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僵持一番下來，靈芝終于被放開。她低頭一看，手腕印上了一圈紅痕，男人實在抓得有點緊。

    吃飯了沒有？陳墨景問。

    午休時間沒過去不久，這點時間恐怕都被用在找他上面，他料到靈芝還沒吃飯。

    還沒有，不過我可以靈芝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拉住，帶上了二樓的一個包間。

    房間的主題是蘭花，里面設置了屏風和矮桌，布置得很雅致。

    陳墨景蹲坐下來，攤開菜單放到靈芝面前：我也還沒吃午飯，你看看需要點什么？

    拒絕的話滑到嘴邊又被咽下去，靈芝覺得這時候推辭顯得過于矯情。

    她答應下來，翻閱了一遍菜單，說：日料可以嗎？

    男人點點頭，等她點好，又添加了幾個菜。

    靈芝就當他是作為老板給自己的加班補助了。

    等服務生過來擺好餐具，他給她倒上水果汁。

    靈芝端坐，看著他的動作，十分自然，風度優雅，他的唇微微張開，倒水果汁的樣子十分專注。

    男人穿著一身黑西裝，里邊是白色的襯衣，他系著領帶，衣服一絲不茍，整個人散發著帶有距離感的精英氣質，和昨天的休閑感完全不同。

    沒由來的，靈芝感到一陣口渴，她接過果汁，道了聲謝，低頭抿了一口。

    好喝嗎？男人問，

    靈芝輕輕嗯了一聲。

    飯后，兩個人回了公司，靈芝及時把合同給那位客戶傳真了過去，客戶對她很感謝，她想著總算是解決了。

    她再次回到座位，看到小語從王主管那邊出來，小語低著頭，靈芝以為她是被罵了，就注意了一下，結果看到小語臉頰上的紅暈。

    她直覺之下覺得有貓膩，又怕是自己多想。

    等到小語走近了，靈芝假裝不經意地問：王主管沒有為難你吧。

    小語臉頰微紅，笑著說：王主管人很好。

    語氣歡快，神情開朗，并沒有什么異樣，靈芝不再追問。

    不過，要說王主管有沒有可能和小語有什么，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個是三十出頭的青年男人，一個是二十多歲剛畢業不久的實習生，要是真的有點什么，也沒有特別不妥當的地方。

    靈芝不是愛八卦的人，也就不去理會了。

    *

    下班后，靈芝回到家，打開燈，獨自坐在客廳沙發里，歪倒成完全放松的樣子。

    她摸到遙控器，打開電視，沒找到什么精彩的劇集，興趣缺缺。又打開手機消息列表，除了工作信息并沒有什么額外的消息進來。

    白天易知銘也并沒有給自己回信。

    他還沒有給自己回信，現在在做什么呢？難道還在飛機上？

    想著想著，靈芝感到困倦，歪著睡著了。

    再一次醒來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喂。靈芝的嗓音帶著nongnong的困倦。

    在睡覺？電話里傳來男人的聲音，是易知銘。

    還沒有，只是小睡一下。靈芝解釋著，又說：下飛機了是嗎？

    剛到酒店，給你回個電話。

    嗯我有點想你。靈芝的語調帶了絲難以察覺的埋怨。

    男人停頓片刻，說：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好自己。

    兩個人簡單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靈芝抱著手機，靜靜出神，想著：這下總算明白為什么總說異地戀艱難。

    分隔兩地的時候，既沒有陪伴也沒有親密接觸，脆弱的只言片語難以承受情感的重量，留下的只是無邊的寂寞。

    這讓她真切地體會到了。

    靈芝嘆了口氣，去洗澡，連晚飯也懶得吃了。

    她脫了衣服，打算洗完澡直接睡覺。

    正想著，沙發上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來。

    靈芝想著會是誰呢？都這么晚了。

    她裹著浴巾走回客廳，看到亮著的手機屏上的陳墨景三個字，心底突然竄起一束小火苗，手不受控制地一抖，把手機抖進沙發縫里。

    靈芝對自己突然的失控有點惱。

    她屏氣凝神，把手機從沙發縫隙里掏了出來，點開接聽鍵。

    那折磨人的來電鈴聲總算停止。

    一道開朗的男聲傳來：在做什么？

    靈芝機械地回應：準備洗澡睡覺。一邊說著一邊裹緊了身上的浴巾。

    那邊又說：這么早就睡？不如你去打開臥室陽臺的窗。

    靈芝的心跳加快，拒絕的話習慣性到了嘴邊，卻不愿意說出來。

    她走到臥室，走出來，邁進陽臺，仰起頭。

    外頭的夜空正掛著一輪碩大的圓月，周身散發著皎白的光暈，美麗而瑩潤。窗子打開后，月亮顯得越發圣潔了，讓靈芝的思緒飄遠，沉浸在這夜色里了。

    電話里傳來聲音：看到了嗎？。

    靈芝抬著頭看月亮，說：看到了，月亮很美。

    你往下看。

    什么？靈芝一陣發愣，才把視線往下投射。

    第一眼就看到了樓下站著的男人，他站在灌木叢邊，穿著薄薄的針織長外套，正雙手抱胸，仰頭看著自己，身后停著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

    這么晚，他竟然過來了。

    男人舉著手機，在樓下順著浴衣的裙擺看上去，聲音變得低?。豪锩娲┝耸裁?？

    靈芝臉頰緋紅，趕緊并上膝蓋，一溜煙跑了。

    *

    進入單元樓的時候，陳墨景想著剛才的景色。

    靈芝仰著頭看月亮，而他看著看月亮的她。

    順著她筆直的小腿一路看上去，到膝蓋，再到隱約露出曲線的大腿，最后是一抹視線觸不及卻又縈繞在人心頭的幽色。

    風吹起她的衣擺，也吹進了他的眼里。

    一旁低矮灌木叢里突然閃出一個身形模糊的人，那人瞥了陳墨景一眼，一溜煙轉身跑走了。

    那舉動很不同尋常，那眼神甚至讓陳墨景覺得似乎帶著幾分敵視。

    他扶著額，晃晃頭，快步走進樓內。

    也許是他多想了。

    *

    靈芝透過門上的顯示屏看著門外的男人。

    他站在門口雙手插兜，頭發亂成了一團喜鵲窩，頭低垂著，對門內的自己說：不開門嗎？

    聲音溫柔醇厚，帶著絲絲的癢，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清。

    靈芝不知道他為什么大晚上要找自己來，但是既然他來了，再把他留在外面就太不近人情了。

    門開了。

    靈芝皺著眉，她聞到一些淡淡的酒氣，這男人似乎是喝了點酒。

    她雖然說不上討厭，可也不算喜歡。

    陳墨景走進房門，邁出兩步，腳步一滯，直直倒在靈芝肩窩里，被靈芝接住。

    這么個龐然大物壓在自己身上，靈芝很吃力，只好把他扶住往里帶。

    靈芝把他帶到沙發邊上，卸了力氣，讓他平躺下來。他穿著酒紅色的針織開衫，這是一般男人很難駕馭的顏色，卻被他穿得多了些柔媚感。

    他的開衫經過這一番折騰皺的亂七八糟的，靈芝看不過去，伸手去幫他捋平。手指碰到衣服，難免碰到男人帶有熱度的軀體，靈芝覺得指尖經過這觸碰變得麻麻的，她覺得自己變得有點奇怪了。

    男人無知無覺地睜開眼睛，又瞇起，在視線范圍內找靈芝，半晌才說：剛才還不是穿成這樣的。

    靈芝從陽臺上回來后就把自己用睡衣睡褲包的嚴嚴實實的了，現在特別安全。

    靈芝收回發燙的手，問詢：小陳總怎么過來了？

    你知道一個人住很無聊，來你的小房子找你玩一會兒。陳墨景擋住眼睛，他手背在燈光下白的近乎透明，惹得靈芝多看了了兩眼。

    你歇一會兒吧，我要去洗澡了。

    看他賴在自己家里的樣子，靈芝撇嘴想著：這人白天是個職場精英，晚上卻像是個無賴。

    不過，喝了一點就醉成這樣了嗎？看來他今晚也不會對他做什么了。

    如果他要做什么，她也不會如他所愿的。

    *

    浴室里燈亮著，靈芝任由溫熱的水打在身上，心里跳的很快。

    平時洗澡的時候外面都是空著的，現在外面家里現在多了一個男人，一個和自己關系不明的男人。

    自然地感到害怕又安全。

    害怕是怕這人突然對自己做什么，安全感則來源于有人陪伴，心里跌宕起伏的，和一個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靈芝洗好澡出來，擦拭著滴水的長發，身上穿的是上下兩件式的睡衣，白底上綴著許多小櫻桃，清爽又可愛。

    看到男人在沙發上躺著，剛才獨自一人在房間里的煩悶思緒蕩然無存。

    眼下要發愁的是：那人現在好像不是很清醒，還不知道今晚要拿他怎么辦呢。

    陳墨景突然動了一下，他從沙發上坐起來，扶著額頭。額前的發遮住了眉眼，他看起來有點頭疼。

    靈芝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平靜無波的心里現在像是被人扔進一塊巨石。

    他醒了啊。他看了過來。

    靈芝擦拭頭發的手臂懸在空中，陳墨景仍然看著她，兩個人像是在無聲地對峙。

    千萬種思緒掠過靈芝的心頭，被男人的一句話截斷了。

    過來，我幫你吹頭發吧。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困倦，說話的時候甚至打了個哈欠。

    所以剛才不是醉酒了，而是困了是嗎？至于困倒在自己身上嗎？

    靈芝嘴角抽動，搖頭拒絕。

    陳墨景有些不悅，說：這么點小忙都不讓我幫？下次我還怎么敢再幫你的忙？

    靈芝知道他說的是白天休息時間找他幫忙簽字的事，但是那件事和現在這種事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嗎？

    快過來。陳墨景催促。

    靈芝想了想，讓他幫忙吹頭發也不會損失什么，于是走到他邊上，坐下來。

    長發亂糟糟地散著在腦后，不施粉黛白凈小臉清晰地浮現在男人面前。

    陳墨景把遮在靈芝臉上的長發撩到后面，那架勢是準備要開始了。

    他的手有點涼，觸碰頭發的時候，讓靈芝覺得很舒服。

    靈芝身上泛起細小的酥麻感，男人又是一下撩過，把濕發掖到了耳后，又濕又涼又麻的觸感靈芝忍不住輕輕抖了一下，抿著唇，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緊張。

    吹風機在哪？陳墨景問。

    在浴室的鏡柜里。靈芝的聲音帶著曖昧的顫。

    陳墨景仿佛毫無察覺，他邁開步子去拿，越走越遠。

    靈芝看著他的褲管，松了口氣，想著：能不能和他說自己來吹頭發啊。

    男人很快回來了，接好了線，盤起腿坐在靈芝身后，打開吹風機。

    他的前胸貼著靈芝的后背，右手手臂搭在靈芝的肩上，兩人身上的香氣混在一起，親近的距離和曖昧的姿勢讓靈芝感到危險。

    風聲不算很大，可也不小，噪音阻隔，兩人都沒有說話。

    靈芝心里懸著，一時沒有動作。

    陳墨景掀起靈芝的長發，一寸一寸細致地用吹風吹，手法很輕柔，每一次吹動帶起一陣又麻又癢的感覺。靈芝感覺到時間流逝的很快，等到頭發吹干，她整個人都有些意識模糊。

    被一下下弄著頭發的感覺讓人上癮，還等不急她回味，就結束了，靈芝竟然覺得有些失落。。

    男人纏好電線，收起吹風，把雙手插進靈芝的長發里捋直，夸贊：頭發很滑，像綢緞一樣。

    靈芝被輕柔的手法弄著，一陣陣快慰感襲來，已經酥麻地快要死掉了。她看不見男人的表情，但是聽他平穩的聲線，他好像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妥。

    靈芝努力控制著呼吸，輕輕推開男人的手臂，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在一些。

    謝謝你的夸獎，不過這樣是不是差不多啦。靈芝說。

    怎么這么漂亮？陳墨景去整理她額邊的頭發，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吹干后的蓬松的長發被分好，搭在肩膀上，越發顯得整張臉蛋小巧可愛。因為沒有化妝，靈芝整個人看起來更可親了。

    靈芝沒有說話。

    陳墨景一下下撫摸著長發，只是勾起唇角看著她。

    雙目交接，仿佛快要擦出火花。

    靈芝心慌地垂下眼睛，身上發燙，不受控制地想要逃。

    陳墨景按住她的肩。

    他開始靠湊過來，一寸寸靠近，俊俏的臉在靈芝面前放大，他閉上眼睛，快要貼過來。

    不要！靈芝別開臉，躲開。

    曖昧到要逼近極限的氛圍瞬間冷了下來。

    躲開這曖昧的氣氛后，靈芝心虛地低著頭想著：他現在很尷尬吧。

    靈芝又緩緩抬起頭，去看男人。他仍然用熾熱的眼神望著自己，只是眼里神采淡了些。

    靈芝心里升起一種內疚的情緒。

    陳墨景看在眼里。

    既然她抬頭了，陳墨景再次按住她，勾起她的下巴，緩慢而小心地靠近著。

    能做的只有一次次試探，如果她不愿意，他怎么也沒辦法強迫她。

    兩人的距離縮短，陳墨景的心也跳得越來越快，直到雙唇輕觸，他才拖住她的后腦，一邊探入唇舌，一邊一下一下地揉弄著頭發。

    靈芝沒有躲，甚至微微仰了頭，嘴唇微微啟開，任人親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