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肆
春肆
等天完全黑下來之后,周一山憋著怒氣敲響了陳朵南家的大門。 “朵朵被她老師打電話叫走啦,就在下午的時候,聽說是臨時有個什么舞蹈的拍攝,在郊區那個大禮堂呢,她走的急,沒跟你說吧?!标惗淠蟤ama一臉納悶的看著周一山。 怒氣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令他無可奈何的惆悵。 他慢慢悠悠走在路上,路燈從高處打下來,照在他身上。 形單影只。 隨意坐到路邊的長椅上,他胳膊杵著頭思考了好久,手指停在跟陳朵南的對話框上,那些話寫了又刪除。 他和陳朵南的這些年。 說來她可能不信,他最近總能夢到高三那年的學校走廊,陽光明亮柔和,門窗大敞,風把窗簾吹得輕輕飄動,他站在陳朵南班級的后門,夢里她們教室沒有人,只有桌上成摞的書,水杯筆袋等等雜物錯落擺放,他站在后門位置上,看著陳朵南正背對著他擦黑板,她又黑又長的頭發扎成了一條馬尾,一簇發尾輕輕擺動,看得他心癢。 他竟不愿讓這個夢醒來。 他跟她說過,他可以永遠等她放學。 * “我cao!真的假的?” 李琳臉上帶著妝,此刻她的表情和她的‘天鵝’身份一點都不符。 陳朵南側過身,化妝桌上的強光照到她頭頂上的鉆石頭飾,反射出細碎的光,她點了點頭,擔心李琳沒看到,又小聲補了句,“真的?!?/br> 她抿著嘴湊過來,“什么感覺?” 陳朵南手繞到頭后,想要摘掉鉆石發飾,“他…身材還挺好的,反正不是很難受?!?/br> 李琳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大姐,誰問你這個了。我的意思是你心里對這事是什么感覺?!?/br> 她笑著撞了下陳朵南的肩膀,“看來他把我們朵兒伺候得很舒服嘛~” “停?!标惗淠霞t著臉堵住了她的嘴,“你給我少說兩句!” 說完,她放開了李琳,皺著眉頭道,“我沒什么想法,就覺得挺別扭的?!?/br> 李琳打斷了她,“你們很合適啊,周一山挺好的,我雖然只和他吃過一次飯,但我覺得這樣的男生很少啦,而且長得還帥,不知道你在別扭個什么?!?/br> “我們做朋友這么久了,關系怎么可能說變就變啊,而且在所有朋友里,就屬我倆最能吵架,根本就不合適?!?/br> “話都被你說了,你問過他嗎?” 她確實沒有。 不過。 “不用問也知道?!?/br> 周一山才不在乎她,他傲嬌又毒舌,從不肯低下頭。 如何不被感情傷害? 答案就是變的比他更高冷。 就像現在,陳朵南低頭看手機,她打開微信,那個人頭像靜悄悄的,已經被好幾個人頭像擠了下去。 分明是他沒有主動聯系她。 她抿了抿嘴,手指向左滑了一下,刪除了他的對話框。 可是下一秒,畫面突然一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他的名字。 愣了兩秒,她接聽了通話,耳邊沒有聲音,她皺著眉頭看了看屏幕,跳動的秒數提醒著她這通來電確實已經接通了。 難道是信號的問題? “我在門口?!?/br> 電流沒有把他的聲音拉扯變形,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很好聽。 陳朵南低聲清了清嗓,“我不在家?!?/br> 她以為周一山現在在她家樓下。 哪知,他嘆了口氣說, “我在禮堂門口?!?/br> 陳朵南瞪大眼睛,“郊區這個禮堂?” 剛走出門就被一股冷風吹到,陳朵南攏了攏黑色的毛線小外套,走下了樓梯臺階。 然后,在周一山面前站定,“你怎么來了?” 陳朵南沒有來得及脫下黑色的演出服,她皮膚白皙,像是冬天里剛覆上大地的那一層雪。 眨了眨眼,她瞳孔顏色烏黑冷艷,是純黑的羽毛。 都不用在臺上,她就是伸著長頸的黑天鵝。 “不冷嗎?”他的聲音沁進了夜里的涼風。 明明已經進入了春天,可他一說話竟還有一層淡淡的哈氣。 “冷?!彼D過頭看他,“所以你最好有事快點說?!?/br> 出乎意料,他這次竟然沒有馬上嗆回來。 她站在臺階上,比他高了一點點,周一山抬頭看她,明明是仰視,可那姿態卻一點都不輸她。 他穿著一件長長的黑色風衣,禮堂門口的射燈打到他身上,更顯瘦削。 他說,“我再也不想忍你了?!?/br> 頓了頓,淡淡霧氣圍繞他的呼吸聲音。 “你最沒良心,從小到大,我就活該當個工具?你知道你這樣有多討厭嗎?” “我討厭?” 陳朵南一下子抓住了這句話的重點。 她眉毛皺起來,“對,我就是討人厭,可你以為你能強到哪里去???” 有風吹到她的腿上,她能感覺得到涼意從她腿間帶過。 這樣的夜,像極了高二那一年春天。 她也是這身裝扮。 同樣的黑天鵝。 那天是學校校慶,晚上有校慶晚會,她作為獨舞被放在了第一個節目,只用跳天鵝湖的節選,黑天鵝變奏。 她去衛生間換衣服,再化妝。走到門口時,距離晚會開始還有十多分鐘,陸陸續續有同學坐到了位置上。 陳朵南從小過道往后臺走。 走了一路,旁邊男生的那些視線全都落在她的腿上。 同桌拿著她的外套,在她耳邊說,“只有周一山不偷看你的腿?!?/br> 臺側的幕布側住了陳朵南的視線,臺上的一束光打在了主持人的身上。 她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只有他的樣子在她腦袋里清晰。 他當然不會看她。 他永遠昂著頭,比她更像一只天鵝。 回到現在,陳朵南垂下眼眸,眉頭舒展開,“你也沒有很招人喜歡啊,這么多人里,只有你從來不肯看我一眼?!?/br> 空氣有瞬間的靜止,周一山語氣迷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陳朵南翻了個白眼,“聽不懂就趕緊回去吧?!?/br> 她氣沖沖轉過身,逆著的風把她耳邊的碎發吹亂。 然后,她聽到她背后周一山的聲音。 “陳朵南?!?/br> 有風吹過,把他的話帶進了陳朵南耳朵里。 “你以前特別喜歡的那個日劇,里面那個男人說過,‘大家都把戀愛幻想的很美麗,圣誕節兩個人要一起過,約會要選在哪,要做什么,都專注在二人世界里,不往別處看,大家都這樣,那就是理想的戀愛,不過實際上,只有吵架,互相傷害,勉強遷就對方,即使這樣,還是不想這么容易就讓它結束掉,戀愛就是這么一回事吧?’” 他一口氣說了好長一段話,陳朵南停住沒有轉過身。 他盯著她的背影,一動不動。 “按照這種說法的話?!敝芤簧阶齑郊t紅的,似笑非笑,“我好像跟你戀愛很久了?!?/br> 陳朵南轉過頭,眼睛瞪得大大的, “誰要跟你戀愛???” 她吸了一口氣,像是被氣到,“你都還沒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