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快穿:穿成虐文主角后殺穿全世界、被主角攻受們包圍的他[快穿]、這個反派又乖又聽話?呵呵,你猜、我什么都吃一點(1v1短篇合集)、柳暗花明、愚蠢假少爺活該被報復
父母去世的那個晚上給他打了電話,說爸爸mama忙完了,可以回家了,霧霧想不想我們啊,他眼淚都已經掉了下來,但是自己擦掉。 怕他們晚上開車回來太累,就努力板著語氣說:“不想,我想你們干什么,好煩?!?/br> 他聽到電話另一頭,爸爸mama都笑了聲,mama跟他說:“那我想你行不行?” 然后mama笑著掛了電話。 當時他不知道這是他跟他們說的最后一句話,他晚上一直睡不著,熬到很晚才終于睡了過去,但沒睡多久,陸斂就跑來找他。 陸斂是他爸爸的徒弟,他爸爸讓陸斂有空照顧照顧他,所以給了陸斂他們家的鑰匙。 他被陸斂晃醒,睜開眼就看到陸斂通紅流淚的眼睛,跟他說:“師父師母出車禍了?!?/br> 岑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陸斂趕到醫院的,那個晚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沉沉的夜幕壓下來,他的世界轟然倒塌。 岑霧在醫院見到了姑姑,姑父跟堂哥也來了,姑姑抱著他哭,姑父在旁邊安慰他們。 岑霧一開始沒哭,他嗓子很干澀,茫然地問姑姑,“不能再搶救了嗎?” 姑姑流著淚說不出話,姑父跟他搖了搖頭,岑霧眼眶發紅,眼淚才突然掉了下來。 當時他家里已經沒錢了,能還債的都拿去還債,他爸爸手頭拍了那部叫《颶風》的電影,也投資了很多,傾家蕩產,就指望這部電影賺錢,然后把債務都填上。 姑姑跟姑父掏錢幫他父母辦了葬禮。 葬禮當天,陰蒙蒙的天氣,還下著雨,姑姑在他爸爸mama墳前跪坐著,他撐了把黑傘,站在后面給她擋雨。 他姑姑叫岑容。 岑容低頭擦著眼淚,她母親去世得很早,父親撫養她跟哥哥兩個孩子又很忙。 她從小幾乎是她哥哥,也就是岑霧的爸爸岑深帶大的,后來岑深結了婚,岑霧的mama也對她很好,很照顧她。 再后來她父親也去世了,她喜歡上了現在的丈夫,對方也是父母雙亡,算不上特別有錢,但很努力也對她很好。 岑深給他們買了房子結婚。 她比哥哥小了十幾歲,年齡差很大,說是哥哥嫂子,其實更像她的爸爸mama。 他們也離開了,這個世界上除了丈夫跟孩子,她只剩下岑霧一個親人。 岑霧這年十三歲,年初的時候外公去世,年中父母又出了車禍,只留下沉重的債務。 當初為了還債,姑父賣掉房子,又把幾乎全部積蓄都拿了出來,等那部電影拍完,雖然不至于挽救外公的公司,但起碼他們不需要再過躲債的日子,誰都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姑姑跟姑父帶著他回家,他們也搬了家,搬到一個很老舊的破房子。 岑霧沒繼承遺產,按道理也不繼承債務,但欠的錢太多了,總有追債的上門。 往他們家門上潑雞血,半夜敲門耍賴,追到他姑姑跟姑父的單位去威脅,報警也沒用,頂多拘留幾天又放出來。 甚至有一些根本沒關系的,沒給他們借過錢,也上門來討債,半夜梆梆砸門,在門口罵說:“岑家的人都死絕了?岑深的兒子呢?!” 岑霧唇色都很蒼白,姑姑跟姑父讓他待在臥室別出去,堂哥也安慰他說沒關系,還有我們呢,但岑霧趴在門口看到姑姑挨了一巴掌,姑父也被人按著打,頭上都在流血。 岑霧瘦削的指.尖都在發抖,他很害怕,也很愧疚,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直到某天晚上他翻開了一。 六歲的謝歸瀾已經會寫很多字,晚上陳衛國在外面發瘋,跪在地上按住宋令薇暴打。 小謝歸瀾眉眼沉冷,攥著筆在本子上寫下幾個字,勇敢,勇敢。 然后他放下筆,走到客廳,拿起個酒瓶就用力朝陳衛國砸了下去。 陳衛國本來就喝醉了,腦袋很昏沉,就算小謝歸瀾力氣不是很大,他也被砸暈了過去。 宋令薇滿臉都是淚,抱住謝歸瀾哭,絕望的日子里她抱住謝歸瀾就好像有了希望,她在等謝歸瀾長大帶她走。 謝歸瀾總能一次又一次救她水火。 岑霧拿起筆,在本子寫下了勇敢,勇敢,然后就站起身,不顧堂哥的阻攔朝門口走去,少年的背影清瘦挺拔。 他扶住姑姑的肩膀,出去跟那些人說:“我是岑深的兒子?!?/br> 今晚來的幾個人根本沒給他家借過錢,就是看岑家倒臺,也想跟著敲一筆,他姑姑跟姑父想息事寧人的話就會給他們幾百塊錢。 那些人盯著岑霧,少年過于纖細雪白,有幾個人差點笑出聲。 他們以為岑霧要給他們錢。 岑霧卻抬起頭,少年漂亮的雙眼冷若冰霜,嘴唇動了動說:“我沒錢,滾?!?/br> 對方愣了下,沒想到岑霧竟然敢跟他們叫板,頓時暴怒,沖上來就想打人,但往前一沖才發現岑霧拎了把菜刀。 岑霧當時也不會打架,他只是不管不顧地到處亂砍,對方又不是鐵了心想要錢,搞不好要的錢還不夠被砍傷的醫藥費。 他們一看岑霧死都不給錢,也覺得沒勁,就罵罵咧咧地走了,再也沒來過。 七歲的謝歸瀾在雨夜殺了那個魔鬼,他再也沒在本子上寫過那種小孩子幼稚的字。 但岑霧收起那個本子,他再也不逃避了,他開始接受父母已經去世,開始接受他們留下的債務,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 他要繼續走下去。 他姑姑是個護士,姑父是高中老師,很溫和儒雅的一個人,很愛姑姑,一開始也對他很好,包括他堂哥,也很照顧他。 但時間長了,沒有止境的追債,他姑父在學校被人指指點點,堂哥也被罵說你家是不是欠別人錢沒還,聽說有人因為你們跳了樓。 公司破產拖垮了很多人,跳樓的是一個股東,他以為岑深肯定能力挽狂瀾,所以扔了很多錢想拯救公司。 誰知道岑深死了,他的努力付諸東流,絕望之下爬到岑霧外公珠寶公司的高臺上想跳樓,還好被人救了下來,沒出大事。 但岑霧的外公是珠寶大亨,破產本來就很轟動,他父母的死更轟動,媒體爭相報道,一年到頭都是各種流言蜚語。 有些很荒謬,說他父母假死想躲債的,說他外公年輕時在港圈混,手上有人命所以才遭報應的,抬不起頭,人都是會變的,姑父對他越來越冷淡,堂哥也不愿意再見到他。 岑霧身體不太好,晚上生病發燒,小臉燒得蒼白憔悴,姑姑在旁邊陪他,突然看到岑霧嘴唇動了動,她低下頭,才聽到他在叫mama。 “mama,”岑霧燒得昏昏沉沉,睫毛都是濕的,他鼻翼微微翕動,嗓子又啞又小,帶著點微弱的顫抖,說,“我想吃荔枝?!?/br> 他父母去世前三天,他爸爸其實從家門口路過了一趟,但當時岑霧在學校。 他很忙,沒辦法去看岑霧,知道他喜歡吃荔枝,就自己沒吃晚飯,省錢給他買了一袋荔枝放在家里,然后給他發消息說,等你吃完了,爸爸跟mama應該就回家了。 岑霧知道他們沒錢,肯定是沒吃飯給他買的,所以都沒舍得吃,放到冰箱里,想等他們回來一起吃,很饞了才會偷偷拿一個。 然后就發生了車禍,等到葬禮結束,他回家才發現荔枝都已經壞掉了,腐敗發霉,他也開始了一生漫長的潮濕。 “姑姑去給你買?!惫霉貌亮瞬裂蹨I,就半夜三點多出去給他買荔枝。 當時是很冷的冬天,她頂著雪出去,到家手都凍紅了,剝開一顆喂給岑霧。 岑霧發著高燒,眼尾帶著病態的紅,其實人還沒醒,但眼淚莫名其妙流了下來,嘴里的荔枝也帶上了眼淚的咸味。 那雙手很柔軟,很溫柔,好像他的mama。 姑父聽到姑姑出門,就被吵醒了,等姑姑從他臥室出去,就跟姑姑吵了一架,說家里還剩幾個錢,你跑去買這些。 岑霧隱隱約約聽到了他們的爭吵。 他姑父以前年輕浪漫,很愛他姑姑,他們是高中同學,結婚很多年還像當年的初戀一樣,現在卻開始嫌棄姑姑。 冬天下著雪,他姑姑很喜歡玫瑰,但現在家里條件不行,舍不得買,晚上接他放學,經過賣玫瑰的小攤子,眼神停留了好幾秒,最后又挪開,挽著他的胳膊問他晚上想吃什么。 岑霧抿了抿嘴唇,第二天到學校,幫同學寫作業賺了十塊錢,然后給她買了一枝玫瑰。 姑姑收到以后很開心,晚上雪很大,燈光映下來,岑霧發現她眼角已經有了細紋,但開心得像個十幾歲的小女孩。 就好像她還在上高中,跟哥哥嫂子住在一起,晚上到家就能見到他們。 人生為什么會有分別呢。 他們到家以后,姑姑把玫瑰給插了起來,被姑父看到以后又跟她吵了一架,本來溫和的男人爭吵起來面目竟然也很猙獰。 岑霧不在意姑父現在對他不好,畢竟他真的給他們添了很多麻煩。 但他覺得自己應該走了,也許他當初就不應該來,不然他們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待在姑姑家,就會花姑姑跟姑父的錢,他的成績又還不錯,但堂哥因為之前追債的事情,在學校抬不起頭,成績也一落千丈。 他什么都失去了,岑霧卻還沒變,跟當初一樣,他mama卻還是對岑霧那么好。 岑霧能感覺到他在恨他,賴在他家里,霸占他的父母,毀了他的一輩子。 他過生日的時候,姑姑給他買了個蛋糕,因為這個蛋糕,姑父又跟姑姑吵了一架,岑霧決定搬出去住校。 本來就不是他的家,他不應該待這么久,所有人都因為他變得更不幸了。 他可以接著幫同學寫作業,去街上發傳單,反正總能賺到錢的。 姑姑卻堅決不同意,不讓他走,甚至這么多年頭一次跟他發脾氣。 岑霧當時已經十五歲了,長開了一點,冷霧一樣的漂亮眼睛,膚色也很冷白,襯得人也很寡情,他皺眉跟她說:“我早就受夠了,你以為我很想待在你家嗎?我有我自己的爸媽,為什么要跟你們住在一起?” 姑姑愣了下,紅著眼眶沒再阻攔他。 岑霧就這樣搬了出去,但追債的人兩三年來一直沒放過他們,姑姑在醫院當護士,總是上夜班,他不放心,怕她晚上被人堵住。 他每天晚上都等她下夜班,然后偷偷跟著她,直到看到她回家,他才回宿舍。 岑霧十六歲那年,陸斂找他一起拍電影,還帶來了幾個以前他父親團隊的老人,離開他父親的團隊,從頂尖導演的劇組退下來以后,他們因為圈內一些矛盾,過得并不好。 陸斂不太能扛事,而且年紀也不大,岑霧就扛起了整個劇組,拍了那部《蝴蝶》。 劇組的演員基本都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岑霧還找了幾個演技好的群演。 他們下雪天在很冷的地方拍戲,女主演晚上生了病,是他背著帶去醫院的。 劇組經費不足,他自己什么都舍不得吃,但是給演員跟工作人員的伙食不錯。 都知道他們的導演很年輕,總是冷著臉,罵人也很兇,但沒有一個人想走,岑霧年輕單薄,卻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反正有什么事找岑導就沒錯。 他們劇組又小又破,在影視城都被排擠,拉不到投資,被人轟出門。 但岑霧一冷下臉來,就沒人敢沮喪,他們都知道岑霧肯定會能做得到。 岑霧其實也很緊張,頭一次被采訪甚至很害怕,他年輕冰冷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畏懼的情緒,他在自己劇本扉頁也寫了幾個字。 勇敢,勇敢。 陸斂真的很笨,很多人都說他不適合當導演,但師父沒嫌棄他,還是把他帶在身邊教,直到師父走了,他仍然沒長進。 晚上下了戲,劇組的人幾乎都走了,他坐在片場偷偷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