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蒼也看到了徐冉,卻沒有回避她不經意拋向自己的目光,靜靜與她對視后將腦袋垂下,點開郵箱里多出的一封新郵件。 郵件是人事部發來的,看標題就知道是派駐英國分公司人員的公告。陳蒼把鼠標指針挪到標題上,點開,見楊楓的名字赫然在列,胃里泛出一股黑巧特有的酸苦。下一刻,徐冉已經踩著一字步從桌邊走過,她身上甜香的氣息沖撞進陳蒼的鼻子,比那股酸澀還要沖。 “jadore,dior?!?/br> 等徐冉走遠,劉姐在后邊怪聲怪氣模仿了一句香水的廣告詞。陳蒼被她逗得笑出聲,下一秒,腦子里卻忽然白光一閃,整個人怔住。 她轉頭去看徐冉的背影:她身上那件剪裁得體的一字裙將腰肢襯托得格外纖細,微卷的長發垂下來,像某種蓬勃茂密的植物,蘊藏著某種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尚未發育出來的神秘。 她身后,拖著條和身形一樣窈窕的影子,桃粉色的,堆疊在地毯上,像一叢招情的桃花。 僅陳蒼一人可見。 徐冉在過道那頭李嘉明的辦公室前停住,敲了兩下門后,推門而入,又將門輕輕闔上。 陳蒼心想:現在李總編的辦公室里,一定溢滿了jadore的香氣了。 *** 兩個女孩 掛上電話,辛夏還在回味肖樹的聲音,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男孩子,說起話來有股子故作深沉的青澀,卻一點都不招人反感,反而比她生活中那些世故圓滑一絲不漏的成年人顯得可愛。 她告訴他那圖案是某個奢品的胸針,肖樹頓了幾秒,若有所思道,“現場存留的物品中沒有這個?!庇终f,“我得問問mama,看她記不記得小姨有這樣一枚胸針?!贝颐Φ乐x掛斷后他下一秒又打了過來,“辛夏,聽曹叔叔說特別喜歡吃炒瓜子,我大學旁邊有一家炒貨全國聞名,等我回來給你買幾斤?!?/br> 辛夏幾乎能想象出電話對面的那個人的樣子,他的身材一定是修長的,被青春期的荒蠻生長拉伸出來的修長,但又不會顯出一絲干癟,像一株冒著青蔥氣息的植物。 他也定然和她今天見到的那個男人不一樣,那個人從頭到腳都是被修正過的,從剪裁得體的襯衣西褲到臉上那副復古款的眼鏡,無一不凸顯出他的壓抑內斂和克制疏離。 辛夏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朝電梯間走,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正是忙碌了一上午的打工人覓食的時刻,所以電梯一來,馬上便被蜂擁而上的人潮擠滿了。 站在最后的辛夏自知是擠不上去的,她索性放空大腦,一動不動看著前面慢慢閉合的電梯門。門上映出兩個影子,一個是她自己,另一個是陳蒼,后者也正木著臉若有所思,猛然看到辛夏,抿唇笑了,叫聲了小夏姐,移步走到她身邊來。 “吃飯?”辛夏明知故問道出二字,沒做進一步邀約。 陳蒼點頭,眉毛輕輕一揚,“街對面新開了家川菜館子,聽說挺地道的,一起去吧?” 辛夏笑著說好,把心里生出的一絲抗拒掩飾得滴水不露。 她并非討厭陳蒼,這個與她同是京平人的女孩子優秀地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不僅人生得伶俐漂亮,且工作認真,脾氣謙和豁達,所以入職不到兩年,就以幾乎滿票的高票數被選為組長。 她當然也并非嫉妒陳蒼,辛夏工作五年,一向秉持著不出錯也不出頭,求穩守成的消極心態。這種麻木早已根植她內心多年,自然不會因為同事能干而有所改觀。 故而心里對陳蒼的疏離,她將之總結為“害怕”二字,雖然聽起來頗沒道理,但她的的確確就是這么想的。 至于原因,她搜腸刮肚也只總結出一條:陳蒼這個人情緒過于穩定了,穩定到超出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而在她鮮有的幾次真情流露中,那點子情緒也是不達心底的,只在眼中輕輕一掠,便云散煙消了。 可即便沒有將陳蒼歸類為可以深交的對象,辛夏對她也沒有區別對待,還是一如對其他同事那般和睦相處,偶爾插科打諢開玩笑,即便在陳蒼升任組長后,也沒有對她“敬而遠之”。 她自認為將情緒掩藏地很好,直到有一天,同事們為了慶祝組里某專題獲得國新辦二等獎,找了間酒吧鬧到半夜,一群人橫七豎八躺倒一片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過于自信了。 當時辛夏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忽然聽到倒在一旁的陳蒼沖自己說了句話,“小夏姐,我怎么覺得你總是躲著我?” 她語氣中沒有一絲醉意,辛夏于是只能自個裝迷糊, “對我那么在意,怎么?喜歡我???” 陳蒼聽了這話轉過頭凝住她,“別轉移話題呀,我會讀心術的,你忘了?剛才的狼人殺我可是從頭贏到尾?!?/br> 說罷見辛夏愣住,又自個兒笑開了,“開玩笑的小夏姐,你不會當真了吧?!?/br> 不過陳蒼雖然是開玩笑,可經歷此事后的辛夏卻難免心虛,于是面對陳蒼時更加和藹可親。 可偽裝出來的熱絡終究只是水中花鏡中月,不用他人戳破,她自己看著都覺得假。 *** 飽餐一頓后,兩人心滿意足地從餐館出來。慢悠悠溜達上過街天橋的時候,辛夏被橋上一個賣藏區飾品的小攤販吸引了注意力,蹲下來挑了幾樣東西還價。 陳蒼站在一旁等她,目光卻越過欄桿,落在不遠處一輛停在公交站臺旁的轎車上。透過車窗玻璃,她看到了坐在正副駕駛座上的一對男女,女的是徐冉,男的則是她的丈夫馬明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