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沒想到那人在酒店守到半夜,不問獨奏會為何取消,不問他為何醉酒街頭,竟然問了這樣一句話。 他因這句話而開心,于是向她揮揮手里的紙袋,嘴上卻說:“節日快樂?!?/br> *** 回到房間,云暮迫不及待打開紙袋。里面先是滾出一枚胸針,線條流暢,編織曼妙,細細的金屬絲,纏繞成一朵盛開的玫瑰,綻放在他修長的指端。 云暮依稀覺得它有些眼熟,卻想不起曾在哪里見過,但玫瑰的花語人盡皆知,于是忍不住嘴角上揚,將它溫柔地攏在手心。 紙袋邊緣露出一角信紙,他愣了一下,將它抽出來,攤開在的光暈下。 信不長,只有幾行字,卻字字入骨。 “云暮,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大火前的那個下午,我聽到胡老師和師母聊天,老師說,他從來沒有怪過你,他規勸你不要去央音,是希望你能少走彎路,從此大道坦途?!?/br> “云暮,我想就算了為了老師,你也不能輕易放棄,你應該克服心魔,再拼一把?!?/br> “至于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我沒有做好準備和你并肩前行,對不起?!?/br> “byebye,云暮,不要來找我,不要讓我再為你為胡老師感到自責,否則,我將永遠無法擺脫這個沉重的枷鎖?!?/br> “陳蒼?!?/br> 窗外的煙火散盡,只留下黑壓壓的一片天幕,濁云厚重,沉甸甸地漂浮著,像極了他睡夢中的場景。 云暮拿著那封信走到窗邊,遲疑了片刻,將它折成一只輕巧的飛機,笑著,從窗縫中扔了出去。 飛機被風裹挾著在半空流連了許久,終究還是依依不舍地落地,被一隊歡聲笑語的人群踩碎在腳下。 *** 接到肖樹的電話時,辛夏正叼著半片饅頭匆匆忙忙朝樓下走。 電話那端的人聲音里透著深深的失望,“和你猜的一樣,她什么也沒有說,你是對的辛夏,她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原來以為,她看到我的臉,會以為是瓜瓜,驚嚇之余,說不定會把真相說出來??墒且婚_始她雖然被嚇到了,但后來卻越來越鎮定,不僅一個字都沒吐露,反而猜出了我的身份?!?/br> 肖樹在陳蒼家的小區里來來回回踱步,看著那些眼神空洞的雕塑,心煩意亂,“她甚至安慰我要節哀順變,不要再胡思亂想,要向前看,這樣的心理素質,這樣的鐵石心腸,真是讓人自愧不如?!?/br> 辛夏早已經猜到結果,吞下饅頭打斷他,“陳蒼去哪兒了?” 肖樹頓了一下,“她看起來行色匆匆的,好像有什么急事要辦?!?/br> 辛夏心頭多出幾分忐忑,腳步也慢了下來,剛想對肖樹叮囑些什么,忽然看到樓洞口撞進來的那個人影,于是說了句“一會兒再聯系你”便掛斷電話。 倪殊臂彎上掛著西裝,一綹頭發從腦后偷溜出來,垂在額前,看起來略顯疲憊。他看到辛夏,黯淡的眼睛一亮,沖她笑笑,“一臉苦大仇深的,要去干仗?” 辛夏沒打算瞞他,“硬仗,不過好在能‘借刀殺人,’”她用手指比劃了一下,“輿論的刀?!?/br> “開竅了?” “多虧師傅教得好?!?/br> 倪殊“哼”了一聲,“我可不想當你師傅,”停頓片刻,又加一句,“事情辦完來我家吧?!?/br> 說這話時,他面色坦蕩,眼神清淡,儼然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辛夏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么意思,等想清楚的時候,那人已經上了幾層樓梯,扭頭看著她道,“都說了是硬仗,還不快去?!?/br> *** 辛夏坐在燈光幽暗的咖啡館里等人。外面霓虹閃爍,映著來來去去的人影,像一幕幕無聲的老電影。 她攪動著面前的咖啡,恍惚間看見了一個戴著尖帽的人影從馬路對過走過去,手猛地一抖,差點撞翻下方的杯子。 她站起身,目光透過磨砂的玻璃窗追隨出去,然而卻只看到洶涌蓬勃的人流,在夜幕中跌撞著前行。 云暮的經紀人從門口走進來,拉開辛夏對面的椅子坐下。 “辛記者,到底有什么事非得當面說不可?說實話,他人不在了,我對這個圈子而也萌生了退意,這幾天正準備給公司遞辭職信?!彼窬芰朔丈脕淼牟藛?,坐到辛夏對面,目光疲憊地看著她。 第三十八章 公眾審判 辛夏把自己從紛亂的心緒里拉回來。 她定了定神,看著云暮的經紀人一字一句道,“云暮是被人害死的。有人故意利用他的心理波動刺激他,加重他的病癥,誘導他自殺?!?/br> 說完,見經紀人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把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從頭道來,“一切的起源是一枚名為玫瑰之吻的胸針......” 辛夏從十三年前的大火講到了云暮和陳蒼戀情,又講到云暮的自殺。其中不乏有猜測的部分,即便她心中已經十分篤定,卻仍然如實相告。當然她刻意抹掉了陳蒼“特殊”能力的細節,因為它會大大增加整件事的不真實性,使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變成一個無聊的笑話。 經紀人聽完之后,神色一時呆滯,過了片刻,抽出一張紙巾不知所措地擦了擦嘴巴,“辛記者,你知道這件事一旦被公告天下,會有什么后果嗎?” 辛夏用勺子在咖啡上攪出細細的渦旋,“會毀了一個人,會讓她在人群中再也無法立足,會在社會和心理上單方面對她執行死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