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弱者
9.弱者
是夜。 程貝貝躺在床上,身上的傷確實如張姨所說,袁姐有分寸,只是看起來嚴重的皮外傷而已,那些女生最大的也不過是才上高中的年紀,又沒有專門學過拳腳功夫,頂多是手勁狠些,而她以前長期被虐打,身體已經自我保護地形成了一套閃避動作,并沒有傷到重要的地方,只是臉上被指甲劃了幾個口子,不注意些可能要留疤。 青助中心雖然看上去很舊,但宿舍里的暖氣很充足。 她床上的還是上一任離開時留下的被品,床單有股隱約的難聞的氣味,被子也不夠柔軟,yingying的泛著潮味。 床墊也有些硬,她身上有傷輕易不敢動,可床板又膈得渾身疼,僵直的酸疼,源源不斷,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她艱難地翻了個身側睡著,床有些年頭了,她一動就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睡在她下鋪的袁姐狠狠一腳踹在床板上,很惡劣的語氣,“亂動什么,不想睡覺就給我滾出去!” 那一腳的威力隔著床板震得她身體發顫,程貝貝不敢再動,枕頭底下是張姨給紗布和藥的時候一同留下來的小剪子,她一手摸到枕頭下握住那個還沒有一掌大的小剪刀眼波沉沉,晦暗的情緒在她眼底翻滾。 容隊長特意給她買的東西當然沒有保住,那些女生像是瓜分戰利品似的得意卻又鄙夷的樣子在她腦海里不斷回放,一面用最惡劣的語言評價挑剔,又一面將它們據為己有,她無法忍耐, 有一只小手從對床的支架空隙里穿過來,輕輕摸著她的頭發似是無聲的安慰。 是莉娜。 就是她今天上午把張姨叫來的。 與她一起的那個女孩叫郝雅,剛五歲,莉娜比她大些,九歲的樣子。 她們都是弱者。 程貝貝握緊了手中的剪刀,冰涼的鐵質利刃也沾上她溫暖的體溫。 因為太過弱小,所以不具備反抗的能力,就算受了欺壓也要咬牙受著。 可她偏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無法擁有,就算毀滅了也不會讓別人奪去。 * 治管局的天臺上,容尚謙站在那里。 雪已經停了,白天里一直肆虐的風也似乎停下來了。 夜色里,只有天上的星子在招搖地閃著,云朵遮住了月亮,蒙上一層厚厚的陰霾,不知什么時候風吹開了云朵,皎潔的月亮露出來,水銀樣的清輝灑下來。 夜,如此美麗。 容尚謙手里拿著一只錢夾,透明的夾層里是一張小小的照片,上面是一個年幼的女孩,五官明麗,皮膚白皙,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龐十分美好,笑容也明亮,那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最為矚目。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照片上女孩的臉,看著她的目光憂傷又懷念。 韓思琪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上了天臺,她走到他身邊,感受到籠罩在這個男人周身厚重的哀愁不由得開口,“容隊長?” 容尚謙收起錢夾,看向韓思琪的時候又回復了往日的神采,沖她微笑,“ 你怎么上來了?” 韓思琪搖搖頭,看向遠處,輕輕嘆了口氣。 “為什么受傷害的總是女人和孩子,今天受害的那個女人被她丈夫殺掉了,去到的時候她還沒有斷氣,渾身都是刀口,一直一直在流血,沒能等到救護車,我眼睜睜看著她死的,我……” “有時候警員的案件真的很可怕,今天的那個女人,還有昨天的程貝貝,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堅持下去?!?/br> “我也希望每天的工作只是開開罰單、送送迷路的小孩回家,但這世上每時每刻都有不幸的事情在發生,而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拯救這些人?!闭f到這里容尚謙低笑一聲,“有些事情我們無能為力,但不能失去希望啊,還有那么多人在等著我們去救,如果連我們自己都堅持不了,那么那些人還能依靠誰?” 容尚謙見她似乎還有些不太開心的樣子,“知道嗎?我有個meimei,只是在她五歲那年走失了,到現在也沒能找回來,只知道被拐走了,但連一點線索都沒有?!?/br> “容隊長,你一開始做警員就是為了找到你meimei嗎?”韓思琪抬眼看他。 “對?!比萆兄t張口似乎想說什么又止住了,繼而開口,“我不知道她是被人販子拐走賣給哪個沒有孩子的家庭,或者是遭遇了更可怕的事情,我只能心存希望,她還活著,在等著我去救?!?/br> 他掏出錢夾,把那張照片給她看。 “這是她?”韓思琪認真地看那張照片,有點年代了,但被保護的很好,連邊角都沒有泛黃,“她的眼睛很黑,很漂亮?!?/br> “嗯,她是個特別乖的小女孩?!彼劾锓浩鸾z絲柔意。 “一定會找到她的,容隊長?!?/br> 會有rou的,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