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草16
月見草16
主臥的浴室里,有兩具男尸。 十二點夜深人靜,陳靳寒將兩具尸體裝進行李袋,開車運到湖邊。 湖邊有一只小木船,他把裝有尸體的行李袋放上去,然后牽著清瑩的手一起上船。 皎潔月光灑在湖面上,為靜謐的湖水鍍上一層淺銀色的柔光,而后水波泛起,一圈圈暈開,那層銀光也隨之溫柔的碎開了。 我們要去哪兒?清瑩坐在船上,不免有些緊張。 湖中心。陳靳寒一邊劃動船槳,一邊對她說,把行李袋打開,手和腳綁上磚塊,等到了地方就把他們扔下去。 清瑩照做,拉開行李箱的拉鏈。 兩具尸體都是光溜溜的,衣物早已被陳靳寒燒干凈,又因為放干了血,尸體呈現出一種蠟質的灰白色,像抹了墻灰。 她悶不吭聲的給尸體綁上磚塊,擔心不牢固,尼龍繩纏了一圈又一圈。 陳靳寒靜靜看她,良久,開口問:怕不怕? 清瑩手里的動作一頓,沒有抬頭,低聲回道:怕可是更怕自己被抓到。 她又想落淚了,心口揪緊,怕被抓住、被囚禁、被當做異類,怕被剝奪一切,她害怕可能發生的任何事。 別擔心。陳靳寒平靜道,我們不會被發現,現在照我的話做,把他們扔進水里。 清瑩點頭,抬起尸體,向船身外傾斜,那兩具男尸便接連滾入水中,湖面上只聽到噗通兩聲,很快歸于平靜。 他們會不會浮起來?清瑩望著黑沉沉的湖水,感到不安。無論綁得多緊,一旦尸體開始腐爛,就會出現縫隙,繩子也會隨之松開。 陳靳寒說:不會,rou會被魚吃掉,骨頭會陷進淤泥,永遠不會浮起來。 清瑩慢慢點了點頭。 兄妹倆注視著湖水,都沒有說話,空寂的湖面上偶爾有飛蟲掠過,除此之外,安安靜靜。 過了很長時間,陳靳寒收回視線,他的眸底暗沉如無底深淵,似掩藏了一切情緒,明天晚上我們去一趟超市吧。 清瑩扭頭看他:去超市? 嗯。他抬起一只手,輕抹她臉上殘留的淚痕,淡淡道,去買幾條淡水魚,方便以后處理尸體。 清瑩怔然看著他,而后再次點了一下頭,好的,哥哥。 接下來幾天,清瑩過得很平靜。 日出時睡下,日落后醒來,作息顛倒,三餐規律,只是起床后的那頓早餐改成了200毫升血。 陳靳寒通常會讓她喝更多,因為200毫升只能維持體溫不下降,而想要讓身體里饑腸轆轆的感覺消失,至少需要進食500毫升。 清瑩不想去回憶那味道有多么美妙享受,因為每次飲血之后,她都會迷茫許久。 或許她一直都在迷茫,像困在無盡黑夜中找不著方向,她發呆,沉默,無所事事人生時鐘仿佛停擺,她沒有未來。 與她相反的是,陳靳寒每天都在忙碌。 白天在電腦前工作,晚上開車出去,關注新聞,采購食物和日用品,提防隨時可能上門的警察,每天只休息很短的時間。 陳靳寒還帶著她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買魚。 那是一種體型極大的淡水鯰魚,他們買了幾條,放生到那片湖泊里。 清瑩不確定這樣做是否有助于毀尸滅跡,但是看著那幾條鯰魚張合著大嘴躍入水中,她心里確實安定不少,像被注射了安慰劑,覺得這辦法或許真能有效。 在十二月的最后幾天,有兩件事讓清瑩感到擔憂。 一件事是,她和陳靳寒看到新聞,警方以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名義,逮捕了兩名偷跑回家的海難幸存者,并再次呼吁全市居民,不要收留任何可疑人員,以免病毒擴散。 另一件事是,冰箱里的血快喝完了 清瑩覺得很諷刺,她是如此厭惡飲血的自己,卻在發現庫存不足后開始惶惶不安。一面唾棄,一面依賴,她活得矛盾也割裂,既討厭自己變得邪惡,又不愿再忍受饑餓的折磨,不愿絕望的等著自己變冷,身體僵如死尸。 一天醒來 她走出地下室,看見窗外的落日,假想此時是黎明的日出。 陳靳寒坐在鋪著雪白餐布的桌邊,準備了兩份早餐,盛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色澤暗紅濃郁,如兩杯陳年的葡萄美酒。 論壇上的暗號帖子又冒頭了。他像是隨口聊天一樣,問她,要去看看嗎? 暗號帖子?清瑩的神情有些迷茫。 匿名貼,說想請老朋友去和月亮女神見面。陳靳寒提醒她,那些學生提議過,如果需要幫助,就去威帝爾自然公園的月亮女神雕像下見面,所以這個匿名帖,應該是那些學生中的某一個人發的。 清瑩記起來了,確實有這么一回事,她不解的看陳靳寒:你說帖子又冒頭了,之前為什么不去? 不安全。陳靳寒望向窗外,落日西垂,天空隱隱顯現稀疏的星星,是個適合出行的好天氣,一群人沒頭沒腦的跑回去,誰知道有沒有被控制。 那現在為什么要去?清瑩又問,不怕有詐? 陳靳寒仰頭飲盡杯中液體,唇色染上詭艷,現在,有人被抓了,發帖的人恐怕是真的需要幫助了。 清瑩看著他嘴唇上殘留的殷紅,忍不住舔了下自己的唇,有些饞了,哦,那就見見吧。 她伸手拿玻璃杯,被陳靳寒輕輕按住,等一下 清瑩不解,見陳靳寒從旁邊拿了一根吸管,輕輕插在杯子里,而后松開她的手,說:好了,現在可以喝了。 清瑩: 陳靳寒笑了笑,小時候哄你喝藥也是這樣,只要插上吸管,你就會當成飲料喝掉,哪怕味道不對勁。 你都說是小時候了,我這么大了你還哄她小聲囁嚅,低頭含住吸管,小口小口啜著喝。 那些甜美的,香醇的,柔滑的液體順著喉嚨進入胃里,舒服得全身毛細孔都仿佛張開呼吸,每一個細胞都變得暖洋洋起來,心也是暖熱的,情緒飽滿的砰砰跳動。 清瑩抬眸看陳靳寒,情不自禁道:哥哥,謝謝你如果沒有你陪在我身邊,我真不知道自己會怎么樣。 陳靳寒笑著看她,你不也陪著我嗎?我也要謝謝你。 不一樣。清瑩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什么忙都沒幫上。 陳靳寒抬起一只手,用拇指輕輕擦過她唇角的血漬,收回手,放在自己唇邊舔了下,淡淡道:只要你陪著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了。 清瑩微怔,而后感覺更暖,她輕輕捂住胸口,那里有種奇異的心悸感。 陳靳寒已經起身,揉了揉她的頭,離開餐桌,我去準備,你喝完了去換身衣服,我們去一趟威帝爾自然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