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拜老爺
25. 拜老爺
蘇小姐,您的退房手續辦理好了,歡迎您下次再來。酒店前臺工作人員把賬單放進白色信封里,推到兩眼腫成小核桃的女孩面前,繼續問:蘇小姐需要我幫您叫車嗎? 謝謝,我已經叫好了。蘇曈回答,正好司機來了電話,說他已經到酒店門口了,蘇曈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提著藏藍色的酒店紙袋,往酒店外走。 司機見乘客只有一個人,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放進后車廂,指了指她手中的紙袋:這個要放后車廂嗎? 不用了,我手提著就好。 蘇曈坐上后排,問司機是不是要現在把180元轉給他,司機爽朗地說到了車站再給就行。 她把手中的紙袋輕放在大腿上,雙手虛攏著。 師傅的車窗有些臟,她有點走神,想到其實巫時遷的車窗也有點臟,車內也亂糟糟,但她那時一點都沒在意過。 對上巫時遷的事,自己的眼睛就像自動加上了一塊濾鏡,讓所有一切都變得夢幻旖旎,邊邊角角都吹著粉紅泡泡。 泡泡一戳破,肥皂水糊得畫面黏黏噠噠的。 S市城市道路分布簡單,幾條主干道貫穿東西南北,這兩天巫時遷帶著跑,她多少能記得幾座比較明顯的建筑物。 蘇曈看著對自己而言稱得上陌生的街道,心想著下次再見時希望自己能調整好心情。 只是,短時間內都不想吃炒薄殼和五果湯了啊。 她都記不得昨晚是怎么回的房間,撲倒在床上哭得腦殼疼,本來想就這么哭到無力接著昏睡過去,終是過不去沒洗澡這關,硬是撐起身子進了浴室。 洗了個熱水澡腦袋也清楚了一點,還記得自己沒收拾行李,便吸著紅透了的鼻子拉出行李箱。 蘇曈原本買的是傍晚的車票,她上app給改了時間,改成了早上最早的那班車。 該吃的吃了,該看的看了,沒打算見的人也見了,他還施舍給你一個擁抱,沒什么好遺憾的了。 改好車票,蘇曈把浴室里的洗漱用品先簡單收拾了一下,看見剛剛換下的衣服,她抬手取下。 她捧著今天穿了一天的T恤,微微俯首,把自己埋進柔軟的回憶里。 布料上面還殘存著些許巫時遷的味道,不多,和自己的味道交織著。 嗅覺是記憶在呼吸,把那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指間閃爍的火星,細長的眼睛綴著午后豔陽的光斑,那些她聽不明白的方言,通通烙進她的腦海里。 她把仙女棒留在了酒店,因為高鐵不讓帶煙花爆竹。 把灑落在小包里的魚飼料拾起來,從洗漱包里取了隨身帶的止血膠布,貼住了破洞的塑料袋子,再把魚餌一顆顆裝進去。 東西不多,蘇曈收拾好后給服務中心打了個電話,討了個餐廳打包外帶用的塑料飯盒。 她從小冰箱里拿出巫時遷給的蛋糕卷,把融化坍塌的那一半切掉,還完好的那一半裝進了飯盒里。 她就這么一手行李一手蛋糕走進高鐵站,行李安檢過機時,安檢人員提醒她手提袋也要過機。 我袋子里頭是塊蛋糕而已,能不能不過機呀?蘇曈看著行李箱從X光機的另一端東倒西歪地掉落地面,她不想蛋糕再受到什么磨難。 安檢人員讓她打開紙袋檢查了一下,搖搖手讓她過去了。 她買的一等座,早班車人不多,旁邊的座位空著,斜對角的中年男子從一上車就開始悶頭補眠,后兩排的嬰孩在母親懷里哭鬧。 蘇曈掰開塑料蓋子,因為飯盒太小,蛋糕上的奶油和草莓都只能刮掉,裝進逼仄的空間里搞得一塌糊涂。 蘇曈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么,只是半截蛋糕而已,她都不愿意放棄。 黑色塑料叉子挖了一勺蛋糕送進嘴里,一會熱一會冷折騰了兩天的奶油早已過了最佳賞味期限。 她嚼著沒了水分的蛋糕,含著嘗不出是甜是酸的奶油。 哎,真討厭,是咸的。 蘇曈擦掉流進嘴角的淚液,又挖了一勺。 * 汪汕轉進接客車道,對著藍牙耳機說:我已經轉進來了,你站在原地啊,我看到你了。 蘇曈拿著手機,認出了汪汕的車,對著他揮了揮手。 汪汕打了雙閃,下車后往車后走,幫蘇曈把行李箱放上車。 謝謝你汪叔叔,麻煩你了。 沒事,正好你mama的事情有兩份文件得你簽個名,上車吧。汪汕揚了揚下巴。 汪律師的車干凈整潔,一直縈繞著新鮮木質香氣,蘇曈靠在后排座椅椅背上,看著窗外熟悉的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 窄長的后視鏡里,汪汕看著那失了魂魄的女孩,開口問:你這幾天在S市玩得怎么樣? 唔,就那樣吧。 你幾號要去學校報到?汪汕沒追問,換了個話題。 28號。 到時候你怎么去?第一個學期應該要帶不少東西吧? 高鐵吧,學校好像會安排車去高鐵站接新生 蘇曈想到行李的問題也覺得頭疼,自己的生活習慣沒辦法立刻改變,一樣樣生活小物件零散瑣碎,本來葉瑄是準備開車跑一趟高速送她過去,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只能往清單里劃掉一些東西了,盡量縮減至一個行李箱才好拿一點,不夠的生活用品,到學校那邊再買就好了。 汪汕趁著紅燈的時候看了看自己手機里的行程:要不我送你去吧,有輛車還是方便一點。 ???蘇曈沒反應過來。 那個禮拜我暫時沒有固定好的行程,可以陪你跑一趟S市。 這樣太麻煩你了,我自己去就行,這段時間我已經麻煩你很多事情了。 沒事,我也好久沒去過了,早上去,下午回來時順便帶些當地菜市場的牛rou丸回來,家里有小孩愛吃。 汪汕想著上次朋友帶回來一保溫箱的牛rou丸,他分了好一些給宮欣家,宮白羽喜歡得要命。 蘇曈自然是感動的,這段時間mama的朋友們都在她面前伸出援手,除了汪律師幫她跑mama去世后各種遺產手續,還有其他阿姨叔叔都讓她隨時有事都可以找他們。 謝謝你,汪叔叔。蘇曈誠摯地道謝。 車子到了蘇曈家小區門口,汪汕還要回律所,就直接在這里把文件遞給她,你先看看,沒問題再簽。 蘇曈一行行看著,聽著駕駛座上的汪汕接了個電話。 嗯,我送完蘇曈就回律所你中午吃了什么?下午沒客戶,你有空嗎?我陪你去做頭發?好,你約好了告訴我 蘇曈之前也見過汪律師像現在這樣瞬間變臉,一接到這個電話,他的語氣就會變得溫柔到不行。 那人也會對別人露出這樣的神情嗎? 蘇曈垂下眼,收好自己亂飛的心緒,認真核對著文件。 * 巫時遷被黃妍甩在肩背上的巴掌拍醒。 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魂不守舍的。黃妍把手上的三根香遞給他:輪到你拜老爺*了。 地主神牌面前擺著的香爐插著流淚的紅燭,周邊已經插了幾根佛香,絲絲煙火裊裊升起。 地上一個個朱紅圓盤上擺著供品,有紅桃粿和鼠殼粿,有鹵鵝燒雞和烏魚,有五果齋菜,有金元寶模樣的鈳絲*。 巫時遷接過黃妍的香,跪在地上闔了幾下,把香插在香爐上。 他完成了任務,給黃妍讓了位,黃妍還得陪土地爺再聊一下天。 巫青山剛洗好茶盤家伙,問他:想喝什么茶? 隨便巫時遷癱躺在紅木椅背上,他這兩天都睡得不好,整宿整宿地做夢,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著了,睜著眼到天光。 做的夢他一個也記不住,破碎凌亂的,像被撕碎的相紙被風吹到地上,浸在泥水里又冷又臟。 哥,我們28號去學校報到哦,你那天有工作嗎?坐在他對面的巫柏軒問。 應該沒有吧。巫時遷也不用想,其實他這幾個月都沒有接工作。 黃妍從地上站起來,皺著眉問:你報完到就回家吧?等開學再過去。 巫柏軒一臉不情愿:啊我不要,我想住宿舍啊,想和舍友們先熟悉一下等到開學再過去,都晚了好幾天了。 你的身體情況跟他們能比嗎?乖乖的啊。 巫柏軒沒再回應,低著頭刷手機。 清透的茉莉茶香飄至巫時遷鼻下,他吸了吸鼻子,是白龍珠啊。 今天剛到的新茶,試試看。巫青山把小杯茶放到他面前的茶幾上。 茶杯燙手,巫時遷兩指捻住杯緣,先聞了聞茶香,再讓馥郁的茶湯入口。 巫青山問他怎么樣,他點點頭,說:還行吧。 跟那小孩有點像的味道。 黃妍還在勸著巫柏軒,巫時遷摸出手機按開微信,看著那一串紅點心煩氣躁。 更讓他煩躁的是蘇曈回去好幾天了,沒給他發過信息,朋友圈更加是一條都沒發過。 他想窺探下小孩這幾天過得好不好都沒辦法。 巫時遷不時點進去蘇曈朋友圈看看,看看可見內容沒有變成一條灰直線就安了些心。 還沒把他拉黑呢。 黃妍碎碎念完巫柏軒,又來碎碎念巫時遷:前幾天相親那個女孩還有沒有再聯系你?我問過蘭姨了,她說女孩沒說你不好,你要積極一點??! 沒有沒有,你別老去跟你那些朋友說我娶不到老婆好不好?搞到我好像哪里很不行巫時遷呲聲。 什么不行?哪里不行啊哥?巫柏軒笑著插嘴。 小孩子別管。巫時遷瞪了他一眼。 黃妍也瞪了巫時遷一眼:別教壞你弟弟了! 茶喝了幾泡,紅燭也流干了淚,黃妍準備捧著鈳絲到樓梯間的鐵桶里燒:時遷,過來幫我點火。 被歲月熏得焦黑的鐵桶吐著火舌,吞噬著獻給神明的金銀元寶。 黃妍一邊撒著錢紙,一邊念著保佑巫柏軒身體健康,保佑巫時遷不要孤獨終老,保佑巫青山事事順心。 巫時遷也撒了幾把元寶,他在熱氣繚繞里跟天上的老爺討了個愿望。 你要開心啊,小孩。 作者的廢話 1、汪汕、宮欣、宮白羽,是隔壁的角色,汪汕不是男二,在這里只是串個場兒,但后面還會串場,所以給沒看鐘意的小可愛介紹一下,汪汕是律師,31歲。 2、拜老爺:拜祭天神、地主神。鈳絲:錢紙。 3、接下來進入的大學劇情,因為老板娘離大學實在太特么久了,如果有不符合現在大學生活情節的話你們多多包涵一下。 另外就是,大綱里面有一個劇情會有點現實,但并沒有影射學校的意思,虛構虛構,都是虛構的。(很慫的作者先聲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