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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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大概感覺到了涼意,無意識地往他冰涼的手上靠了靠。從地下城叛亂開始,烏鴉的左眼一直在運轉。 身體其實比腦子聰明多了,眼睛疲勞的時候會充血,過勞了會流血,如果這時再要強行開啟,身體就會知道此時處在高危環境里,反而會自動關閉提示癥狀,將半死不活的器官都調成最佳狀態,直到耗竭。 烏鴉只覺得每一顆細胞都在燒,劇烈的疼痛順著骨頭縫到處亂竄,彌留的意識擦過墜落的現實,擦出了一點模糊的記憶。 他依稀感覺,上一次這樣連軸轉的“高能耗”好像是很久以前了,敘事記憶一片空白,前因后果茫茫,只有身體殘留著當時的感覺:冷靜又亢奮,胸口像有一塊燒著的冰,然后冰化成水流走,他空了半個人……所以是什么事來著?好像不是什么好結果。 昏迷中的烏鴉也十分警覺,迅速掃去了這不吉利的念頭。接著被高燒燒出了半宿亂夢。 一張張慘白發青的死人臉貼過來,不斷地吸著他的體溫。他越來越冷,身體越來越僵硬……也越來越像死人。 于是他撒丫子狂奔,手舞足蹈、狂歡大笑,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還在人間。 他一刻不能停,就像穿上了安徒生筆下的紅舞鞋。 “我大概需要召喚個劊子手,來個剁腳服務?!睘貘f迷迷糊糊地想,然后就感覺有什么東西橫在了他喉嚨上,冰冷如刀斧。 “這不對吧小哥,我點的是跺腳,你這剁的是不是有點多?”他在夢里發出疑問。 面目模糊的劊子手嗓音悅耳,簡直可以去領唱圣歌:“多的部分是友情贈送的?!?/br> 烏鴉大樂:“真的假的,這么劃算?” 這時,有個小女孩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什么‘劃算’?” 死人、紅舞鞋、開業大酬賓的劊子手與記憶迷霧登時四散,刮骨的劇痛再次真實起來。 烏鴉咬著牙抽了口氣,只覺一只手輕輕掰過他的下巴,喂了他幾口水:“醒了?” 那聲音拖拽著他,讓他的神魂穿過披人皮的血族與面目猙獰的半獸人,跌落到被環伺的黑色小樓里。 烏鴉強行凝神,掙開了眼皮又痛苦地閉上:“天使閣下,您也太晃眼了……嘶……” 他才一動就感覺頭皮被拉扯了一下,一側頭,發現加百列正捏著他的發尾,給他編了條紋理復雜的辮子。 此時天已經大亮,佐伊和洛都來了,茉莉一臉擔憂地立在床邊,只有加百列……不知這位很會自娛自樂的天使長又找到了什么新玩意兒,見烏鴉睜眼,rou眼可見地開心起來。 “你吃了藥也不退燒,”茉莉小聲說,“怎么也叫不醒?!?/br> 叫不醒,還一直面帶微笑,好像沉浸在美夢里不可自拔,但同時又全身緊繃,一直在發抖。 茉莉想起烏鴉總是掛在嘴邊的“代價”,這會是他的代價嗎?她張了張嘴,礙于身后的外人,只好咽下去,裝作不太在意地說:“夢見什么了,這么開心?” “天上掉餡餅?!睘貘f含糊地應了一聲,“要準備審查了嗎?” “法官已經準備好了,”洛這會兒完全沒有頭天安排迅猛龍的架勢,搖身一變,他又成了個窩窩囊囊的蹩腳醫生,“你可以嗎?如果實在不舒服,你可以先躺一會兒,讓別人先……” 烏鴉朝他看過來,洛倏地一愣。 “我沒問題?!睘貘f撐著床邊站起來,“哎?天使兄別松手啊,我這輩子還沒梳過這么別致的發型呢——佐伊女士,麻煩借我根發繩?!?/br> 洛讓開,帶著幾分疑慮暗中打量著烏鴉。 佐伊對一樓監管太嚴,洛沒機會私下跟這里的人說話。他知道這個少年不簡單,傷歸傷病歸病,那恰到好處的暈倒百分之百是裝的。 看臉,這人像血族培育的,但洛從小在驛站長大,見過太多血族培育的美人,他們都像人工雕琢的盆景,就連茉莉那樣活潑的小女孩,身上都有長年規訓的痕跡。 可是這個人…… 洛忽然有點不安,忍不住悄悄按了一下藏在外套下的袖珍手槍,他又快速把自己的計劃過了一遍,心里給自己定神。 “沒關系,”他想,“不順利也不會牽連到我,大不了等下次機會?!?/br> 他們出去的時候,迅猛龍和五月已經下樓了,身后跟著伯爵,伯爵只帶了草莓和幾個年紀稍大的孕婦,將大部分的小孩留在了二樓。 一樓大廳已經改了布局,家具都挪到了墻角,大廳中間只擺了張小桌、兩把椅子,四下站滿了荷槍實彈的衛兵。 不少驛站的人擠在門口看熱鬧,把街都堵上了,老伊森牽著狗跟茉莉他們揮手,本來要離開的那支“神圣火種小隊”都被堵在了半路。 和茉莉說過話的馬尾大漢干脆揮揮手,讓隊員們停下,也駐足旁觀。 這時,禿頂的法官越眾而出,對神圣小隊的幾個火種行了禮,在人們的恭敬中走到小桌前。 烏鴉已經在死亡實錄里跟法官大人的槍口親密接觸過,此時見了本尊,卻還是有點意外——洛說他狀態不好,沒想到是這么“不好”。 法官的臉凹陷,從眼圈到印堂都黑如鍋底,整個人往那一坐,就是算命教科書上“血光之災”那一課的例題。 血光……法官落了座,將一座精致的小鐘放在了桌上,疲倦的目光四下一掃,果然落在了迅猛龍身上。 “我覺得,”法官高高在上地開了腔,“最強壯的這位先生看起來像一位勇士,應該是肩負著保護其他人的重任吧?我們的審查雖然簡單友好,但好像還是給初來乍到的客人們帶來了點壓力,不如您先來,給大家做個示范怎么樣?” 不等迅猛龍答應,就有兩個衛兵上前,半帶威脅地往他身后一站。 迅猛龍披著一件不合身的外套,手往袖子里縮了縮,咽了口唾沫,同手同腳地走過去。 “坐?!狈ü贈_他一點頭,將枯瘦的手掌覆在了座鐘上,“放輕松,我只會問您一些簡單的問題,大部分情況您只需要簡單作答,甚至只說‘是’與‘否’就行,不用解釋——那么第一個問題,您的名字?” “……迅猛龍?!?/br> 人群里起了無數放屁一樣的輕笑。 但沒等這笑聲擴散開,法官就伸手在座鐘上拍了一下。迅猛龍頓時覺得有某種無形的威壓順著他的耳朵流進腦子,耳畔“嗡”一聲,他的靈魂都跟著震蕩起來。 受影響的不止是他,周遭圍觀的人們也立刻一片肅靜了,連幾個神圣火種都站直了些。 座鐘上“咔噠”一聲,空白的鐘面上多了一束桔?;▓D。 迅猛龍面帶敬畏地看向那座鐘。 “果然,”他想,“跟驛站長說的一樣?!?/br> 洛告訴他,這件“神圣造物”叫“真實之鐘”。與普通的匠人造物不同,它是用一位神圣路線“真理”火種的遺留物做成的。 因為原主生前只是一級的苦修士,這件神圣造物沒那么好用,它只能判斷簡單的真假,而且每次啟動的時候,都會有精神壓力外溢——尤其在檢測到謊言時。 那時周遭衛兵會有一瞬間失神,是他動手的機會。 “真話?!狈ü倨沉艘谎坨娒?,又對迅猛龍說,“如果真實之鐘顯示桔?;?,就代表您是誠實的,如果鐘面變成了蛇,恐怕我們就要請您斟酌答案了?!?/br> 迅猛龍看著更坐立不安了。 緊接著,法官又問了一些年齡、睡得好不好之類無關緊要的瑣事,真實之鐘一直是花面。直到受審的人松弛了一些,法官才突然說:“迅猛龍這名字很特別,是誰起的?” “主人……血族的主人?!?/br> 鐘面桔梗。 “哦,看來你是從血族那逃出來的,是嗎?” 來了。 迅猛龍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聽見動脈血沸騰的聲音,一下一下朝大腦的方向沖擊。 他余光依然沒有找到洛,但是看到了緊緊倚靠在伯爵身邊的少女們,還有草莓……五月告訴過他,這個瓷偶一樣的小姑娘居然曾經救了他一命。 他半天不答話,法官皺起眉,圍觀的人們也竊竊私語起來。 烏鴉靠著一根木頭柱子冷眼旁觀,法官、佐伊,謀殺無名火種和老驛站長的幾個衛兵此時剛好都在場。 而洛…… 烏鴉揣度著,目光轉動,輕易在一根梁柱后面找到了隱藏的驛站長。 “果然?!睘貘f心下了然,輕咳了幾聲,他借著以手掩口的姿勢,飛快地對加百列說了句什么。 加百列不置可否,只是略帶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法官再次提醒:“回答是或者否就行?!?/br> 迅猛龍全身肌rou蓄力,隨著一聲“是”,真實之鐘倏地變了“臉色”,所有人耳邊像是被什么炸了一下,早有準備的迅猛龍暴起,從袖子里摸出一把洛提前給他的電擊棒,懟到了法官那只按鐘的手上,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一把將法官拽了起來,同時大喊:“法官是兇手!” 然而很快,他發現現實完全沒按計劃走,根本沒有人“失神”,在迅猛龍動手的瞬間,就有七八條槍對準了他,與此同時,梳馬尾的神圣火種一道白光已經打到了他眼前—— 迅猛龍大腦里一片空白,洛騙了他,但…… 為什么? 第41章 烏有之鄉(十) 電光石火間,迅猛龍膝頭一陣劇痛,好像有根長針捅穿了他的髕骨。高大的警果驟然失去平衡,將小桌、印堂發黑的禿頂法官一起壓趴在地,與神圣的白光和一顆暗處打來的子彈擦肩而過。 現場一片混亂,禿頂法官被電得只剩眼白,驛站里圍觀的群眾們驚叫著亂跑,水渾了。 躲在暗處放冷槍的洛錯過機會,暗罵了一聲。 “真實之鐘”確實會有精神壓力外溢,但只有當它是花面——也就是檢測結果為“真”時,才有那種讓人心神震動、肅然生敬的感覺,而一旦“蛇面”出現,周圍所有人都會被座鐘拉響一級警報,沒有防備的衛兵會立刻進入戰斗狀態。 這種時候,回答問題的人有任何可疑動作都是作死,會刺激應激的人們直接動手,更不用說那“警果”還大喊大叫著挾持法官了,因此他開槍是很自然的。驛站長本想在那“警果”制造出混亂后,直接放冷槍結果對方以絕后患,誰知這么近的距離居然失手了! 此時當著這么多火種和衛兵的面,沒法再補一槍,洛當機立斷,放棄射殺迅猛龍,直接跳到下一步—— 真實之鐘外溢的精神壓力會讓人緊張,緊張就會出錯。當迅猛龍大喝出“法官是兇手”的一刻,場中有幾個人在猝不及防的雙重刺激下,露出了破綻。 除了佐伊和法官,參與“那件事”的還有他們的幾個狗腿子衛兵。一大早,洛特意以“這批外來者來歷不明、人數眾多”為借口,把能叫來的衛兵都叫來了,包括那幾個兇手。 洛藏身的地方,正好能把兇手們的臉色盡收眼底:在迅猛龍喊出“兇手”那一刻,兇手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他們中一個褐發的衛兵。那褐發衛兵被同伙目光聚焦,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迅猛龍身上時,捂著胸口的褐發衛兵悄然縮進人群,要往后退。 洛毫不猶豫地鎖定了他。 醫生方向的火種沒什么戰斗力,很少攙和危險的事,而火種本身就是驅逐疾病強身健體的,所以他們壽命都很長,協會的幾位長老都已經年過百歲了?!澳羌隆敝?,洛做夢也沒想到過父親會死,他會成為這個驛站長。 十六歲之后,洛就一直在不同的鎮和驛站之間游歷,偶爾也去外族的世界冒險,短則幾周,有時幾個月都未必回來一次。他雖然是在這里長大的,卻完全不了解驛站的運作,倉促上任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驛站里有多少武裝。 他孤立無援,也不敢貿然求助途經驛站的火種小隊,因為常年與各處小鎮打交道的人是佐伊,他不知道她的人脈有多廣,手眼能通到哪。 這座驛站位于血族的活動區,是“前哨站點”之一。和普通驛站不同,前哨站點的驛站長必須是火種。那些人當然不想要一個空降火種來發號施令,這種時候,洛知道自己只要“年輕懵懂好糊弄”,就會成為他們最好的選擇。 他必須對父親的死因一無所知,為他們編的故事“熱血沸騰”,他必須毫無主心骨,做一個手忙腳亂、顧此失彼的驛站長,他必須不學無術,連作為火種的修行也荒廢掉…… 然后拿到那個證據。 他得在遺留物里的火種能力被人繼承之前拿到它,否則物證消失,得到火種能力的人渣大可以出去找個地方躲一陣,回來給自己編個奇遇,自此搖身一變成為人上人。 洛沒有余地徐徐圖之,因為沒有人知道那會是多久??赡苣菐讉€癡心妄想的兇手一輩子也踏不進火種的領域,也可能一覺醒來,“成王敗寇”的荒謬現實就讓所有的罪惡不見天日了。 洛一開始把調查重點放在了法官身上,畢竟那老家伙腎虛癥狀最明顯。為了接近法官,他把自尊當鞋墊,踩著它公開宣稱法官比他親爹更像父親,但那老東西城府比海溝還深,口頭便宜不少占,破綻半點不露。 但在親密接觸這些人之后,洛很快發現,幾個兇手之間的互動有些微妙:那幾個狗腿衛兵跟佐伊和法官關系更密切,態度卻反而沒有以前那么恭敬,隱約有點較勁的意思,私下舉止更傲慢浮夸。 洛立刻就明白了:那畢竟是一件“神秘”路線的火種遺留物。 “圣”路線會定期公開召集集會,篩選新火種。他們人數最多、最受人尊敬,但折損率也異常的高。作為火種,“神圣”們確實有很多資源和特權,同時,因為神圣路線修行的特殊要求,他們也必須遵守嚴苛的清規戒律,定期外出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