧。 此生緣滅,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是。冬梅應聲出了房。 方昭終于翻出了李宣送她的匕首。 這些年,他實在送了她太多東西,這把匕首也不記不得他緣何送來的了。 刀鞘及刀柄都鑲滿了大大小小的各色寶石,流光閃動,璀璨明亮,刀穗上還掛著一顆碩大的明珠,一看就價值不菲。 方昭輕輕撫著刀柄,鏗然一聲,匕首出鞘,瀲滟光華破空而起,如有漫天鋒芒在眼前凝聚。 她忽而緩緩一笑,在窗邊軟塌慢慢坐落,轉著手里的匕首,抬頭望向虛空,她仿佛聽到了秋風中傳來的低啞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