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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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望抹著眼淚去掃地。 張元洲跟他同桌也陸續到了教室,張元洲他同桌是個小胖子,欠兮兮地把自己名字也寫上去,他也算是跟年級第一并列了一次。 張元洲抬起頭就慌了下,雖然他們這兒同性婚姻前幾年就合法了,但在教導主任眼里管你同性異性,誰都不許戀。 他覺得他得保護下兄弟,不能讓謝歸瀾他們被抓做檢討,就把自己名字也寫上去,然后給他們幾個人畫了個大大的心。 岑霧跟謝歸瀾擦完桌子跟窗臺,就偷偷摸摸牽著手,下樓去打水。 到教室時,已經早上七點多,除了值日生,其他同學也陸陸續續來了,他一抬頭,就見黑板上寫滿了名字,被一個歪歪扭扭,差點覆蓋整個黑板的心給框了起來。 也不知道誰框的,還挺講究,最后拿紅色粉筆畫的心。 岑霧:“……” 孟良平一到教室就皺起眉,“都快上早自習了,黑板還沒擦,這誰干的?!” 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言。 岑霧跟謝歸瀾去后排放下水桶,早自習鈴聲就跟著響起。 孟良平讓他們都去看書,然后在黑板上硬擠了個自己的名字,寫完拍了張照,欣賞了半天,才開始擦黑板。 路望突然抬頭驚呼,“我沒帶書包!” 班里同學都笑成一片,路望臊眉耷眼的,孟良平心累地擺了擺手,讓他回家取書包。 岑霧:“……” 不愧是你。 難怪他也總覺得旁邊缺了點什么。 岑霧規規矩矩上了半個月高中,太平靜了,以至于他心里還有點不踏實。 直到某個晚上,下了今年的最后一場雪,還沒上晚自習,他跟謝歸瀾去食堂吃晚飯,才吃到一半,就聽到旁邊的學生都很躁動。 有個男生拿起手機,就滿臉震驚,跟他同學說:“臥槽,咱們學校對面有人要跳樓?!” 岑霧抿了抿嘴,他們學校有好幾個食堂,這個食堂離學校大門不遠,很多人在食堂窗戶旁邊趴著,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謝歸瀾對這些漠不關心,岑霧莫名有點不安,謝歸瀾給他夾了塊排骨,他低頭吃掉,就見孟良平急匆匆地朝他們走過來。 “……”孟良平嘴唇動了下,不知道該跟誰說,最后低聲跟他們說,“宋令薇要跳樓,就在學校對面,你們去看看?” 岑霧愣住,謝歸瀾眉頭也皺了皺。 抱錯孩子的事情被發現以后,謝歸瀾沒再去醫院,謝明誠忙得狼狽,也沒空管她。 宋令薇身上沒錢,護工也走了,只剩下謝歸瀾之前存在醫院賬戶里的幾萬塊,醫院暫時不催她交費,她就一個人躺在病房。 她確實不能再生孩子,拖下去一定會死,宋令薇沒了指望,謝明誠肯定不會娶她。 她就放棄了,年前自己去做了流產,然后又養了一個月才勉強能站起來。 醫院冷冷清清的,過年這幾天,能出院的病人,也都被接回家過年。 她什么都沒有了,岑霧也沒有去看她,事情發生到現在,她都沒見過自己的孩子。 晚上雪很大,宋令薇裹著她的棉襖,瘦弱憔悴,坐在樓頂邊緣,烏黑碎發被雪夜的冷風吹到臉上,她膚色蒼白,眼眶也凍得發紅,怔怔地望著樓底下越來越多的人。 有人喊她別想不開,讓她先下來再說,宋令薇睫毛動了動,她蒼白著唇,很冷靜地跟他們說:“我要見我兒子?!?/br> 雖然沒人知道她兒子是誰,但又有人哄勸著,跟她說下來就能見到。 宋令薇一開始沒反應,然后情緒突然激動,紅著眼眶大聲說:“我要見我兒子!我要見我兒子!我要見我兒子?。?!” 岑霧跟謝歸瀾趕到時,宋令薇已經搖搖欲墜,她本來就瘦,棉襖在身上也很空蕩,很柔弱,不堪一擊的樣子。 宋令薇低下頭,似乎在人群中發現了岑霧跟謝歸瀾,她眼神怔了下,眼淚頓時沿著通紅的眼眶流下來。 警察已經趕過來,在底下放了墊子,生怕她突然沖動,甚至還有不知道哪兒來的媒體,被警察攔住,也硬是待在外圍拍照。 宋令薇又哭又笑,頭發都凌亂地黏在臉上,晚上這么冷,樓頂的風雪更大。 她的身體根本受不了,已經開始發燒,呼吸也越來越沉重,但仍然不肯下來。 她就坐在頂樓邊緣上,說她是怎么換的孩子,嗓子都低了下去,冷到發顫,卻又顫著說:“我是該死,但他們就對得起我嗎?” 昨晚謝明誠去找她,她求謝明誠把岑霧要回來,他們自己也能養,她想要她的孩子,謝明誠卻跟她冷笑了一聲。 “做什么夢呢?”謝明誠雙腿交疊,很冷漠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望著她說,“他在岑家過得好好的,還會認你?你算個什么東西?” 宋令薇攥住他不放,掉著眼淚說讓她去見一見岑霧也行,她就是想看看他。 除了換孩子的那晚,她抱了下岑霧,這么多年,她都幾乎沒見過他,也沒抱過他。 她的孩子也會想mama。 謝明誠就低頭跟她說,他們都不要你了,你這輩子是為了什么,過得這么可憐,你還能活幾天,你真的甘心放過他們? 宋令薇被他說得發怔,她不甘心啊,所以她來了這個地方。 就算她今天會死,她也要讓他們后悔。 她要告訴所有人,她為岑霧付出了一輩子,受了這么多苦,岑霧卻貪圖岑家的錢跟地位,不愿意認她這個mama。 她也要告訴所有人,她被謝歸瀾折磨,這么多年連睡覺都在害怕,怎么會有這種魔鬼。 雪夜這么冷寂,底下的人都沒敢說什么,只剩宋令薇的哭訴聲。 岑霧嗓子發堵,原著沒有這段,原著謝歸瀾高三快結束之前,才被認回岑家,而且他被認回去不到一個月,就殺了宋令薇。 但就算原著沒發生過,他也能猜到宋令薇想說什么,她已經活不下去了,她不能就這么死,她還要毀掉謝歸瀾,報復岑家。 誰會管謝歸瀾到底經歷了什么,大部分人都只看結果,就是謝歸瀾七歲時虐殺了陳衛國,就算岑家權勢滔天,也堵不住眾人的嘴。 謝歸瀾一輩子都要被人畏懼,議論,學校里也會有異樣的眼光。 她要拿她的死亡,讓謝歸瀾痛苦,讓岑家也跟著痛苦。 岑霧知道自己大概也不會好過,宋令薇犯了罪,誰都對不起,但沒有對不起原主。 原主確實在岑家當了十幾年小少爺,要不是他自己作死,想害死岑父岑母,也許他真的能在岑家待一輩子,人生就此改變。 一旦宋令薇說出來,他也會面對鋪天蓋地的指責,宋令薇也在怨恨他。 他不在乎,但他接受不了謝歸瀾被這么對待,宋令薇吃了再多苦,對不起她的人再多,這都不包括謝歸瀾。 岑霧嘴唇被凍得發顫,他按住謝歸瀾,讓謝歸瀾待在底下,就想上去找宋令薇,但謝歸瀾卻也已經拉住了他。 他們僵持著,孟良平就在旁邊,他給關行雪打了電話,關行雪開車趕過來,都沒顧得上跟他們說話,就大步往樓頂走。 樓頂還有幾個警察在,他們在試圖說服宋令薇,讓她有什么先下來再說。 宋令薇從來都是個膽小的人,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竟然敢坐在這個地方。 但她不敢靠近警察,胡亂揮動著手臂,不讓警察靠近她。 警察看她情緒激動,也不敢靠過去。 關行雪卻沒停頓,她攏住大衣,就直直地朝宋令薇走過去。 宋令薇一慌,顫聲說:“別過來!” 關行雪沒聽她的,一直走到她面前,離她一步之遙才停下,她眼眶也有點紅,望著宋令薇,說:“其實你不恨他吧?!?/br> 她不在乎宋令薇的死活,讓她怎么去憐憫一個害她失去孩子的人,但她絕不允許宋令薇再毀掉她孩子的一生。 她也不允許宋令薇現在就死,她犯了錯,已經逃避了一輩子,不能再逃避下去,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責任。 關行雪又朝她靠近一步,在樓頂邊緣望著岑霧,跟她說:“你把他生下來的時候,你應該很愛他,太愛他了,所以什么都能為他做?!?/br> 宋令薇縮著肩膀,想躲開她,但又不敢亂動,她掉著眼淚,想到很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她的孩子生下來小小的,她都不敢碰他,只敢稍微摸一下他的小手。 她在淮京過了這么難堪的幾年,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又有了希望,她還有個孩子,為了他,她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你也不恨他,”關行雪又看向謝歸瀾,她眼圈紅著,眼淚沿著臉頰往下淌,跟她說,“你應該想過,他怎么頂著那個雨披在樓道里跑來跑去,晚上那么黑?!?/br> 宋令薇雙眼顫動了幾下,眼淚流著,臉上被冷風吹得生疼。 那個老警察跟她還原過案件,雖然沒跟她直說是謝歸瀾做的。 他說想讓陳文國主動墜樓,得一次又一次去計劃怎么將他引上樓頂,又不能被人發現,只能晚上出去,一步一步地嘗試。 當時她眼前好像都能看到,才七歲的謝歸瀾拿著一個昏暗的小手電筒,頂著那個黑色雨披,晚上在樓道里跑來跑去。 他還那么小,奔波在這樣的夜色里,還得提防被陳衛國發現,也許他也會害怕,但一晚又一晚,從來都沒放棄過。 那不是什么手電筒,是帶她回家的燈。 底下有記者大著膽子喊了聲,問她到底想說什么,怎么還不說,盡管被警察按住了,但其他記者還在,總有人能拍到。 岑霧眉頭皺了下,這幫人肯定是謝明誠叫來的,想把事情鬧大,旁邊有個記者突然又張開嘴想喊,岑霧直接一拳砸了過去。 謝歸瀾都沒來得及攔住他。 那個記者沒防備,被一拳砸到臉上,頓時摔倒在地,連帶肩上扛著的相機都被摔壞。 他手腳并用,爬起來就想罵人,但岑霧已經一腳踢開了相機,冷著臉說:“滾?!?/br> 那個記者哆嗦了下,認出了他是岑霧,抱著摔壞的相機,沒敢再說什么。 “謝明誠讓你來的?”關行雪又逼近宋令薇,沉聲跟她說,“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你,你到現在都不懂嗎?” “你是為什么來淮京的,你不是想來淮京打工嗎?為什么成了現在這樣?” 宋令薇嘴唇顫著,她當然知道,謝明誠就是被岑家打擊,欠了很多錢,所以想讓岑家也不好過,才騙她過來。 她總是上當,這么軟弱,被這些男人騙騙就會上當。 宋令薇身體搖晃了一下,岑霧心臟也跟著一墜,他抱住謝歸瀾,捂住了他的眼睛。 原著里,謝歸瀾能親手殺了宋令薇,他能接受宋令薇的死,不等于他不會受到沖擊。 宋令薇蒼白著臉搖晃了幾下,她眼淚流著,差點失腳滑下去,關行雪趁她不注意,伸手就一把將她拉了下來,幾個警察迅速上前,控制住宋令薇,不讓她再靠近邊緣。 宋令薇癱坐在地上,眼淚幾乎流到喘不過氣,嗓子里都是顫音,帶著哭腔說:“我要告宋心,還有趙建州,他們騙我……” 宋心是她的堂姐,趙建州是她姐夫,當時她來淮京,想賺點錢,然后看看能不能找到謝明誠,宋心跟趙建州騙她去陪酒。 這一生的命運就被改變了。 岑霧心跳得很快,看宋令薇被關行雪拉下去,他才發現自己后背都是冷汗,謝歸瀾攥著他的手,指骨有些用力到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