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季夏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

    房間里的空調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停的，熱出了她一身汗，她伸出一只手摸索向塞在枕頭底下的手機，嘗試了幾次，卻什么都沒有抓到。無奈，季夏只好半支起身子打開放在床頭柜上的臺燈，她想知道現在幾點了，早的話，也許可以先洗澡然后再睡個回籠覺。

    微弱的燈光照亮季夏房間的一角，她望向床對面的掛鐘，五點剛過五分。她下意識地坐正了身子，背部貼上木質床頭，心跳好像透過了她的身體一下一下敲擊在身后的靠板上。

    心情有些煩躁，季夏洗了澡回到床上，靜靜地等著天亮。

    小米，出來吃飯。

    季夏回過神來，是母親喊她吃飯。

    從季夏的臥室推門出來就是客廳。

    季夏的家并不大，八十幾平的小戶型，一張餐桌放置在客廳靠墻的位置，父親此時正靠在沙發上翻看今天的報紙，母親看到站在臥室門口發呆的季夏，喊她趕緊過來坐下，囑咐她今天上學千萬不要遲到。

    季夏手里握著筷子，看著放在她眼前的稀飯和油條，一點胃口也沒有。

    母親當是季夏被分到新的班級不適應，寬慰她已經跟班主任打過招呼，叫她不要緊張。

    出門前季夏看著被掛在門背上，撕得只剩下一半不到的老式年歷，一個字一個字地跟著在心里默念2010年9月1日，星期三，宜出行，忌動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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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夏就讀的學校云城一中，是云城當地最好的一所高中。學校每年招收的人數并不多，季夏所在的高二，年級僅有十二個班級，四個文科班，八個理科班，其中八個理科班又被分成四個普通班，兩個實驗班和兩個創新班。季夏由于成績優異，在學校文理分科后由原來的普通班二班被調整到創新班十一班。

    開學第一天，學校格外熱鬧。校門口的公告欄前圍滿了學生和家長，上面張貼著本次文理科分班的結果。季夏透過母親早就已經知道自己被分到了十一班，她徑直走過人群，在A棟教學樓里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級。

    教室里零零散散坐了些人，季夏粗粗過了一遍，看了一眼掛在教室里的時鐘，七時三刻。這個點，李蹊不可能沒有來，她心想著，轉身上了八樓的天臺。

    一中的天臺很少上鎖，平日里課間會有不少學生上來透氣。季夏到的時候，有幾個學生正在溫書，她在靠近入口的角落坐下。

    盛夏時分，即便是在早晨，陽光依舊毒辣，季夏的皮膚又薄，雪白的后頸被曬到微微泛紅，發際線滲出的汗珠沾濕了她額前的碎發，發梢配合著陣陣微風一下一下拂過她的臉龐。

    十幾歲的女孩大概還不知道什么樣的女生是最招男生喜歡的，但季夏知道。

    她不時將被風吹散的發梢別到耳后，一頁接著一頁翻動著手里的課本，偶爾還會輕輕念上兩句。

    從季夏出現，天臺上的幾個男生就沒有停下過打量她的目光。

    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哪里，直到學校的預備鈴響起，身后溫書的男生開始整理書包。

    季夏用余光注視著李蹊的離開，待他的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人群中。季夏又等了一會兒，才站起來拍拍褲腿，回教室。

    距離正式開課還有不過十分鐘時間，教室里的人基本已經到齊，季夏找了一圈發現李蹊坐在四組一排靠窗的位置。

    哪怕是在十一班，老師眼皮子底下的座位，看起來也是不太受歡迎，李蹊的身邊甚至還有一個空位。

    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年紀，就這樣直接坐到男生身邊，季夏覺得多少會有些刻意。

    季夏！季夏！

    正猶豫著，聽到有人在喊她，季夏看過去，汪盼盼笑著向她招手，并指了指身邊的空座。

    在一組五排，離得有點遠，季夏不太想，可盛情難卻。

    汪盼盼看著季夏朝她走過來，把身邊用來占座的書包塞進課桌里，激動地說：太好了！季夏，真的是你！你要是不來，我一個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汪盼盼是季夏在高一時班級里的學習委員，實際上兩人在過去并沒有太多的交流，汪盼盼對于

    季夏的熱情全部源自一中的分班制度：

    一中在高一階段按照學生中考成績的高低依次排班，之后文科班全員重組，理科班則在成員的構成上沒有太大的變動，十一班除了七名從普通班和實驗班中調入的學生外，余下的均是原班級成員。在這種情況下，汪盼盼看到季夏自是像看到了親人。

    季夏看著汪盼盼覺得她有些可愛，兩個人寒暄了幾句，上課鈴就響了。

    班主任姓徐，叫徐志軍?？粗昙o不大，四十出頭的樣子，白襯衫、黑西褲、黑皮鞋。據季夏的母親說，兩人過去是同班同學，上學那會兒關系還可以。

    季夏正想著，坐在前面的男生忽然翹起凳子，椅背靠上季夏的課桌，美女，你之前哪個班的？怎么沒見過。

    2班。季夏看著他答道。

    2班？跟秦朗一個班？嘿，這龜孫子，有這樣的美女在叫他介紹對象的時候還凈給我裝啞巴。他自顧自地說著，正要轉過頭來跟季夏說些什么，一只粉筆飛過來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他的后腦勺。

    柯俊杰，把你的流氓勁給我收一收。徐志軍看著他說：再干擾其他同學聽課，給我一個人搬著桌椅板凳去垃圾桶旁邊坐著。

    別啊，老徐，我這不是跟新同學溝通感情，幫助新同學適應新環境嗎。

    你少給我耍嘴皮子，月度?？家窃俑业踯囄?，直接安排你教學樓勞改一個月。正說著徐志軍又丟了一支粉筆過來，確失了準頭扔到了季夏桌面上。

    老徐，你說你有什么氣沖著我來，何必傷及無辜。

    兩人一來一往打得好不熱鬧。

    可季夏卻沒有看戲的心情，她扭過頭去看向四組一排那人，他似乎對眼下發生的一切并不感興趣，從季夏這里只能看到他黑魆魆的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