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安雅見狀,識趣地把巧克力重新塞回包里,沖兩位老人打了聲招呼便要出門,梁彥走過去牽她的袖口,“我送你?!?/br> 鄒瑩本已經抱著梁晗走到臥室,聽到這話又折返回來,眸光凄涼,扯起嘴角輕輕一笑,“梁彥,最后一晚,你還不能留下陪我和孩子嗎?” 梁彥后背一緊,看到梁晗沖自己伸出手,脆生生喊出兩聲“爸爸”。 他松開拽住安雅袖子的手,面含歉意地看著她,“對不起......” 安雅沒說話,手在梁彥臂彎處輕輕捏握了一下,善解人意地沖他點了點頭。 高跟鞋的聲音又一次在樓道響起,越來越輕,越來越遠。梁大成聽它消失在樓洞外,腹中忽的一緊,一抽一抽地跳動起來。 “大成,你臉色怎么這么不好?”梁母看到老伴兒額角滲出的冷汗,有些擔心。 梁大成聲色發虛,“沒事兒,有點累了?!?/br> 梁彥走到鄒瑩身邊把梁晗接過來,“爸,你和媽早點回家休息吧,這里有我看著晗晗,你們放心吧?!?/br> 梁大成點點頭,轉身和梁母朝外走,回頭帶門時,瞥到鄒瑩望過來的目光,里面明明空無一物,卻惹得他心頭一陣急跳。 短短兩截樓梯,梁大成腦袋里卻已經天人交戰了幾百回,那個冷如刀尖一般的念頭翻起又被撲下,輾轉反復,將他剩下的那一點理智割得七零八落。 可是到了家門口,看到擱在門外澆花的花灑時,梁大成顛簸的心臟卻忽然落地扎根,堅硬地如同一塊頑石。他知道自己前面一條沒有分岔的窄巷,不走下去,就只能困死在原地。 他拿起放在門口的花灑,作勢朝頂樓平臺走。梁母在后面叫住他,“不舒服就早點休息,花重要還是人重要,少澆一天死不了?!?/br> 梁大成頭也不回踏上幾個臺階,“你先睡,不用等我,我照顧完它們就下來?!?/br> 梁母抱怨了一句“老頑固”,進屋關門。 門風在樓道里激蕩出冰冷的氣流,梁大成頓住步子,朝自家房門看了一眼,調轉身形躡手躡腳朝樓下走去。 出了門洞,撲面而來的是大團大團的黑,月色掩映在云團間,落到地面上,所剩無幾。 梁大成瞇著眼睛適應了一下黑暗,伸手摸進花灑,從里面掏出一只早已準備好的注射器。他握住拳頓了兩秒,單薄的身子如一柄刀刃般遁入暗夜。 深夜的磚塔胡同倒影在梁大成的眼球中,像兩條蜿蜒爬行的小蛇。他一路趕著朝前,走到醫院后門,卻依然沒有看到安雅的身影。他望著前方的窄巷,慶幸和失望爭先恐后從心底冒起,不知哪個首先占領情緒的高地。 可就在他舉足無措的時候,前方忽然又一次響起了熟悉的高跟鞋的聲音,安雅的身影從黑暗里一點點浮起,像一幅越來越清晰的畫。 梁大成躲到墻根的陰影里蹲伏下來,手心冒出的冷汗把注射器泡得又濕又滑,幾乎握不住。他咬緊下唇,試圖把劇烈的心跳聲強壓回去,眼睛卻一眨不眨著那雙銀灰色的高跟鞋,像是被它吸住了一般。 安雅走到鐵門邊停下,嗓子里發出一聲驚喜地輕呼,從地上撿起了一只耳環。 “差點弄丟你了?!彼@然還是小女孩兒的心性,對著一個死物件也有閑情雅致聊上幾句。她笑著在耳環上拍了拍灰,把它別在耳垂上,轉身又一次朝胡同口走去。 梁大成看著她的背影,一股熱血驟然涌上頭頂,腦袋里什么也沒想,起身跟了上去。 安雅聽到了身后的動靜,訝異地回過頭,看到一臉蒼白雙眼無神的梁大成,愣了一下,干巴巴叫了聲“伯父”。 “你能不能......能不能離開我兒子?”梁大成覺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快要裂開了,像有一把鋸子在里面拼命磋磨。 安雅似乎訝異于他的唐突,眼睛張大了一點,可隨后又想到他和梁彥的關系,于是為難地搖咬了咬嘴唇,“伯父,您知道的,這件事的癥結是梁彥,要離婚的那個人,是他,不是我?!?/br> “我知道......”梁大成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說出這三個字。 他怎么會不知道?若連這一層都想不破,他又何至于把自己逼到這個份上?只不過到了這一步,他總想著還要試一試,畢竟,這一步踏出去,他和對面那個人的命運將會徹底改變。 他又朝她靠近了一點,緊攥的右手被夜風吹得輕輕一顫。 “您知道就好,”安雅并未覺察到梁大成的異常,她甚至輕輕松了口氣,臉上浮上絲體貼的笑,“您放心,我會對晗晗很好的,我會努力和鄒瑩一樣,做一個好mama,這是我答應梁彥的......” 后半句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刺痛打斷,安雅捂著大腿側面朝后退出幾步,一個趔趄歪在地上。她的前胸卻無端傳來一陣劇烈的抽動,像有人拿鞭子在她胸口狠狠抽了一下。 “你......”她抬頭望向梁大成,卻看不清他的臉,稀稀拉拉的月光從后面擁過來,將他整個人罩在一片淡灰色的影子里。 “姑娘,姑娘我對不起你......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你到了那邊,不要怪我......” 梁大成語無倫次地嘟囔著安雅聽不懂的話,下一刻,卻像只獸似的猛撲過來,用硬如枯枝的手鎖住安雅口鼻。 糾纏間,他隨身帶著的眼藥水從褲兜中滑落,在安雅的指尖上彈了一下,滾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