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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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戴好香囊玉佩,蕭婧華凈了手,在紫檀木圓桌前落座。 另一名大丫鬟箬蘭領著侍女擺上早膳,蕭婧華瞥了眼,隨意用了些,道:“走吧?!?/br> 箬蘭留下,箬竹應了一聲,隨她出府。 王府外停了輛馬車,車夫見了她,殷勤地取下杌凳,迎蕭婧華上車,“郡主請?!?/br> 蕭婧華“嗯”一聲,扶著箬竹的手上了馬車。 車內空間極大,茶水糕點一應俱全,甚至放了張小榻,榻上疊著錦被軟枕。 蕭婧華剛想歪在榻上,忽憶起發上玉簪,珍惜地摩挲兩下,端正坐好。 馬車徐徐行進,箬竹捧著一本游記,音如春水,溫柔和緩。蕭婧華半闔著眼,安靜聽著,不時出聲問詢。 這般消遣著,馬車停下時有幾分不快。 “郡主,丞相府到了?!?/br> 馬夫的嗓音隔著簾子傳入耳中,蕭婧華扶著發間玉簪。 箬竹將游記放好,率先下了馬車。 相府門前人影稀疏,見了蕭婧華,臉上便露出了笑,躬身行禮,忙迎她進去,“郡主快請,見了您,我家姑娘不知得有多高興呢?!?/br> 蕭婧華淡淡瞧她一眼,提著裙擺跨入門檻,內心不屑一笑。 紀初晴見了她會高興? 怕是氣得半死吧。 紀相出身寒門,于錢財之上比不得皇親貴胄,這座宅子的主人本是名伯爵,后來犯了貪污重罪,被流放邊關,這宅子便被陛下賜給了紀相。 穿過垂花門,溪水潺潺聲歡快清越。嶙峋假山,青石拱橋,處處透露著江南之風。 紀相祖籍江南,這宅子說不得有多精致,卻被布置得極為清雅,向來被讀書人與京中才女推崇。 將到假山,少女清甜的交談聲落入耳中。 是兩名姑娘,身著春衫,一黃一青,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往水里扔魚食,引得各色錦鯉蜂擁而上。 “郡主怎的還未到?!?/br> “哪有這么快,她自持身份高貴,哪次不是最后才來?每次都與紀jiejie別苗頭,惹得她不悅?!鼻嘁鹿媚锉г沟溃骸靶姨澕ojiejie性子好,這要是換了我,早就翻臉了?!?/br> 黃衣姑娘低聲,“少說幾句吧,那可是瑯華郡主?!?/br> “郡主怎么了?”青衣姑娘不屑,“身份再怎么高貴,還不是不知廉恥地追著陸大人。要我說,陸大人只是礙于顏面,根本不愿娶她,不然她都及笄快兩年了,為何還不上門提親?” “陸大人那般光風霽月的人物,只有紀jiejie才配得上。更別說,紀相還是陸大人的恩師……” 相府的丫鬟早就嚇得面無人色,死死低著頭,連往前瞧上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箬竹抿著唇,擔憂地看向蕭婧華。 少女華服熠熠,發間玉簪映襯著春日暖陽,仿佛在發光。 僅一張側臉,便艷絕無雙。 她重重往前邁了一步,嗓音輕慢,“這是哪家的狗在吠?” 冷不丁的一聲將兩位姑娘嚇了一跳,回過頭去,險些連魂都嚇飛了,白著臉見禮。 “見過郡主?!?/br> 蕭婧華偏頭,“箬竹,你可聽見有人在說話?” 箬竹瞥了兩人一眼,笑道:“郡主,奴婢只聽見兩條瘋狗在叫,哪有人啊?!?/br> “既是畜生,那便離遠些,若是傷著了可不好了?!?/br> “是?!?/br> 箬竹重重落下一聲,生怕別人聽不見。 兩個姑娘臉皮薄,何曾這般被人羞辱過,眼淚在眶里打轉,哽咽道:“郡主何故辱人……” 話未落,蕭婧華已登上拱橋,留下陣陣香風。 見人走了,黃衣姑娘推了青衣姑娘一把,含淚指責,“都怪你。讓你別說你偏要說?!?/br> 她提著裙子,哭著跑了。 …… 路過一棵含苞待放的桃樹,蕭婧華忽然停下。 箬竹正疑惑,剛抬頭,卻見她家郡主提腿,狠狠往樹上一踢。 樹葉沙沙而落。 她嚇得一哆嗦,焦急問道:“郡主可傷著了?” 一抬頭,卻是愣住了。 陽光下,蕭婧華琥珀色的眸子宛如融了光,璀璨明亮。然而眼中蒙了一層水霧,便是眼圈也紅了。 箬竹心疼安慰,“郡主,您別聽她們瞎說,這么多年,您見過哪個女子能如您這般進出陸府,伴在陸大人身側?他心中定是有您的?!?/br> “那他為何不來提親?” 蕭婧華委屈,“之前說等我及笄,可我現在都快及笄兩年了,他為何不來?” “陸大人定有他的理由?!斌柚褫p柔地為她擦著淚,“再者,陸夫人早就認定郡主才是她的兒媳,這門親事跑不掉的?!?/br> 一通安慰下來,蕭婧華心中暢快不少,她撫摸鬢間玉簪,嘴角輕揚,“是我想左了,除了我,他還能娶誰?” 心情松快了,這才發覺足上隱隱傳來的痛意。 方才止住的淚又涌了出來,蕭婧華小聲哽咽,“箬竹,我疼?!?/br> 眼尾暈紅,發間落了幾片綠葉,睜著眼巴巴地望著她,看得箬竹心中發軟又心疼,“那咱們回去吧?!?/br> “我不回去?!笔掓喝A瞬間收了淚,咬牙切齒道:“都到這兒了,我才不讓紀初晴看笑話?!?/br> 她站起身子,輕聲嘶著忍痛,昂首挺胸,儀態萬千,“我們走?!?/br> 箬竹無奈跟上。 小步邁入花廳,說話聲霎時一停。 蕭婧華置若罔聞,徑直坐在最上方空著的席位上。 這一坐,仿佛打破了什么禁制,廳內姑娘們紛紛起身與她見禮。 “見過郡主?!?/br> 蕭婧華淡淡頷首,目光隨意掃過,“紀初晴呢?” 一名身著鵝黃色裙衫的姑娘溫聲道:“回郡主,紀家jiejie方才與人作畫時起了爭執,不慎臟了裙衫?!?/br> “和誰起了爭執?” 蕭婧華直起身子,來了興致。 紀初晴一向裝得溫柔嫻靜,她竟然也有忍不住的一天? 要說她和紀初晴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倒不至于,兩人不過是看上了同一個男人。 蕭婧華起初也沒把紀初晴放在眼里,但誰讓她爹是陸埕恩師呢?有這么一層關系在,蕭婧華很難放心。 再加上兩人一個是京中貴女之首,富貴堆里養出來的嬌嬌女。一個是文官之女,走的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之路,雙方都看對方不順眼,一來二去的便結了梁子。 廳中目光都落在鵝黃色裙衫的姑娘身上,她頓了片刻。轉而想起此事也沒什么不能說的,便道:“是……” 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未盡之語。 本該在恭親王府的箬蘭匆匆而來,彎腰在蕭婧華耳側道:“郡主,陸大人回京了?!?/br> “真的?” 蕭婧華驀地展顏,一瞬間,廳內姑娘眼前好似有萬花齊開。 沒了看笑話的心思,她提著裙,快步往外。 “郡主,奴婢還沒說完……”箬蘭愣了兩息,跺了下腳,連忙追了出去。 陸大人他,他還帶了個姑娘回來! 第2章 蕭婧華一口氣沖到了陸府。 守門的瘸腿大爺忙將門打開,“郡主慢些,當心摔了?!?/br> 少女充耳不聞,風一般跑進去。 陽光在她裙擺跳躍,勾得金絲如粼粼波光,金光燦燦。 陸府是座二進的院子,不算大,住陸家三口綽綽有余。 銀朱色的繡鞋踏上青石板,蕭婧華驟然駐足。 抄手游廊旁栽了棵垂楊柳,正值春日,柔嫩的綠芽順著風輕輕搖擺,仿佛少女柔順的長發。 搖擺的柳枝后露出一張臉。 那是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烏發僅用一根玉簪挽起,任由剩余的拂散肩頭。五官生得極好,似白玉無瑕。鳳眼微垂,眉眼著清冷,宛如九天謫仙,無端給人難以接近之感。 他著一襲月白色素衫,衣上無一處繡紋,亦無飾品,腰間湖藍色絲絳是唯一一縷亮色,干凈清冽,如高山之巔融化的第一捧雪水。 蕭婧華眼睛極亮,笑著喚他,“陸埕!” 陸埕抬頭。 恰有一縷風吹過楊柳,擋在他眼前。 柳枝逶迤,新綠過后,是一團濃烈的紅。 少女身著海棠紅妝花云錦長裙,外罩石榴紅對襟長衫,袖口用金絲繡著牡丹花紋,一抬手,陽光落于掌中。 她生得極美,五官明艷大氣,清雅的素色玉簪戴在她頭上,硬生生多了尊貴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