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阿瀾臉色變了一下,急忙退開,縮到離那地方最遠的一個角落,那地方的稻草勉強不那么潮濕,她就蹲在那里靠著墻不動了。 昏暗里忽然想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支著耳朵辨別了下,聽出是老鼠爬過的聲音,嚇得將腳都縮緊了些,整個人都警惕著,生怕那東西爬到她這地方來。 過了好一會兒,沒動靜了,老鼠估計是爬到其他地方去了,她才慢慢放松下來。 忽然那么不安、那些憤怒,還有難過,以及委屈,都一股腦涌了上來。 就是那些年在冷宮的時候,她都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她做錯了什么呢?她只不過是正當地捍衛了自己的權益。 雖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但是她一點也不后悔那樣對傅清窈,之前的事情不說,阿肥是她養的鳥,有多寶貝,路上同行那么多天,她不信傅清窈不清楚,可那女人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那樣殘忍地折磨阿肥。 當然她想這些也沒什么用,在洛長天那里,誰對誰錯根本沒什么區別,他知道的只有傅清窈受了委屈,她就該受到懲罰。 他還想逼她給傅清窈下跪道歉?做夢! 她腦袋埋在膝蓋上,吸了下鼻子,心想這種日子不會太長久的,等她回去,皇叔也會這樣寶貝她。 想著皇叔對她的好,忘掉洛長天對她的不公,她心里慢慢就好受了些,漸漸睡了過去。 在這種地方當然睡不安穩,她眉頭時時都是蹙著的,輕輕一點動靜都能讓她驚醒。 所以在聽到有人在砸墻的時候,她猛然睜開了眼睛,差點就跳起來。 抬頭一望,猝然對上一雙野獸一樣發亮的眼睛,她的心差點就跳出來,等借著昏暗的火光看清對面的情景,她更是嚇得臉色大變。 光線太昏暗,之前她竟然沒發現,對面的墻上竟然有一個大洞!而現在有一個虎背熊腰的身影,正從隔壁牢房狠狠地往那個大洞邊緣砸! 他每一拳下去,墻上的洞都會rou眼可見地擴大一圈! 見阿瀾發現他了,那人露出一個猙獰可怕的笑容,粗獷的聲音里透露著yin邪:“小美人兒,你等等,哥哥馬上過來找你?!?/br> 阿瀾一下子站起來,跑到牢房門前去,試圖將門打開,“來人!來人??!” 可是沒有人理她,獄卒一個沒有出現,被吵醒的其他犯人還爬起來看熱鬧。 她的驚恐讓那人十分興奮,哈哈大笑著,退后一步猛地一腳,竟然將那墻踹倒了半邊! 阿瀾嚇得直往后退,直到后背抵著墻,再也無路可退。 對方搓著手,直接走了過來,一步一步朝著阿瀾靠近,在離阿瀾三步遠的時候,一下子朝阿瀾撲了過來! 阿瀾尖叫一聲,飛快地朝旁邊躲去,然后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一下子摔了下去。 那人一把抓住了她,手腕被捉住的時候,阿瀾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那股厭惡讓她差點沒吐出來,在對方靠近的時候,她突然拔下頭上的發釵,胡亂就刺了出去。 那人被刺中了眼睛,慘叫一聲,阿瀾趁機一蹬腳,拼盡力氣將人踹了出去,然后爬起來就跑。 只是地方就這么點大,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她很快又被抓住了,這次對方捉住了她的雙手,讓她反抗不能。 看著對方滿是橫rou的臉一點點靠近,阿瀾瞪大了眼睛,腦中一片空白,那一瞬間甚至有咬舌自盡的沖動。 卻忽然牢房門被人打開,一片衣角從阿瀾眼前飄過,下一刻身上的人就被來人一腳踹了出去,撞到墻上又摔下來,慘叫一聲后就沒了動靜,生死不知。 阿瀾喘著粗氣,略帶些茫然地往上看,只見來人身形修長,一身藍色錦衣,臉上戴著銀色面具,只露出個下巴來。 那下巴的輪廓似乎有些熟悉,竟然讓她有種是洛長天站在她面前的錯覺。 她恢復了點力氣,就飛快地爬起來,縮在一邊警惕地看著這個男人,“你是誰?” 剛才一直喊人,她聲音都有些啞了。 “我叫溫遇?!彼f。 “世子?!焙鋈挥歇z卒畏畏縮縮地走了過來。 溫遇微微側頭,“抬出去?!?/br> 立即有兩個獄卒走進來,手腳麻利地將那男人抬出去了。 溫遇又朝阿瀾走近,在她整個人都繃成了一根弦的時候,止住了腳步,然后將身上的外袍脫下來,彎腰披在了她身上,接著轉身離開。 直到對方腳步聲徹底消失,阿瀾才放松下來,縮在陰暗的角落里,好一會兒,拉了拉身上的外袍,隱約間似乎聞到了草木的清香。 她累極了,卻不敢睡,只要睡不睡地闔著眼睛。 恍惚間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她猛然睜開眼睛,卻一個人也沒瞧見,又困惑地輕輕閉上了眼。 …… “殿下……”張關戰戰兢兢地跪著,腦門幾乎要碰到地上,“啪嗒”一聲,是臉上的汗砸到了地面的灰塵里,那聲音十分微弱,卻讓他清晰地聽見了,仿佛砸在他心上一樣,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一抖。 洛長天坐在桌邊,闔著雙眼,面無表情,黑色的衣袍上是金線繡制的龍紋,濃重的威壓撲面而來,搖曳的燭火照著那張俊美的臉,給人一種陰沉可怕的感覺,在場的人幾乎沒有人敢大聲喘氣。 只有站在洛長天身側的溫遇,可能是因為戴著面具看不見表情的原因,依舊給人淡然自若的感覺。 監牢深處正在受刑的犯人的慘叫聲,遠遠地傳過來。 洛長天睜開了眼睛,“誰讓你這么做的?” 張關汗如雨下,“殿、殿下!不關屬下的事??!是底下人不知輕重,竟然將太子妃……” 話沒說完,洛長天“唰”地一下抽出了溫遇腰間的長劍,一道寒光閃過,張關一聲慘叫,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掉了下來! 張關捂著耳朵,幾乎要昏死過去。 “誰讓你這么做的?”洛長天又問了一遍,這次讓在場每個人都看見了,他臉上的陰沉不是錯覺。 “是傅姑娘!是傅姑娘讓屬下這么做的!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張關哭喊道。 雖然傅清窈并沒有親自授意,是他自己先起的心思,但是這時候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推脫罪責保住小命。 更何況他送了信去邀功,傅清窈要是什么表示都沒有就算了,卻讓人送了幾錠金子的賞賜過來!這不是肯定他的行為是什么?! 要不是傅清窈的態度,他后來肯定想著想著就后悔了!肯定沒膽子這樣冒險!肯定會把太子妃轉移牢房!就必定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張關現在已經后悔到了極點。 要讓他知道太子殿下會這樣在意太子妃,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么干??! 張關供出了傅清窈,洛長天身邊的一些人臉色就有些微妙,副將武同和傅清窈關系很不錯,上次奉洛長天命令回來給傅清窈送禮物的就是他,他道:“殿下,傅姑娘剛醒沒多久,身體還虛弱,怎么可能參與這種事,而且傅姑娘心地善良心胸寬廣,絕不可能做這種事!這人必定是在誣陷傅姑娘!” 洛長天沒說話,只一抬手,一劍了結了張關的性命。 武同摸不準洛長天的意思,還想幫傅清窈說兩句好話,冷不防對上洛長天黑沉沉的眼睛,登時不敢再出聲。 …… 阿瀾又覺得有人在看她,這次睜開眼睛發現不是錯覺,一張放大的俊臉猛然就闖入了她的眼簾! 洛長天?! 他為什么蹲在她面前,離她這樣近?!他想干什么?! 阿瀾壓下到了嘴邊的驚呼,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動聲色地往后縮了縮,戒備地看著他。 這一動作讓她的臉色微微白了白,之前反抗那人的時候摔了兩跤,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地方,背上疼得厲害,身子只輕輕一動就扯到了傷處。 洛長天看著眼前的人,形容有些狼狽,小臉上還有淚痕,可能是自己胡亂擦過,臉上有些花,容貌雖然出色,可這樣一來也看不出幾分了,倒是那雙眼睛,漂亮得讓人著迷,這時候亮得驚人,渾身都戒備著他,仿佛一只藏著爪子蓄勢待發的幼獸。 這和他夢里的一點也不像,夢里的那個會抱著他的腰身撒嬌,眉眼彎彎地沖他笑。 “你叫什么名字?”洛長天抬起她下巴,忽然問道,也是才意識到,竟然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聽成帝和靖王喊過她阿瀾,“衛瀾?” 他拇指在她下巴上意味不明地輕輕摩挲,癢得阿瀾渾身起雞皮疙瘩,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不是?!彼齽恿藙哟?,“……微生瀾?!?/br> 她叫微生瀾,隨母姓,因為成帝不喜歡她姓衛。 微生瀾? 在心里念出這個名字,洛長天只覺得心猛然一動,有種想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的沖動。 他的手因為莫名激動起來的情緒而微微顫抖,他狠狠地皺起了眉,驀地收回了手,不想讓她發現。 他的目光又落到她身上那件藍色的外袍上,怎么看怎么礙眼。 阿瀾都沒反應過來,只見他一伸手,就將她身上那件外袍給拉了過去,然后頃刻間就給震成了無數碎片,紛紛揚揚地落下。 “知道錯了嗎?愿意給清窈道歉了嗎?”他站起來說道。 “我沒錯?!彼暰€冷硬地回答說,“這輩子都不可能給她道歉!” “這么說你還想繼續待在這里?” 阿瀾抿著唇不說話,閉上眼睛,無聲地抗拒著他。 洛長天臉色一沉,冷聲道:“那你就繼續在這里待著吧!” 他甩袖離開。 阿瀾一動不動,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 卻不想過了片刻,聽見面前有動靜,一看竟然是他又返身走了回來。 阿瀾還沒反應過來,就把他毫無征兆一把抱了起來! 被他手臂壓住的后背疼得她猛地一顫,下意識一伸爪子,掙扎,“放開我!” 手上撓到了東西,她一抬眼,就見洛長天下巴上多了兩道痕跡,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惶。 洛長天的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水,“不想死的話,給我老實一點!” 阿瀾僵著身子不敢動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的手臂移了個地方,沒再碰到她的傷處了。 就這樣一路回了漪瀾院,雖然天色還早,但是太子府中已經人來人往,那些個本來覺得太子妃前途昏暗,不值得投靠的人,看見洛長天親自把人抱回來,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又有消息靈通的聽說了張關的事,雖然不知道其中內情,但是猜到多半和阿瀾有關,當即對這位太子妃忌憚了兩分,心道可不能隨便去招惹。 傅清窈院子里的人親眼看見洛長天抱著阿瀾走過,又聽說了這些,愣了好一會兒,飛快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急急忙忙回了院子,跟傅清窈稟報。 傅清窈剛起來,聽說了這些差點摔了手中的藥碗,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洛長天,知道他絕對不可能是對阿瀾動了感情,微微擰著眉頭道:“師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們不要想太多?!?/br> 身邊人都對她十分有信心,覺得牽扯上太子殿下的事,沒人能比她們姑娘更有成算的,于是放下心來。 …… 一進漪瀾院,擔驚受怕了一夜的善兒就沖上來,見她竟然是被洛長天抱回來的,以為她是怎么了,嚇得臉都白了,“公主!” “滾出去!”洛長天看都沒看她一眼。 沒等善兒再出聲,就有人上來將她拉了下去,阿瀾只來得及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