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馬寧終于想起那張臉了,幾個月前他們見過一次,現在,那個男孩比幾個月前壯了很多,第一次見面時候,他看著齊思微時眼里的愛意,兩人對視時他眼里微妙的敵意,也許太年輕,那雙眼睛還不太懂得掩飾情緒。 交錯的對視里,他眼里迸發的洶涌敵意讓馬寧很容易回想起這雙眼的主人。 他調轉車頭回去,白色的車還停在那里,他人卻不在車上。 他有齊思微家的鑰匙,打開門時那男孩正雙手插在口袋閑而自在的站在門內玄關處,齊思微端坐在沙發上。 她哭過,雙眼紅腫。 他越過他走過去,問,“不是說去看爸爸?!?/br> 她看見馬寧時,那雙眼睛迅速凝滿淚水,似乎有許多委屈卻什么話也沒說。 “你誰???”,馬寧偏過頭問。 那男孩不說話,只笑著看齊思微。 她站起來拉馬寧的手,“我有點不舒服,不要吵架?!?/br> 為什么她會害怕他們吵架,劍拔弩張的氣氛里,兩個男人沉默著,兩雙眼睛盯著她一個人,馬寧從沒有在齊思微臉上見過那種神情,痛苦的眼神里有心虛和閃躲。 “你哪里不舒服,我陪你看醫生?!?/br> 他上前抱住她,她掙扎了一下,“馬寧,不要?!?/br> 她在別的男人前面這樣不順從,不知道為什么馬寧心里涌起一股火,將她幾乎拖出家門,在樓道里齊思微掙脫他的手臂,終于哭出聲,“馬寧,不要,我不去醫院?!?/br> 他見不得她哭,只有一次,她爸爸胃出血住院,她嚇得哭起來,他心疼不已。 現在她哭了,除了心疼,卻讓他更加怒火中燒。 那男孩走過來橫在兩人中間,那種保護的姿態,他臉上那抹淡淡的輕笑,讓兩人根本無需多說一個字,就動起手來。 從警局出來,馬寧神色平靜,一路上兩人無言,直到他站在家門口說,“我不進去了,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齊思微,他為什么那么說,如果他是你的男人,我是你的什么?”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叫他的名字,輕輕叫了聲,“老公?!?/br> 他咬著牙,“別叫我,齊思微,一個字也別廢話,只要回答我,你們有沒有?” 她只含著淚看他,那雙大眼睛,清澈純凈,卻讓他心碎。 “有沒有上床?” 她看著他,眼睛里那點神采完全消失了,低低說了聲,“有!” 他的手攥著門框,指甲幾乎陷入,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 她沒有去追,她今天已經追過一次了,打斗中的兩個人,鄰居圍觀者的竊竊私語,警察來了,她跟著他們后面,去牽馬寧的手,他或許氣昏了頭,一下子甩開她,她撲倒在馬路邊,陳閻想過來扶她,剛伸出手被馬寧擊倒,雖然兩人已經被拷在一起,但還是在馬路上又打成一團,3個警察也按不住兩個人。 此刻她的腿很疼,她扶著門,和電梯里的他對視。 馬寧的臉雖然蒼白但神色平靜。 不過短短的幾秒鐘,電梯門隔斷了彼此的視線。 馬寧發現她竟然還對著他笑了一下, 最后留在她視線里的是馬寧那雙布滿厭惡的眼。 早上最害怕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可是,發生了就再也不怕了。 所有的膽顫心驚,所有的忐忑不安,剛才他和陳閻兩人在樓道里像兩只野獸一般纏斗著,她哭出聲也無人理會,心碎又無能為力,所有一切的情緒全部消失了,全世界都安靜了。 不過才一天之內而已。 她靠著門,站在那里癡癡的看著那扇已經關閉的電梯。 看上面紅色字節跳動著,從8開始倒計時,一直到1。 她看了很久,那個1會繼續增加,增加到8為止,門打開,馬寧走出來。 他說,“小微,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該怎么說,會不會嚎啕大哭,直說還是斟酌語言。 如果長話短說,一句話就夠了,馬寧,我被人欺負了,你還冤枉我。 但是她想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只是站在那里等而已。 等了很久很久,馬寧再沒回來。 “別哭?!?/br> 他給她擦淚,又抬起她的臉左右觀察,她的臉頰通紅,他以為她剛才挨了打,用手指摩挲每一寸皮膚,確定不是自己想的才放下來。 他等在樓下,等馬寧的車消失,他才上來。 她的頭發還散亂著,她還穿著那身衣裙,裙子下擺染了一片臟污的灰,膝蓋處一片深褐色。 對面的鄰居開了條門縫正鬼鬼祟祟的張望,他走過去敲了敲門,“想死嗎?” 嚇得那人猛地關上門。 他抱起她放在沙發上,她完全不掙扎,像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 掀開裙子,意料之中,其中一只膝蓋傷的很重,血已經凝固,大片擦破的皮下露出鮮紅可怖的傷口。 小小的房子,客廳空蕩蕩的,一個白色帶著鮮紅十字標志的小醫藥箱就在茶幾下面。 他洗干凈手,想給她處理傷口,他是完全沒有經驗的一個人。 酒精對傷口的刺激,他感受到過,雖然她一動不動毫無反應,他還是沒辦法繼續下去。 “微微,我們去醫院?!?/br> 他去抱她。 她搖頭。 “你的傷口太重了!” “你走!” “什么?” “滾開,離開我家?!?/br> 陳閻知道她氣到極點了,也知道因為自己口不擇言馬寧一定猜到了什么。 “抱歉,微微,我只是太生氣了,我受不了他這么對你?!?/br> “憑什么?陳閻?!?/br> “憑什么你受不了?你有什么資格受不了?我愿意,我愿意這么受著?!?/br> “微微!” “滾開,陳閻,別再跟著我,再愛我也沒用,我不是你以前玩過的那種女人,你那些深情款款的花樣永遠不能打動我,你像個狗皮膏藥,只會讓我更惡心,我不只是惡心你,我惡心你們全家?!?/br> 他沉默不語,用手指給她擦淚。 她伸手胡亂的去打他的臉,“滾啊,我做了什么,為什么這么害我,混蛋?!彼阋膊欢?,她哭的太厲害,他不得不雙手抓住她的手腕,讓她靜下來。 直到她掙開,跑去將家門大開,用手指著他,“走,立刻走” 他還蹲在她剛才坐的位置對面,一動不動。 她轉身沖進廚房去四處看,從臺子上隨手抽出一把刀。 “走不走?”她指著他。 那是把狹長的刀。 他慢慢的站起來將大門再次關上。 她這樣,他更不可能會走。 “微微,放下那個東西,別傷了你?!?/br> 她笑了一下,“你以為我想自殺,陳閻,你太小看我了?!?/br> 他根本不察她動手那么快,她就劈手砍下來。 一把刀的威力并不巨大,不過持刀的人怒火正盛,那是把有分量的菜刀,她的手仰的高,如果不是他閃了下,估計會切斷他的頸動脈。 饒是如此,肩膀那里迅速涌起的鮮血一下子向下浸透了半個衣袖。 他劈手奪下她手里的刀,立刻沖進浴室,抽出條毛巾按壓在傷處。 走動間,地板上灑落的血很快污了一地。 她呆了一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一只手按住傷口,另一只手去摸褲袋里的電話。 受傷的那只手臂撥號非常吃力,接通后他言簡意賅,“來接我,如意小區803?!?/br> 他剛放下電話,她就搶去電話。 他將電話奪過來時,電話猶在接通中,是報警電話,很快出現聲音。 她撲過來喊,“我殺人了?!?,他抱住她,緊緊禁錮在手臂間,“別鬧?!?/br> “孩子在調皮,是的,抱歉,以后不會了?!?/br> 直到電話掛斷,她才嚎啕大哭。 “哭什么?怕了?” 他抱的太緊,力氣大的驚人,她拼盡全力也不能掙開,狠狠的去咬他的手臂,直到流血他一聲不發。。 周燦很快來到。 陳閻穿了白T,半個肩膀向下手臂血紅一片,地上也是飛濺的鮮血,他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女孩,那女孩的半邊衣服上,小腿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血漬。 周燦站在門口被眼前的一幕嚇得頭發飛起。說話都結巴起來,“四少,怎么,怎么?” “關門!”,陳閻壓著怒火瞪了他一眼。 周燦找回神志,忙關上門。 “外套脫下來給我?!?/br> 周燦習慣穿西服,兩人身高也相當。 “過來幫我?!?/br> 平時周燦很機靈,此刻陳閻覺得他就像個傻子,“不行就他媽滾蛋,你發什么呆?!?/br> 周燦用干凈的毛巾將他肩膀到手臂緊緊扎住,那條傷口很長,在肩胛骨下方。 陳閻穿上衣服,去廚房,從地上隨手拿個環保布袋,將流理臺面上刀架里大大小小數十把刀都扔進去,他動作快又利落。那些利器扔進袋子里撞擊發出的鏗鏘聲,每一聲都讓外面的人心驚rou跳。 他走出廚房時,發現周燦很有眼力已經把地面擦干凈,裝在垃圾袋里包起來。 那把傷他的刀扔在水池里,周燦放在水龍頭下沖去血,顫巍巍的遞過來扔進袋子里。 陳閻收起這些刀原想著留她一個人在家,怕她做傻事 短短幾秒鐘,他又想,這么高的樓,她想做傻事,豈是把刀拿走就能避免的了? 她抱著膝蓋坐在地上,陳閻走過去要抱她,她不肯。 “微微,去醫院、” “我哪里也不去?!?/br> 他不管不顧的仍舊托起她的手臂。 “聽話,跟我去醫院,一會我會送你回來?!?/br> 她根本不信,曾經明亮有神的大眼睛里布滿血絲,滿是疲倦的看著他,“陳閻,你要逼死我嗎?” 他面無表情的盯了她幾秒鐘,貼著她耳邊低聲說,“微微,你爸爸還住院呢,別讓他擔心! 她再也不掙扎,一動不動的任由陳閻幾乎是攜裹著,把她抱下樓來塞到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