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雨下一整晚
第五十五章 雨下一整晚
阿溪呢?怎么還找不到她,還等著她來切蛋糕呢。 一雙黑色的瑪麗珍鞋踩在窗臺下的石雕刻上,黎溪兩只手臂攀著高高的窗臺,露出一只眼睛打探窗內的境況。 七層高的生日蛋糕被推到客廳中央,一身燕尾服的黎崇山就站在蛋糕旁,滿臉急躁地尋找調皮女兒的蹤影。 但他注定是找不到的。 黎溪掩嘴竊笑,換了個方向繼續看,白衣黑褲的沈君言正腳步匆忙地走向黎崇山,搖頭:阿溪不在花園里。 確認把兩個最礙事的人物都騙過去以后,黎溪跳下雕刻,輕盈落在草地上,貓著腰悄悄溜出了宅子。 在出來前她就約好了的士在小區門口等候,上了車,流利地報出地址:云海通津綜合樓大院。 似乎是沒想到會去這個地方,司機在倒后鏡看了黎溪一眼。 時間緊急,她臉上還帶著淡妝,在路燈照耀下,眼周的閃粉如星河流動,身上穿著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白色禮服裙,像趕在十二點鐘前出逃的盛裝仙度瑞拉。 這么晚了,小meimei還要去這種地方? 云海通津是桐城舊區里一個老街區,道路兩旁都是密密麻麻的握手綜合樓,說一句龍蛇混雜也不過分。 黎溪毫不給臉面,直嗆:你管我,我男朋友就在那里,安全得很! 司機眉毛抽了抽,不再說話,打燈駛出馬路。 * 初夏的空氣里帶著雨后的清新,夾在爽朗的風中,比春天多了幾分雀躍。 車載收音機滋啦滋啦地自動調頻,在電流聲驟停的那一刻,溫柔的女聲淌進這潮濕的夜。 各位聽眾晚上好。今天的雨好像格外的漫長,不知道你身處的地方還有沒有下雨,如果還有的話,不妨一起來聽一下這首。 婉轉的吉他聲從粗糙的音箱里傳出,黎溪降下車窗,感受風溫柔地拂過自己的頭發和臉龐,然后幻想成是那個人的手。 車子駛入老城區,不見巍峨的大樓,到處是破舊的霓虹燈牌和低矮的居民樓,整一個街區都被籠罩在這俗氣的紅中。 黎溪拿出手機,點開置頂的聊天框,飛快在粉紅色的鍵盤上敲字,發送。 【嘉懿,你睡了嗎?】 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三分鐘過去 沒有回答。 黎溪也不惱,發出一個小鳥坐著嘆氣的表情。 【嘉懿,我今天生日,你就舍得這樣晾著我嗎?】 果然,名字那一欄迅速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 【生日快樂?!?/br> 黎溪立刻甩出一個自制表情包熊貓頭加上一行不行,我要聽語音的。 那邊又沒有了回應。 黎溪笑出了聲音,雖然看不到程嘉懿此刻的表情,但她知道現在的他耳朵肯定又紅了,然后又羞又惱地放下手機繼續背書。 車子穿過霓虹,向右轉彎,進入幽暗地界,然后在一條有高大石門的小巷前停下。 后面的路我進不去了,你就在這兒下場吧。 謝謝。黎溪手指從鐵閘伸過去,兩指夾住一張一百,不用找了。 她迫不及待推開車門,嬌貴的小羊皮底難以抵御坑洼地里的積水,正一點一點被侵蝕。 但黎溪絲毫不在意,哪怕水已經滲進鞋里,依舊健步如飛往巷子深處前進。 穿過黑峻峻的握手樓夾巷,懸在天空中央的月色豁然開朗。黎溪熟練地鉆進二號樓與三號樓中間,長按手機屏幕下方給程嘉懿發去一段語音。 嘉懿她故意拖長聲音,做作得連路過的夜貓都忍不住喵了她一聲。 你知道我許了什么生日愿望嗎? 她松開手指,也不等有沒有回復,再次按住錄音鍵。 我許了能在今晚見你一面這個愿望。 手指再次松開,窄巷里的信號不好,綠色空白長條前的小菊花轉了好一會兒才消失。 發送出去后,黎溪抬頭看著三樓的窗戶,窗簾并不厚,就算拉得嚴嚴實實,也映出淡淡橘色的燈光,和一個瘦削但挺拔的上半身影子。 這只是桐城里萬家燈火其中普通的一盞,但對黎溪來說,卻是她最牽掛的那一盞。 至少是在今晚。 握在手里的手機震了震,黎溪點開屏幕,是程嘉懿。 她急忙解鎖,但他的回復和她等待的時長相比,完全可以用無足輕重來形容。 【哦?!?/br> 黎溪簡直要氣笑了。 她橫跨半座城市,從富人區到舊城區,滿心歡喜變成滿腔怨氣。 腳底的水越滲越多,黎溪氣惱得轉身對著墻就是一腳。 世界上怎么會有如此不識好歹的人! 喵去而復返的貓在她腿后蹭了蹭,黎溪低頭,一根黑白花紋的尾巴繞住她的腳踝。 心突然就軟了。 她和程嘉懿能相識,也多虧了一只奶牛色流浪貓。 那是兩個月前的一個夜晚,黎溪和一幫狐朋狗友從酒吧里出來,司機沒想到她會這么早離場,腳步匆匆跑去停車場拿車,而她就在路邊等候。 那時夜不算深,如果她沒缺席學校晚修,此時也不過剛放學回家。 所以她就遇到了走在放學路上的程嘉懿。 他走過一盞盞路燈,慘白的燈光落在他身上,讓他已經洗得發白的校服看上去更加單薄。 衣服是單薄的,身材也是單薄的,但眼神不是,步伐也不是。那是山巔終年不化的雪,因堅毅而持久。 黎溪在那刻快了一拍的心,就因這片白雪而起。 白雪走到了她正對面的馬路,旁邊的巷子里突然竄出一只黑白相間的貓,恬不知恥地繞著白雪喵喵叫。 他會視而不見嗎? 黎溪這樣想,然后給出肯定的答案,結果卻讓她失望了。 白雪單膝蹲下,從書包里拿出一小包貓糧,倒出一點在手心,然后遞到小貓的嘴邊。 他嘴角揚起的時候,眼角眉梢的桃花頃刻綻放。 不是春風催化,他就是春天。 黎溪翻過欄桿,橫穿車來車往的馬路,終于在到達彼岸之前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他轉頭看向她,剛才那些溫柔仿佛只是幻覺,春意枝頭瞬間結滿冰霜,冷漠但不至于無禮。 同學你好,請問可以我對你一見鐘情嗎?黎溪對他伸出手,自認給足了選項,不行的話,日久生情可以嗎? 阿溪:日真沒別的意思。 小程:你可以有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