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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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茉莉的嘴沒有加百列的手快,她話沒說完,加百列已經按下了瓶口噴霧,人類感知不到的信息素立刻充斥在整個車里。 加百列噴完放下,摘下一次性手套,打開車窗扔出去,發出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因為聽他的好玩?!?/br> 信息素順著他的手套飛出去,正好糊在一只武裝鼠臉上,對他們窮追不舍的鼠頭人突然剎車。 車周遭的鼠頭人們一只接一只,都停了下來,眼睛里紅光退去,小眼睛神經質地亂轉,連尾巴都夾了起來。 加百列有點失望:“哦,黑瓶是傳播危險和恐慌的信息素?!?/br> 茉莉:“……” 你在遺憾什么!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聲獸吼。 這一嗓子好像吼來一陣腥風,連后備箱里的迅猛龍都驚動了。 迅猛龍暈暈乎乎的,聽見這聲音一機靈,他這會兒嘴被封著,只能活魚似的在后備箱里亂蹦:“嗚嗚!嗚嗚!” 羆人!羆人! 世界上最危險、最暴力的秘族野獸! 烏鴉想了想:“你在雕像里放的信息素是什么?” “不知道,它們那機器上寫著‘同歸于盡’?!?/br> 烏鴉:“好家伙!” 茉莉意外開了窗,原本不會受信息素影響的指揮鼠頭也跟著一起失了智,決定“同歸于盡”,把原本封閉的鼠人區域大門打開了。 帶著“恐慌”信息素的車很快擺脫了鼠頭人的追擊,烏鴉繞了幾圈,放慢了車速,轉頭對加百列說:“我要去做任務下一步了,你呢?” 加百列聞言猶豫了一下。 他好像在游樂場玩瘋了的小孩,到了飯點,舍不得離開,又餓,著實兩難。 遠處的獸吼聲又加入了其他咆哮,還有警笛聲——鼠人城還有通往地面的出入口,也一起開了。 來支援長官的地面血族與涌進鼠人城的秘族短兵相接。 終于,加百列在警果先生“咣咣”砸后備箱的節奏里,遺憾地說:“恐怕我還是需要帶走‘洞察’?!?/br> 烏鴉沒問他什么叫“帶走洞察”,只說:“那我給你靠路邊停車?” 加百列沒回答,也不往眼珠里看了,孤獨地憂郁起來。 除了烏鴉像個到站停車的公交司機,加百列一下車,三個孩子集體松了口氣。 關上車門的剎那,草莓甚至人一軟靠在了五月身上。 “別松啊,”烏鴉回頭沖他們笑,“咱們的重頭戲還在后……” 他話沒說完,茉莉的臉色倏地一變:“小心!” 烏鴉沒來得及回頭看,脖子就被一只冰涼的手攥住了。 那只手卡在他咽喉上,不輕不重地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冰冷的銀色發絲垂在他肩上。 天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會回來找你?!?/br> 說完,不等烏鴉反應,他就自作主張:“留個記號?!?/br> 烏鴉脖子上一陣刺痛——不是吸血鬼的尖牙,也不是人的門牙,而是一根極細的小針,擦著他的頸動脈從皮下穿過,將一根“高級定制”上那種金線留在了傷口里。 加百列抹掉血珠放開他,狡黠地笑起來:“不用謝?!?/br> 烏鴉按住脖子沒吭聲。 傷口里有微微的異物感,皮下那枚芯片被細針捅穿了。 第24章 美麗新世界(二十三) 隨著加百列和那車……或者說那個人分道揚鑣,潮水一樣的雜音、顛倒破碎的畫面再次出現。 他耳邊哭聲、祈求聲,跟亂成一鍋粥的地下城噪音交織在一起。眼前真實與虛幻難舍難分。 加百列看見不遠處凹凸不平的地面好像變成了一個小池塘,里面有一個自以為是魚的女孩子。她不會說話,只會唱歌。幾個帶著白兔耳的少女圍著那條美人魚跑來跑去。 可愛的小兔子們跑一圈少一個,再跑一圈,又少一個。 美人魚抬起泫然欲泣的臉,眼巴巴地看向他。 加百列:“兔子已經賠給你了,別哭了?!?/br> 美人魚的身影消散,一對戀人又嬉笑著從他眼前跑過,都沒穿衣服,但戀得很無邪——他知道他們兩個都被化學絕育過。戀人們赤身裸體地互相寫詩、追逐、偶爾把撿來的鮮花堆在他腳下。 離開枝頭的鮮花枯萎,男戀人就不見了,只剩女戀人伏在他腳下,不停地流眼淚,那充滿痛苦的構圖美極了。 加百列低下頭,又看見一群孩子跑過來,張手要他抱。遲遲等不到,孩子就自顧自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他伸手摸孩子的頭,因為手上還殘留著烏鴉的體溫,一伸出去,孩子的頭就變成了虛影,他只是舀起了一捧水里的月光:“那個人真奇怪,像午夜的太陽一樣,亮得刺眼,一照過來你們就不見了?!?/br> 借著體溫,他揮散了眼前的幻覺,手心里浮起那顆血族皮衣上的眼珠。 眼珠后面伸出無數根金線,將它壓成個薄片,隱形眼鏡似的覆在加百列的左眼上。于是他成了個一邊紅、一邊琥珀色的鴛鴦眼。背著雙手,加百列沿著鼠人城路邊的馬路牙子走起了貓步,優哉游哉地朝打的最熱鬧的地方去了。 神降罪于該隱。 神又說,凡殺該隱者,必遭七倍報應—— “嚇死我了,”草莓坐在車上還不安地四處看,唯恐加百列又從哪迸出來,“那個人好可怕……” 烏鴉:“可不是,也嚇死我了?!?/br> 加百列往他脖子上穿線的動作很隱蔽,還用手指擋住了,坐在后座的孩子們沒看見。 只有小火種茉莉感覺到了什么:“怎么,他最后是不是做了什么?你脖子……” 烏鴉:“落枕?!?/br> “……那你害什么怕?” “我以為那哥們兒又要照腦門給我‘?!豢?,”烏鴉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這哪的風俗習慣?角區人都這樣嗎?唉,我們保守的老實人真接受不了?!?/br> 茉莉:“……” 她有點不好的預感,“先生”好像正在往“神經”那邊墮落。 此時,他們車上信息素的氣味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車子駛進了鼠頭人的居民區。 在鼠頭社會里分工不同,看起來對一些信息素也有不同的反應。 一旦戰斗模式開啟,武裝鼠頭們會朝廣場集結,而普通的居民鼠這邊則是一片寂靜,街道自動戒嚴,所有非戰斗鼠員閉門不出。 只有烏鴉開著車,從幾處大型的漿果圈經過。 漿果圈外墻森嚴,從遠處只能看見個尖頂。 “怎么進去,”茉莉問,“你會撬這個鎖嗎?” “撬鎖也要講究基本法?!睘貘f圍著一個漿果圈轉了幾圈,“我一根筆芯撬不開這么高科技的?!?/br> “那怎么辦?” 烏鴉理所當然地回答:“拿鑰匙去啊?!?/br> 茉莉:“哈?”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密集的鼠頭人建筑,心說這怎么拿? “我們不能潛進去偷,秘族嗅覺太靈敏了,我們也不會分泌那個信息素,就算噴身上也掩蓋不了多久,不是密閉空間,一會兒就散了。相距這么幾百米,這邊平靜不了多少,那邊的混亂遲早波及過來,”靠譜的小孩姐皺著眉分析,“只能去搶!” 車輪打了個滑,后備箱里的警果先生腦門上磕了個大包。 茉莉沒管他,一會兒還有硬仗要打,得省力氣。 抓了一把花生餅干囫圇塞嘴里,她一邊嚼,一邊含糊地說:“我的‘審判’開到最大能打武裝鼠一個跟頭,對普通鼠可能效果更好,但是鼠人多不行,有什么能當武器的嗎?” “有?!睘貘f一口答應,并從車座旁邊拎起一個……大喇叭,好像是豬頭人叫賣時候用的。 茉莉:? 這時,車子開到了“灰鼠大廈”附近。 前不久,這里似乎剛發生過事故,空氣里還有焦糊味,樓體也熏黑了小半邊,住在這棟樓里的倒霉鼠只能都蜷在敞開的大廳里,在濃郁的戰斗信息素命令下保持安靜。 在三個孩子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車經過門前窄路時,烏鴉將一側車窗拉開一條縫,精準地將三個黑色信息素瓶扔了出去。 鼠頭人們呆呆地看著從天而降的黑瓶炸裂,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恐慌已經悄無聲息地往四下彌漫。 烏鴉擰開車載音響,那里面不知什么時候錄了一段前方戰斗現場的嘶吼和爆炸聲。 “轟”一下,爆炸聲被大喇叭放大無數倍,車里人都差點聾了。 灰鼠大廈里的鼠們集體蹦了起來。 “幫個忙,”烏鴉把大喇叭遞到男高音五月嘴邊,“喊一下,我嗓子不行?!?/br> “喊、喊什么?” “就說‘地震了,爆炸了,漿果圈著火了’?!?/br> 正好這時前方戰斗雙方不知又動用了什么秘密武器,爆炸聲和火光真的同時騰起。幾扇破破爛爛的鼠人窗戶也給震碎了。 伴著五月尖銳的顫音,有那么一瞬間,茉莉都恍惚信以為真。更不用說被信息素控制的鼠頭人們了。 廣場上散發的戰斗信息素固然濃郁,可那幾瓶炸開的恐慌更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品種問題,普通鼠人對“恐慌”的信息素反應更劇烈。 烏鴉他們的車還沒開過街區,最神經質的鼠人已經從灰鼠大廈里躥了出來,信息素在它們身上發生了鏈式反應,在它們奔跑中被帶到各處,以假亂真的恐慌光速傳遍了整個居民區。 恐慌的養殖戶們狂奔向各自的漿果圈,烏鴉還在其中瞥見了毛都燒焦了的查爾斯先生。 烏鴉:“你看吧,拿到鑰匙了?!?/br> 茉莉捂著耳朵朝他喊:“有什么用!你把鼠人都驚動了,我們還怎么救人?!” “哎,淡定,我說你們都吃什么長大的,嗓門這么大?”烏鴉逆著恐慌的鼠群,靈巧地在各種單行小路上穿梭,“再把他們請出來不就行了?” 五分鐘后,驚魂甫定的養殖戶們發現著火的不是自家圈,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一聲貨真價實的巨響。 鼠頭人密集的居民區發生了重大火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