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是她。 阿萍神色從容,一頭長發就那樣披散下來。她沒有試圖逃走,而是安靜地,像一具尸體。 我望著她,就像望見了充滿血腥的屠殺。 我想我那時的臉色相當的難看,直到我的士兵打斷了怔忡的狀態,我沙啞著聲音叫他們將間諜壓倒牢里關押,等待上級的指令。 從被捉到被帶走,阿萍沒有看我一眼。 她不曾解釋。 我知道自己輸了。 我的內心存在著的野獸痛苦地哀嚎,它瘋狂地撞擊著我的心房,但是逃不脫,這令人煩躁的地方。 她被關押到地牢嚴密看守,從古至今,被捉住的細作只有兩條路可走,而這兩條路都通向死亡,區別只是死得痛快與否了。 想要叫細作開口有的是辦法,恩威并施,刑罰伺候,挑斷他的腳筋手筋……卻讓他大腦保持清醒,依舊能吐詞,卻經受著痛苦之至的折磨,只有細作們開口,才能痛痛快快地迎接死亡。 我一個人走向地牢。 我那時感覺心灰意冷極了。 腳邊躥過一只灰撲撲的老鼠,角落蜘蛛結著網。 我時至今日都記得那時的場景,阿萍看向我,她身上已經穿著灰撲撲的囚衣了,她坐在地上,突然沖著我笑了。那笑多么復雜,是無奈還是別的。到現在已是記不清了。 “你為什么這樣做?”我開口,語氣帶著壓抑的憤怒——沒有誰在這時候能夠不憤怒的。 “為什么啊……”阿萍的眼睛直視著我,她彎了彎眉毛,眼睛黑黝黝的,沒有一絲光亮。 “我不是純種的漢人啊,我混著兩族的血,而這兩族,勢同水火,仇恨滔天?!卑⑵紓攘藗饶?,她平淡地說著,“我的父親找上了我,他叫我當細作為他傳遞信息,你說,我該怎么做呢?” 她突然直直地看向我,還撩了撩自己的頭發,“所以,我答應了他的要求,因為我知道,我這樣的是不會有未來的?!?/br> 當時的我驚訝而不解,更多的還是憤怒。 在我看來,她的想法太過荒謬,根本站不住腳。 “可是你也有一半血液屬于漢人!那些人是我們的戰友!就因為你——他們白白喪失了性命!” 阿萍嘴角上弧了一個幅度,似是無聲的譏諷。 “如果漢人勝利了會怎么樣呢——你們會將敵人的殘兵敗將盡數殺死,以絕后患,你們會厭惡這些帶來傷亡的戰敗者,從心里將他們當做畜生,輕蔑,仇視,……反之,他們勝利了也是如此。而我,是一個異類,我不能算漢人,也不能完全地博取到他們的信任,你們會因為我身上的異族血脈而帶上主觀的意識輕蔑厭惡我,我不可能再受到重用?!?/br> “我將被遠遠地排斥在外,永遠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說得真好?!?/br> 阿萍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她神情懨懨,終于不再看著我了。 她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離開了地牢,第二天接到的消息,便是阿萍已經死了。 她作為一個細作被草草地埋葬,將士們看著她的尸身帶著不屑和厭惡。 我突然想到她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而現在想想——她大概是想要留下刻骨銘心的痕跡吧,在我的心里。 就算是厭惡,就算是仇恨,她也希望有那么一個人記住她。 阿萍成功了,她的生命流星般消逝,她漂浮著的根逐漸腐爛,但她卻成為了我刻骨銘心的過去。] 我放下了筆,發現燈芯已經燒掉了一大半,我不知不覺就寫了這么一大段話。 最后我猶豫地在信的最后加上一段話。 [我曾經珍惜的已經早早離開了我。 但現在,我有了你。 我會努力活著回來。 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 火光在我眼中搖曳,我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 我熄滅油燈,沉沉地睡了,衣服都沒換。 作者有話要說: 我更新了…… 愛你們。 愛沒有拋棄我的小天使們qaq 高二.常懶癌黨一臉生無可戀。 第42章 了解 阿滿一人閑得無聊。 她將集市的那些構思精巧,漂亮的小玩意兒看了個遍,最后也就挑選了兩三樣,她還去買了一疊紋路自然的紙張,用以抄字。 在過年的時候,抄字這事就只好暫且放下了。 這個年,她的家中冷冷清清的,因為最重要的那人已經奔赴遠方,不過庭院中還是按每年過節的慣例,貼上了火紅喜慶的對聯,掛上點亮的紅燈籠。那顆怒放的桃花樹上,掛滿了紅色的祈愿符,它們隨著風飄蕩,偶爾露出娟秀的小字來。 來送禮的人依舊很多,兩間屋子被騰出來裝新年的賀禮,院里的人手并不太多,而且大多都是女性,在整理禮物清單,并準備回禮一事上忙得焦頭爛額。送來的禮物很少見到直接的金錢,多是珍貴的收藏品,有市無價的罕見藥材,這么一通互贈下去,將軍府的賬戶存著的錢財,已去了十之二三。 阿滿負責接待那些上門送禮以表誠意的達官貴人,她早已經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人,只是她的閱歷尚還淺薄,在那些老成精的狐貍面前根本不夠看,因而縱使意識到了他們眼中隱藏得極好的不屑與暗諷,也作不出針鋒相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