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水月5

    我的星星，她只是回到了天上。

    劇痛，震蕩。被撞擊的一瞬間，玻璃全部破碎，連帶著座位也變形了。佳期感覺到血液在快速流失，但是奇怪……頭頂并沒有傷口啊。她頭疼欲裂，心跳極快，后知后覺的往下面看去，有血液——正在慢慢滲出。

    為什么……佳期意識消失的前一秒，她的心中是無措和悲痛。

    有些東西，從到來到離開，都是靜悄悄。

    “緹藍，她在流淚?！庇心：磺宓穆曇粽f道，隱隱約約聽不真實。

    有雙手停留在自己眼角，拂去了什么。

    佳期的意識逐漸飄散。

    又來到那個崖邊，穿著白裙的女人站在那里，對著沖過來的身影毫不猶豫餓開了一槍。鮮紅的血花綻放在胸口，男子震驚而悲痛的臉逐漸失了血色，他倒下了。

    不要！

    佳期猛然驚醒，下腹的疼痛變得清晰。

    有人坐在自己身邊，她說：“我從那邊離開，恰巧看見有車禍。心想著不該是你吧，結果真的是。幸好只是輕傷，恢復幾天就好了?！?/br>
    佳期的意識回籠，意識到說話的人是緹藍，她試著勾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還有……”緹藍帶著猶豫的神情，還是說了：“是宮外孕，我已經給你做了手術，沒有后遺癥?！?/br>
    “佳期，不要傷心。她只是和你沒有緣分?！?/br>
    一張紙巾按在了她的眼角，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流淚了。

    “我還……不知道她來過，她……就走了?！奔哑谡f話斷斷續續，緹藍知道她內心悲傷。

    她不能做什么，那個孩子佳期留不住的，這是命運。

    “剛才有好多電話，我拿過來了?！迸⑼崎T進入，手上拿著的手機，正是佳期的。

    女孩把手機遞給佳期，沖她笑了笑，臉頰上的一彎月牙閃耀著銀色的光輝。

    佳期看了一下，都是成蕭打來的，現在已經是下午時間，她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回撥就電話。

    “nongnong，你還好嗎？”成蕭的聲音傳來。

    一瞬間，假期感覺自己的眼睛好酸，她又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說道：“我還好，在緹藍這里?！?/br>
    “本家的人把我帶回去了?！背墒捳f：“我本來想帶著你一起走，但是聽說水淮那邊出了暴亂，我找不到你……”

    佳期說：“我沒什么大礙，只不過……”

    “只不過？”那頭的成蕭一聽見這三個字，忍不住緊張起來，搶了佳期的話。

    “沒事，小小的擦傷?！?/br>
    “是嗎？”成蕭放下心來。

    “我可能得在緹藍這邊待幾天?！睘榱私鉀Q成蕭的疑惑，她這樣說：“畢竟現在濰海有些亂，我在這邊很安全，傷養好了就回去?！?/br>
    “可是……”

    “嗯？”

    “可是我會想你?！背墒捰行┎缓靡馑?，說的小聲。

    佳期笑了一下，眼淚掉下來，她又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會想你啊，成蕭。但是我們只能過幾天再見面了?！?/br>
    “嗯，我知道的?！?/br>
    “我讓緹藍和你說一下?！奔哑诎央娫掃f給緹藍。

    在佳期的行動中，緹藍知道了自己該說什么話，接了手機就和成蕭說了幾句。

    “嗯，她現在需要休息?！?/br>
    “沒什么大礙。不過之前生過病，剛好現在可能養一下?！?/br>
    “六夜公子您放心，我肯定還給你一個健康的佳期?！?/br>
    “嗯？哦?！本熕{把手機換給佳期。

    “怎么了？”

    “再見，nongnong，我愛你?！?/br>
    “我也愛你，成蕭?！奔哑趻炝穗娫?。

    “沒關系么？”緹藍問。

    “沒關系?！奔哑谏焓謹n了攏自己的肚子，里面曾經孕育過一個小生命，可惜緣分尚未到來。

    “像你說的一樣，我和這個孩子，本來就沒有緣分。所以……成蕭不知道也好?！?/br>
    “你能夠想開就好?！本熕{有些擔憂佳期的狀況。

    “這幾天，要打擾你們了?！奔哑诼冻鲆粋€歉意的表情。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緹藍拿出了手機看了一下名字：“我去接一會電話?！毖援吽吡顺鋈?。

    看著緹藍走了，女孩馬上坐在了她曾經坐的地方，一臉微笑的看著佳期。

    “你好?！?/br>
    “你好呀，我叫隱隱?！?/br>
    “隱隱，這個名字很可愛?！奔哑诤傲艘宦?，在口中咀嚼著這個有些奇妙的名字。

    隱隱露出燦爛的微笑，臉頰上的月牙隨著她腦袋的晃動一閃一閃：“對吧對吧？我家princess給我取的名字，我可高興了?！彼荒樀钠诖?，就等著佳期繼續問下去。

    “那你……”

    “隱隱，出來?！本熕{從門外探進來半個身子：“別打擾佳期，讓她好好休息?！?/br>
    隱隱的腮幫子鼓起來，和緹藍無聲的對峙著，最終哼了一聲，不情愿的邁著步子向外走去，走之前還偏過頭來看佳期，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

    不過自己或許真的需要休息了。佳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有些透支。她躺下來，把被子蓋過頭頂，讓全身都包裹在溫暖之中。

    “緹藍你真是……隱隱還想多聊聊天的?！?/br>
    緹藍瞪她：“說了不能亂說話，隱隱你又不遵守規定，這樣下去我只能把你送回去?！?/br>
    “隱隱才不怕你！”隱隱朝緹藍做了一個鬼臉：“星星幫著隱隱，緹藍你沒辦法?！闭f完她跑向門外，一溜煙的消失了。

    緹藍吐了一口氣，從袋子里掏出那個本應該交給佳期的瓶子，喃喃道：“幸好之前沒交給佳期，這藥可對孕婦沒什么好處……”

    六夜家的人是突然到來的，還帶了軍部的一起。有很重要的事，急于讓成蕭趕回a市。面對著來者不善的一群人，成蕭沒有其他辦法，帶著管家只能離開了。他本想著之后讓管家去接佳期回來，但是當他回程的時候，卻接到了東郡動亂的消息。他打給佳期的電話一直沒通，這加劇了他的焦慮。

    后來電話通了，成蕭了解到情況之后也只能讓佳期暫時待在那邊。他這次被帶出來也是前途未卜，將佳期放遠了他能夠安心些。況且正值動亂，來回的路上或許危險更多。

    車輛并沒有朝a市駛去，而且開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輾轉了數個小時，來到了一處山林，從車身的數次停頓，他可以判斷出這是一個防衛森嚴的地方。

    成蕭一行人下了車，管家被要求在此處等待，而一同被收走的還有成蕭的耳麥。接著有人領著成蕭進去里面，引著他到了其中的一間房。成蕭謝絕了他們安排的輪椅，靠著手杖，加上引路人的提醒，跨過了數條臺階，最終來到一扇門前。

    “教主，六夜公子到了?！蹦侨送▊鞯?。在得到示意之后，又將成蕭引至下首的座位。

    “六夜公子，久聞大名?！币坏劳赖穆曇魪纳戏絺鱽?。

    “成蕭不勝榮幸得教主垂憐?！背墒挷槐安豢旱南蚵曇魝鱽淼姆较蛐辛艘欢Y。

    “六夜公子能否猜一下，老夫此次邀你前來所謂何事？”

    “成蕭不才，不敢妄加猜測?！背墒捦妻o道。

    “呵呵，六夜公子一表人才?！蹦堑缆曇粲终f：“與我教圣女甚是相配，可許圣子之位與你，可愿否？”

    “教主，這……”旁邊傳來一道女聲。

    “成蕭已有家室，恕難從命?！?/br>
    “但老夫聽說，她或許來頭不正?！苯讨鞯痛怪?，看著坐在下面神色不變的男人：“她有一雙和月之魔女相同的眼睛?！?/br>
    “教主說笑了，佳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背墒捳f：“我相信教主應當不會因為一雙眼睛，去判斷一個人。畢竟成蕭亦是身患眼疾，但佳期從來沒有因為我的眼睛而對我心生芥蒂?！?/br>
    “公子本是天上月，奈何落入塵界?！苯讨鞲袊@的說：“若是我教有神藥能夠醫治公子的眼疾，可否如愿？”

    “成蕭明白天下無白食之說，敢問教主的條件是什么？”

    “若是讓你與那孟小姐分離？”

    “恕成蕭難以從命?！?/br>
    “不過是句玩笑話，公子不必當真?！苯讨髡f：“我教圣女之前應該和公子說過，希望公子能夠擔任我教圣子一職，此外再附加一事，討伐月神宮。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可月神宮早就消失了，何來討伐？”

    教主明白已經成功了一半，不免有些放松下來：“雖然是些殘黨，如今也出世了。這些日子的軍部活動，公子應該也收到了消息才對?！?/br>
    “我只知道軍隊活動頻繁，這其中的原因，卻不能窺透?！?/br>
    “待公子成為我教圣子，再機密的事情也會了解?！?/br>
    “教主說服了我，只是成蕭尚有一事不明，不知教主為何選中我？”

    “一切都是父神的指引?！苯讨饔寐詭衩氐目跉庹f：“圣子加冕那日，我將帶圣子前往圣池，接受父神的天引?！?/br>
    與成蕭商量好之后，教主將他安置在教內的一處別院。等成蕭走了，站在一旁的麗塔忍不住開口了：“教主，為何……”

    “麗塔，你是我一手帶大的……”教主注視著這個陪在他身邊的女孩，她從被接進教內到如今成為圣女，都是在他的全力培養下完成的，可惜……仍然不夠聰慧。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么我要在這時召見圣子？”

    “是……之前我已經傳了您的意思過去，但是六夜……圣子并不領情?！?/br>
    “時候未到罷了?！苯讨饕馕渡铋L的說：“人只有在最低谷的時候，才能拋卻理智去接受無論從哪里拋來的橄欖枝?！?/br>
    “我聽聞圣子幼時曾遭受苦難，為何當時沒有……”麗塔想若是那時將六夜成蕭接進教內培養，豈不是能培養出一個更加合格的圣子嗎？

    “那時？確實是個好機會……可惜還是浪費了……”教主眼神深邃，他說：“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獲，至少讓我們發現了月神宮的殘余，不然真是竹籃打水了?！?/br>
    麗塔聽見這句，心下一驚，已經明白了什么，趕忙半跪下來，對著教主說：“麗塔愚鈍，望教主寬恕?！?/br>
    “麗塔，你是一個好孩子?！苯讨髋牧伺乃哪X袋：“以后你會知道更多的事，但是至少現在這份好奇是多余的。下去吧，好好休息?！?/br>
    麗塔放在袖子里攥著的手松開，她回道：“是，多謝教主開恩?！?/br>
    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能夠俯視一切的視野讓他迷醉。這個位置，也注定只能他來坐。軍部？家族？不過是一群腐朽了數百年的存在。   他們鋼鐵般的意志，已經隨著月神宮的神隱而褪去了。只有朝日教……一直在追尋著月神宮的蹤跡，最終成為這片大陸救世主的，也必將是朝日教。

    終于離開那座房子，成蕭微微松了一口氣。他有些顫抖，不只是因為能夠醫治眼疾的欣喜，還有對佳期的擔憂的那顆心，稍微放下來了。他能夠答應教主的條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佳期。在之前，他一直認為自己能夠好好的保護佳期，不讓她遭受傷害，但是這次的錄音事件，卻打了他一個重重餓耳光。他當然不介意自己餓身份如何，那都是外在，但是如果沒有到達那個高度，必然不能護得心上人萬千平安。天知道當他在路上聽見佳期出了車禍餓時候，有多想飛到她身邊，但是……一個瞎子又怎么開車呢？他在那時，從未有過的不甘和痛苦涌出，似乎要撕碎整片空間。

    所以當教主提出能夠治愈眼疾的時候，他才那么輕率的決定了。除了與你分離，我無堅不摧。

    朝日教里面的信號不好，成蕭猜測應該是和它所處位置有關。他連續打了好幾個電話，最終在傍晚撥通了。

    “喂？成蕭?！奔哑诘穆曇魩е苤氐乃?，像是剛剛醒來。如果成蕭在她身邊，一定想親親她。

    成蕭把自己擔任朝日教圣子的事情告訴佳期。

    “nongnong，我必須成為圣子。這不是我的權勢會如何，你知道，我們都不在乎。但是我想要一雙眼睛，一雙能看見你的眼睛?！?/br>
    “我只是怕?！蹦谴嘻愃皆L，成蕭的心意明明很堅決，但是這次卻答應了。

    “nongnong，你知道你出了車禍我有多害怕嗎？”成蕭的聲音帶著顫音：“我甚至都不能回去見你……我一直在想……萬一……萬一……”

    那頭的聲音已經染上了哭腔，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佳期的臉頰上已經是淚流滿面，她如何不知道？那次在東瀛，她收到父母出事的消息，就在想：萬一……萬一……她不能想象，或許她心愛的人從此長辭人世，而她卻一無所知。正是這樣，她下定了決心同墨禎分手，不想讓自己陷入這份失去的恐慌。

    “好，我尊重成蕭你的意見?！奔哑谔植寥チ俗约旱难蹨I，伸出手在空中抹了一把，似乎想替成蕭也擦掉眼淚。她還從未見過成蕭哭泣，那樣的場景，她不能去想象。

    “不論如何，成蕭，你要記得?！奔哑谕ｎD了一下，說道：“nongnong永遠愛你?！?/br>
    “我心亦如此，定不負相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