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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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A高看見何慕實屬意外,A高是寄宿制高中,陳舒中考失利,上不了省重點高中,而且高額的折校費,陳舒出于對學費的中和考量,所以父母打著為她好的名號,在聽取親戚的片面言語拋給他唯一的選擇時,陳舒欣然接受了。 何幕的到來給陳舒的生活帶來了絲絲陽光,讓總是在噩夢和漆黑的夜里驚醒的陳舒似乎看到了陽光, 陳舒的成績一如既往地優秀,在同齡人傷透腦筋如何涂脂抹粉時,不施粉黛的陳舒出落得越發清秀,不卑不亢,理性而清晰的過著高中生活。 陳舒發現自己不對勁時,是自己頻繁在夢里驚醒,白日里昏昏欲睡,對一切東西都提不起興趣,和朋友交談時的走神,越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成績一度下滑,班主任對他的狀態看在眼里,多次約談 終于,一個深夜,陳舒給遠在異地的母親打了一通電話,在聽到母親疲憊而沉悶的聲音,應該是正在睡覺被吵醒的,陳舒隱藏得很好的情緒轟的崩塌,眼淚止不住的下滑,在走廊上克制的哭訴 “媽……我好累……” 電話另一端的母親慌了神,連聲問道“怎么了?” 應為什么變成這樣,陳舒也說不上來。 陳路明隔天就帶陳舒去了醫院檢查,是神經衰弱,開了一堆幫助睡眠的藥物 這幾年家里的經濟狀況逐漸好轉,父親總是工作到深夜回家, 看著父親越發蒼老的臉龐和關切的眼神,陳舒喘不過氣來,只是眼神空洞的把目光移向了別處,年邁的奶奶知道后各種土方子求神拜佛,陳舒知道這時奶奶再用她的方式愛她,不管那些土方法有多么荒謬,她也照單全收, 在月假回家的公交上,疲憊得陳舒也不會睡覺,哪怕只是一小會,因為她很清楚睡著了到站時沒有人叫她,她很孤獨,在一個人回家的路上這種感覺更甚,陳舒知道如何在人前談笑風生,也坦然面對自己的孤獨坦誠,這樣再好不過 陳舒在藥物的幫助下能睡個好覺了,成績也漸漸好轉 一轉眼,高二下期,誰也沒想到何幕回來了,給他這潭死水拋下一粒粒碎石,-把平靜的生活掀起陣陣漣漪, 何慕雖然轉學回來不久,討喜的性格倒是沒改變,他成為了一個體訓生,還是學生會會長, 陳舒很好奇,問他“你不是很喜歡畫畫嗎,改行了?” 何慕淡然一笑,揉了揉她的頭發“應為不想把喜歡的事情變成事業,我害怕厭煩” 陳舒第一次覺得這張玩世不恭的皮囊下住著一個理性的靈魂 學校各種活動總是少不了何慕的身影,籃球比賽,接力,拔河,只要有何慕的地方就有一群女生的尖叫和吶喊 何幕很耀眼,青春期的少女本就是為臉而癡迷,何況何慕并不是一無是處只知道耍帥的男生,才華傍身,又有硬朗帥氣的容貌, 唯獨陳舒對這些東西毫不在乎,陳舒的眼中,才華是加分項,并不是必選項,何慕不過是個愛鬧的小孩子而已,雖然她只比何慕大一歲。 藝術節 “我報了現場繪畫,你來看看嗎?” 何慕知道陳舒不會拒絕,陳舒很喜歡畫畫,從小時何慕就看出來了 “好哇,看看你的畫技有沒有進步” 陳舒眉毛一挑 “嗯,不過會不會被你的迷妹用眼神殺死?”陳舒勾起淡淡的笑容。 “我罩著你呀……” 是的,陳舒不會拒絕,因為她愛畫畫,深入骨髓,只有畫畫能讓她安靜下來,她愛藍色顏料鋪在畫布上的舒適,她沉溺于高更“我必須畫畫,就像溺水的人必須掙扎”的精神世界,也愛梵高那股通透又執拗 陳舒很有畫畫的天賦,畫風也有自己的風格,參加學校的書畫比賽安全不輸受過專業培訓的美術生,不少專業的老師夸過他 至于陳舒沒有往美術發展,是因為父母,成年人的世界看重價值,在他們的眼中培養興趣愛好就是浪費錢卻毫無價值的東西,陳舒理解,父母所處的格局太短淺,忤逆也是徒勞。也只是閑暇之余畫畫, 如果說陳舒是小有天賦的野草,那何慕就是很有天賦且經過長時間專業培訓的家花,何慕在手法技巧比陳舒強很多,各種獎項拿到手軟。 去看看何慕現場畫畫能學到不少東西,于是陳舒婉拒了班里的推舉參賽的名額,并不是她沒有集體榮譽感,是她的班級不缺繪畫的人才。 藝術節,是不需要穿校服的,難得的自由時刻,在其他女孩鬧哄哄的化著妝的時候,陳舒只是穿了一條碎花裙子,上身穿這一個較為寬松的淺色牛仔外套, 初夏的早晨有些寒意,平時高高豎起的馬尾披在肩膀上,看起來多了幾分柔意,瘦瘦小小的,不施粉黛卻也讓人移不開眼,深邃的眸子,卷翹的睫毛,一股清清冷冷的氣質。 藝術節的活動上午是優秀的書畫作品展覽,陳舒在好友的催促下,擠開人群,看著分布在校園里的展覽板 陳舒在一塊展覽板旁停了下來,兩幅藍色系的作品,一副是陳舒的,另外一副不說也知道,作者是同樣喜歡藍色的何慕,是,可能是應為風格相近主辦方擺在了一起展覽。 一群女生尖叫的擠了過去,拿出手機拍照,就好像拍到何慕的作品等于中了彩票,陳舒不動聲色的退了退,走向別處, “你在這啊,找你半天了”何慕一把摟過陳舒的肩膀 “快比賽了,小助理給我遮太陽” “說話就說話,變動手動腳的,誰是你助理”陳舒從他肩膀下鉆了出來,還不忘踢了他一腳 cao場作畫,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可以有參賽者的好友在旁邊幫忙擠顏料或者洗畫筆,校園活動并不是特別正規,在這眾目睽睽和學生會巡視下作弊的情況并不存在,學校算準了沒有誰會這么做讓自己丟臉,幫手的作用也只局限于提醒參賽者時間,擠顏料,洗畫筆,或者打打傘。 何慕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距離觀眾最近的地方。 陳舒一動不動的撐傘,不同于其他女生注意力全在何慕身上,陳舒的目光全在他不緊不慢勾勒草稿,一筆筆繪出的鳶尾花上,細膩的筆法,陳舒看出了神,五月正午的太陽也著實曬得惱人,陳舒脫下了外套,遮陽傘也傾向鼻尖滲著薄汗的何慕頭頂 中途一個帶著巡檢袖套的女生遞給她兩瓶水,精致的臉上是明媚的笑容。 “站這么久,累了吧,喝口水”轉頭對陳舒說道 “加油啊,何慕,給咱們班拿個書畫組第一” “哈哈,謝了”何慕抬頭笑了 那女孩很出名,叫劉葉雪,是省級運動短跑運動員,A高的特長生,是何慕的好朋友也是同學,姣好的容貌和開朗的性格,追求者眾多。 “那女的誰呀?……” “陳舒,隔壁尖子班的”一個更加尖銳的聲音 “噓,別說了,她看過來了” 身后的觀眾小聲議論著,有人拿著電動風扇對著何慕,但無一例外的對陳舒的身份很好奇,一個成績名列前茅的優等生為什么會站在何慕的旁邊 年輕的女生總是把一切接近男神的女生設置為假想敵,就仿佛如果沒有陳舒,站在旁邊噓寒問暖的就會是自己,女生的嫉妒心是洪水,也是猛獸,只是他們沒有找到一個導火線,一旦點燃便爆炸,撕咬,一發不可收拾,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何慕不負眾望,獲得了現場作畫的第一名,陳舒沒有等到出結果,在何慕放下畫筆的那刻就擠出了人群,她不喜歡圍觀者打量的怪異眼神和低頭或嘲或諷的話語,在他看來這些小把戲無聊至極,她可對情情愛愛毫無興趣,更不會對何慕這個鬧騰的小屁孩有任何興趣 晚上是文藝晚會,漏天的cao場的樂趣是小小的禮堂不可比擬的。A 高的黃昏很美,天空傍晚紫紅,晚上墨藍,這晚霞也是陳舒很長一段時間唯一的慰藉, 陳舒有一段是吉他彈唱,吉他是她自學的,但應對校級的文藝表演綽綽有余,為了表演的反差效果,文藝委員安排了一段熱烈的舞蹈,陳舒也在其中 “陳舒,有人找” 剛剛化完妝的陳舒走出化妝間,明黃的運動褲,黑色的運動背心,如藕般纖細的潔白手臂,明顯的鎖骨,畫過妝的臉蛋更加精致,頭發扎回了高馬尾,不同的是還編起了辮子,隨著走路一翹一翹的,劉海卷過了,有些凌亂額搭在額前,看起來嬌俏可愛 何慕看出了神 “什么事?”陳舒抱著胳膊隨意的靠在墻上,看起來漫不經心 “你等會不是要跳舞嗎,我今天看你們班排練了,還得突然跪地,吶,護膝”何慕遞過黑色的護膝,撓了撓頭,“那個……她們今天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陳舒笑了“她們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你可是我弟弟?!?/br> 陳舒頓了頓,補充道“放心吧,我不會放在心上,真的”臉上是少有的明媚笑容 何慕聞言眸光暗了暗“那我走了” 陳舒背過身揮了揮手,進了化妝間的更衣室。 “下面是高二十三班帶來的……” 陳舒一臉淡然的在掌聲中調整著麥克風的高度,跨坐在高腳凳上 低沉又陰郁的聲線,唱出了獨特的味道。沒有男生的沙啞,但卻十分有韻味,就仿佛歌唱著經歷了很多的故事,包含著個中辛酸和無奈。 無蔥白般的手指。似有若無的撥弄著吉他的琴弦。燈光下的陳舒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目光。 突然音樂驟停。一群女生從后臺走了出來燈光短暫的昏暗后,隨著音樂開始跳舞。韻律感十足的節拍,靈活的身姿,嬌俏地轉身,性感的聳肩引得臺下一陣歡呼和尖叫 “何慕,走,出去上網”陶瑞踢了踢站在凳子上看得出神的何慕 “等會兒,看完了才” 陶瑞一臉壞笑“喲~” “呦什么喲,別鬧,那是我姐” “你可拉到吧,你要是有成績那么好的jiejie我認你當爹……” 看著何慕認真的眼神。陶瑞噤了聲。 他知道何慕雖然吊兒郎當,但重來沒撒過謊,就趕緊閉了嘴,何慕也懶得和他爭論。 看完節目的何慕被連拉帶拽的進了網吧,何慕的端游cao作流暢,段位也高,他本身對游戲并沒有多大的興趣,大多數時候是被體訓隊的朋友拉去開黑,畢竟有神隊友帶上分。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何慕和陶瑞從網吧出來,走進了奶茶店 “一杯熱的香蕉牛奶,一份水果刨冰,五杯半糖原味奶茶” 陶瑞在一旁等著,時不時的滑動手機屏幕 “我們班那幾個女生讓你幫忙帶奶茶?你說說我怎么沒那么好命,一群小蜜蜂圍著我轉啊”陶瑞感嘆 “行了?!焙文桨岩槐滩枞教杖鹗种?,陶瑞還想說什么,邊喝奶茶邊悶聲悶氣的嘀咕著 何慕走到自己班級所在地,遞給劉葉雪和幾個同學。 “哎?你去哪?”劉葉雪叫住了何慕,“陪我去理發店燙頭發?!?/br> 這種言語要是發生在其他人身上又是平地驚雷,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們關系匪淺,是很好的朋友,劉葉雪性格爽朗,不拘小節,和體訓隊的男生們打作一團。 “沒空,有事” “行吧,陶瑞走起” “來嘞”陶瑞應到 何慕巡視了一圈,終于在單杠上發現了坐得高高的陳舒。 陳舒并不喜歡熱鬧的場所,一個人待著倒也清凈。雖說在美好的晚霞下打開手機的閃光燈,揮舞手中的熒光棒,是十分融洽且熱鬧的場景。但陳舒所在的班級,在最后一排。臺上的景象只能看個大概, 何慕嘆了一口氣,邁著步子走了過去,把牛奶和刨冰遞上去 “水果刨冰……”陳舒只是低頭看了看他,沒有伸手去接,也沒有吭聲 “特殊情況?那你喝香蕉牛奶吧,熱的” 陳舒輕笑,接過牛奶,隔著奶茶杯傳來的溫暖竟有種透過冰涼指尖滲進心里的錯覺。 “你還記得???” “可不嘛?小時候我搶你的香蕉牛奶可沒少挨揍”何慕的眉毛輕挑,也笑出了聲 陳舒從單杠上跳了下來,拍了拍屁股的灰。 “你有什么打算?”何慕問到 “還能有什么打算,讀書,賺錢唄” 何慕皺了皺眉,他印象中的陳舒并不是張口閉口都是錢的女生,雖說比同齡人懂事許多,但也樂呵呵的,現在的陳舒對任何人,包括他都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不熱絡但也談不上疏遠,一種說不上來的微妙變化 清冷的月光灑在陳舒的側臉上,留下陰影。 何慕不在說什么 “回去吧,演出快散場了” “你先走吧,你可是風云人物……”陳舒一臉的云淡風輕 “你可是我姐……” 陳舒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仿佛眼前又出現了那個會背著書包大喊‘抓小偷’不知天高地厚纏人又臭屁小孩。 何慕把陳舒送回了宿舍“我回家了” “你走讀?” “嗯”何慕定定的看著她,欲言又止,終究是什么也沒說。 陳舒看著漸漸遠去的清瘦背影,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