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軌
徐因到家時很晚了,她和前室友們A了車費打車回來,室友們先送她到居民樓下,再一起返回學校。 家里燈開著,謝津在家。 徐因磨磨蹭蹭進了家門,看到謝津在沙發上坐著,神色很陰郁。 他的視線落在徐因身上,嗓音里沒什么情緒,“回來了。 客廳里的燈最近出了問題,有一半燈帶不亮了,整體照明暗了許多,房東說這周末去建材城買燈帶,下周才能過來給他們換。 黯淡的燈光下,謝津臉龐的輪廓也變得模糊。 徐因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把門關好,換拖鞋進衛生間洗手,然后期期艾艾挪到謝津面前,語速很快,“我知道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但是我們是四個女生一起,她們把我送到小區門口才回去宿舍的?!?/br> 出于來自于血脈的壓制,徐因對于晚回家這件事,是有一些慌張的。 她在家的時候羅廷蕓給她下的有門禁,超過十點還沒回家徐因就可以收拾收拾等死了,時間久了養成習慣,以至于忘了謝津根本沒給她設置門禁。 謝津抬頭看向她,“你之前給我發過信息,說十一點后才回來?!?/br> 徐因記起來了,她納悶問:“那你現在是怎么了?” “我去醫院了?!敝x津枕在徐因腿上,把臉埋在她的腹部,聲音輕地如夢囈,“對不起,因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徐因怔了一下,低頭在謝津頭發上親了一下,“沒關系呀,我都說了我都可以的?!?/br> 謝津抱著她不松手,聲音低低的,“嗯,因因疼我?!?/br> 之后的日子十分平常,不過在暑假的時候,謝津和徐因不約而同地選擇留在燕城。謝津給的理由還是實習,徐因則是說報了一個暑期班,有關歷史人文的,她這段時間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羅廷蕓在電話里責怪她出去上學心思上野了,隨后叮囑她有什么事去找謝津,家離得太遠,只有哥哥在她身旁,讓徐因不要跟謝津鬧別扭了。 徐因撓了一下臉頰,不自在道:“哥就在我旁邊,媽你有什么話要跟他說嗎?” 電話那邊傳出清晰的女聲,“他都多大了,也不是第一次離家,還用得著我交代?!?/br> 徐因握緊手機,應了一聲。 “對了因因,燕城下周好像要下暴雨,你一個人在學校注意一點,晚上別一直開空調,容易生病,聽到了嗎?” 徐因抬起眼睛看向謝津,他很安靜地坐在陽臺上修剪花枝,把一束小雛菊放進粗陶花瓶中。 手機開了免提,謝津不會聽不到羅廷蕓的聲音。 “我知道了?!毙煲虼鸬煤芫执?,“媽我還有事,先掛了?!?/br> 電話掛斷,微弱的電流聲消失。謝津放下剪子,將剪下來的枝葉扔進垃圾桶。 “……哥?!?/br> 謝津拿起花瓶換了個位置,頭也不抬問:“喊我做什么?” “看電影嗎?”徐因含糊道:“在家用電腦看,下午不是沒課嗎?” 謝津放好了花瓶,到衛生間洗干凈手,走到徐因面前,在她額頭上按了一下,“想半天就想出這么一招安慰我?” 徐因:“你看還是不看?” “看,不過你不用在乎這個。因因,我早就習慣了。爸媽喜歡不喜歡我、在意不在意我都無關緊要,我如果在乎這個……” 指腹摩挲過唇瓣,探入一節指尖,謝津注視著徐因,揚起了下唇角,“就不會這樣對你?!?/br> 徐因皺著眉在謝津手上咬了一口,“你這么說,會讓我覺得你在通過我報復媽?!?/br> 謝津眨了眨眼睛,意外道:“是這樣嗎?好像確實可以,你介意把我們的照片匿名發給他們嗎?” 徐因面無表情地拍開他的手,“滾,你敢發我就敢說是你誘jian我?!?/br> “是我的過錯,法律上追訴時效在十五年以內,”謝津思考了一下,“也就是說在你33歲以前,你都可以起訴我?!?/br> 徐因:“你確定你不在乎?” 不在乎說這種瘋話? 謝津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環住徐因的腰,“不在乎和厭惡是兩回事。因因,說實話這件事跟你關系不大,我不希望你要夾在里面為難。時間久了,你會感到厭煩的?!?/br> 一旦厭煩,就是感情消磨的開始。 謝津這么努力賺錢的大部分原因也來自于此,從家庭中汲取的越少,他就越自由。 但徐因沒考慮過這些,又或者說她毫無和家庭決裂的想法。謝津想在這段感情中徐因才是最清醒的那一個,她根本沒想過以后,又或者說她只希望得到一段普通的校園戀愛,至于往后的事——反正就算分手了,也還是一個戶口本上的兄妹。 她大概率還是會結婚、生子,回歸正常生活。至于這一段戀情,無非是青春年少時一顆沒長熟的果子,青澀,酸甜,可以解渴,卻不能示人。 謝津撫過徐因的脊背,夏日炎炎,她在家時嫌熱不穿胸衣,上身穿了件吊帶,手一伸就能順著衣擺摸進去。 徐因弓起身體,“你當我面團嗎?揉來揉去的?!?/br> 謝津抱起她到臥室去,他拉了臥室的窗簾,遮住明晃晃的日光,最后打開了室內的燈和空調。 徐因坐在床上,批評他,“白日宣yin?!?/br> 謝津屈起她的一條腿,定定看向她,“我上周去醫院復查,檢查結果已通過?!?/br> 徐因蜷縮起腳趾,拖長語調,“所以你現在想上我,因為你心情不好?!?/br> “我現在確實心情不好?!?/br> 徐因從他手腕中抽回腳踝,她別過臉,“那我拒絕,我不是你泄欲的情趣用品,也不是你報復爸媽的工具?!?/br> 謝津困惑問她,“我哪里表達這個意思了?” 徐因譴責地望向他,“你說你心情不好,在mama打了一通電話對你表示漠視后,接著你就跟我說你想上我?!?/br> 謝津一時失語,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行為言語里有這么多歧義,他頭痛說:“因因,這三件事有存在因果關系嗎?我不在乎mama的電話,心情不好不是因為這個,以及你不覺得你的用詞太過夸張過分了嗎?” “那你為什么心情不好?” 謝津沒辦法和她講實情,他不太想給徐因太大的負擔,但其實依照這么來看,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確實很不得當。為了滿足自身卑劣的念頭,妄圖把這段關系徹底釘死為男女情愛歡好,甚至不是出自于情欲而僅僅是他希望能擁有她。 徐因不能理解地看著謝津笑出了聲,他坐在了她的旁邊,回身親吻住她的嘴唇。 極具侵占欲的吻,連氧氣也要被掠奪走,徐因換氣都換得艱難,她的身體被謝津壓住了,這人重得要命,不想放她走的時候根本掙不開。 “啪!” 清脆的聲響過后,徐因手指發麻,她蜷縮起指尖,不敢看謝津的神色。 徐因的力氣不小,謝津被她這一巴掌扇得半個身體都偏過去了,他坐在那里沒用動,臉頰上漸漸浮現的指痕觸目驚心。 “你清醒了沒?” 徐因心臟跳得很快,她意識到謝津如果真想對她做什么她根本反抗不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他真會違背她的意愿。 謝津轉過了臉,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指腹上有血跡。 鮮紅的血跡在他指腹上格外刺目,徐因嚇到了,她手足無措,“怎么會有血、我不是故意的,哥……” “沒事?!敝x津像是被嗆到了,他咳嗽了幾聲,隨后解釋說:“牙齒磕到rou了,不嚴重?!?/br> 徐因想要伸手卻又不敢,誰知道謝津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把臉頰貼上她的掌心蹭了蹭。 謝津握住徐因的手腕,在她掌心輕吻了一下,“抱歉,失控了?!?/br> 徐因手心發燙,她猛地抽回手,覺得他還是沒控制住自己。 謝津放下手,稍微和徐因拉遠了一些距離。徐因攥住自己的手腕,感到掌心在發燙,她皺起眉問:“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突然意識到我太貪得無厭了,因因,要和我分手嗎?” 徐因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謝津平靜地重復,“我說,要和我分手嗎?當然,只是分手,不是斷絕兄妹關系?!?/br> “你瘋了?”徐因不可置信說:“就因為我不讓” “跟這個沒關系?!敝x津打斷她的話,“我剛剛在想,你其實很在乎mama對嗎?你希望讓她對我好一些,調和我們的關系?!?/br> 徐因不知道該擺出什么的表情,她費解問:“這不對嗎?” “不對?!敝x津答得毫不拖泥帶水,他看向徐因,眼里沒有笑意,“你之前和我說就算分手了,我們也是一個戶口本上的兄妹。因因,你明明和我談著戀愛,卻已經想到了分手后的事。我對你來說算什么?是小時候的玩伴,陪你長大的哥哥,青春期的性啟蒙對象,還有成年后初嘗情欲的男友,唯獨不是相伴一生的愛侶?!?/br> 徐因明白謝津的意思了,他想要更長久的關系,為此可以和家庭決裂。 她吶吶地講:“一直瞞著” 徐因的話說不下去了,一直瞞著并不現實,依照她對羅廷蕓的了解,母親一定會在她大學畢業后就開始關心她的感情狀況,如果超過25歲還沒有男友那天都要塌了。 就算留在燕城工作也沒用,她總不能一輩子不回家,不面對母親。 “你很早就意識到,我們并不能長久?!敝x津的視線落回徐因身上,“我不接受?!?/br> 徐因掙扎著講:“最起碼還有四年、不,六年或者七年,為什么現在就要分手?” 謝津的眼里浮現出微薄的血色,“因為我貪心不足。因因,我從一開始想,得到你的一個吻就很滿足,后來想,要和你每天都見面才好,現在我想要更多,想你永遠和我在一起。截止到眼下你還能滿足我,但以后呢?你總有滿足不了我的一天,到那時候你要怎么辦?” 他的視線變得模糊,有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徐因的指甲劃破了皮膚,眼淚垂落在傷口上,泛起鮮明的刺痛。 “而且,”謝津停頓片刻,笑了,“你說為什么是現在,也就是說你能接受以后分手?!?/br> 徐因語塞,無可辯駁。 她從來沒想過這段感情能夠長久,那太過越軌了。他們的人生應該如并行的軌道,短暫的交軌已經是樁險事了,在享受完過后回到各自的軌道方才不至于車毀人亡。 “我接受不了,”謝津用最淡然的聲音說徐因最恐懼的話,“如果六七年后,你扛不住家里的壓力,選擇和其他人結婚生子。因因,我會在你婚禮上放錄像和照片,主演是我和你,我不在乎身敗名裂,也不在乎讓你身敗名裂,只要你能回到我身邊?!?/br> “啪!” 徐因捂著手,她驚懼交加,不敢順著謝津的話往下想,“閉嘴!” “因因,我早和你說過,你會后悔和我在一起的,我遠比你想象的要無恥不堪?!?/br> 謝津很耐心,他無所謂臉上的傷痕又一次迭加,面頰上的傷有多狼狽,只是繼續道:“這是最后的機會了,以后我不會再打擾你。不過其他事你不用太擔心,我還是會幫你,房子你也可以一直住到畢業,我會搬走?!?/br> 徐因僵在原地,耳旁一陣嗡鳴。 “算了,你不用講,我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敝x津站了起來,他最后看了一眼徐因,“我先走了,你過兩天去學??嫉臅r候,我再過來收拾東西?!?/br> 這句話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徐因的視野。 良久,徐因聽到了一聲門扉落下的聲響,她踉踉蹌蹌地下床,鞋也忘了穿。 可客廳里已經沒有人了,房間寂靜的可怕,唯有窗外的蟬鳴聒噪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