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傅西凌站在周紫妤公寓樓下，手里拎著兩人份的早餐。初春的風還帶著涼意，吹亂了他沒來得及打理的額發。

    門開時，周紫妤雖然知道是他，但還是怔了一下。她穿著睡袍，頭發還未打理。

    “你……”

    “生煎包，”傅西凌舉起塑料袋，熱氣在冷空氣中凝結成白霧，“剛出鍋的?！?/br>
    周紫妤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嘴角卻掛著與往常無異的笑。仿佛那晚的事從未發生過。

    她側身讓他進門。

    傅西凌熟門熟路地找出碗碟，把生煎倒進盤子。

    “小熊呢？”周紫妤問。

    “寵物店洗澡，”他遞過筷子，“等會兒去接?！?/br>
    周紫妤有些訝異，“這么早就送過去？”

    “正好順路?！?/br>
    他們安靜地吃著早餐。陽光透過紗簾照在餐桌上，將醋碟映得透亮。

    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到近乎刻意。

    傅西凌伸手想拿紙巾，卻不小心碰翻了豆漿杯。液體漫過桌沿，滴在地板上。

    “我來吧?！敝茏湘グ醋∷氖?，抽了張紙巾蹲下去擦。

    她柔順的發近在咫尺，傅西凌突然想起徐珠微博里那張照片——她也曾這樣，在徐珠打翻奶茶時第一時間蹲下去收拾。

    “周紫妤?！彼p聲叫了她一句。

    “嗯？”她抬頭，晨光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里灑下碎金。

    一切都像上了層濾鏡。

    傅西凌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抽回手：“……紙巾不夠了?！?/br>
    周紫妤指了指電視柜臺，“新的在那里?！?/br>
    然后起身去廚房拿抹布。傅西凌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走進廚房，水流聲響起。

    吃完早餐，傅西凌收拾好餐桌到客廳時，發現周紫妤正在陽臺發呆。陽光描摹著她的身影，像一幅古典的油畫。

    他走過去問，“在看什么？”

    她指了指樓下，“玉蘭花開了。小區的是白色的，我在回來的的路邊看到過紫色的?！?/br>
    傅西凌點了點頭，“那我買點鮮切玉蘭回來?！?/br>
    “我好像很少看到花店有賣玉蘭?！?/br>
    傅西凌的手搭上她放在陽臺欄桿上的左手，捏了捏，“應該有的，我去花店看看?！?/br>
    “那你順便買點玫瑰回來，放客廳?！?/br>
    “好?！?/br>
    “晚上想吃什么？

    周紫妤轉身，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都行?！?/br>
    陽光依舊很好。傅西凌想，就這樣吧。至少此刻，她選擇在有他的陽光里。

    傅西凌開始頻繁地出現在周紫妤的公寓。

    他總是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小熊想她了，路上看到一家新開的甜品店，或者干脆就是“順路”。周紫妤從不多說什么。

    她跟他好像親密了許多，她允許他進入她的生活，傅西凌大部分時候都沉浸其中，偶爾，某些尖銳的聲音會一閃而過：都是假的——

    某個周末的早晨，周紫妤在廚房煮咖啡，傅西凌坐在沙發上翻雜志。小熊趴在他腳邊，啃著一只橡膠玩具。

    “下午去看電影嗎？”傅西凌問，“新上映的那部科幻片。

    咖啡壺發出“滴”的一聲。周紫妤看著深褐色的液體注滿玻璃壺，想起徐珠上周發的朋友圈——她和宋知雨也去看了這部電影，九宮格照片里兩人戴著  3D  眼鏡頭靠著頭。

    “好啊?！?/br>
    傅西凌走過來，從背后環住她的腰。他的下巴擱在她肩上，呼吸拂過她耳畔：“我訂了四點那場?！?/br>
    周紫妤點點頭，將咖啡倒入兩個馬克杯。

    他們默契地避開所有爭吵的話題。傅西凌不再提起畫展，周紫妤也不再問他那晚為何情緒失控。

    有時候深夜睡覺時，傅西凌的手指會無意識地摩挲她手腕上那條幾乎淡不可見的白痕——那是大學時徐珠送她的手鏈不小心留下的壓痕。

    他有時會在深夜醒來，枕邊是周紫妤均勻的呼吸聲。燈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她熟睡的側臉投下細長的光痕。這種時刻，徐珠微博里的那些照片總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在他眼前——

    大學時代的周紫妤站在櫻花樹下與徐珠合影，嘴角抿出完美的弧度；畢業典禮上被徐珠摟著肩膀，眼里閃著他不曾見過的光彩；甚至還有一張她低頭煮面的背影，和他見過的背影一模一樣。

    可偏偏，判若兩人。

    傅西凌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此刻睡在他身邊的周紫妤，會在他不開心的時候抱住他，會在小熊搗蛋時露出無奈卻寵溺的笑，卻從不會像照片里那樣——在徐珠看不到的地方，用那種全神貫注的、近乎虔誠的目光凝視著她。

    傍晚的時候，他看見周紫妤撿起被小熊弄掉的藍色海豚玩偶，把它收好放在衣柜里。傅西凌閉上眼，想起徐珠三年前微博發過的一張照片——周紫妤蜷在沙發上，懷里抱著徐珠送的海豚玩偶。

    他窺伺了太多屬于她和她的瞬間。在這種時候，他總會后悔在那天的傍晚打開了徐珠的微博，他明明可以不用知道這么多。

    卻控制不住，想了解另一個人的更多過往，即使在那個人的過往中，與她親密的是另一個人。

    初夏雨勢來得又急又猛，暴雨拍打著窗戶。

    周紫妤的指甲深深陷進傅西凌的后背，汗水將兩人的皮膚黏在一起。他的動作又重又急，像是要把她釘進床墊里，每一次頂弄都逼出她喉嚨里破碎的呻吟。

    “慢、慢點……”她喘息著去推他的肩膀，卻被他扣住手腕壓過頭頂。

    傅西凌低笑一聲，反而加重了力道：“剛才誰抱著我說快點的？”

    周紫妤想反駁，卻被他突然變換的角度撞得倒抽一口氣?？旄邢耠娏靼愀Z過脊椎，她仰起頭，眼前炸開一片白光——

    就在她即將釋放的瞬間，手機鈴聲突兀地炸響。

    是一首日語歌，和他聽過的周紫妤其他手機鈴聲不一樣。

    傅西凌的動作明顯一滯，但沒有停下。周紫妤卻條件反射般偏頭看向床頭柜，身體不自覺地緊繃。

    傅西凌瞥向手機，來電人是——珠珠。

    “別管它?！彼麊≈ぷ右亩?。

    鈴聲沒停，繼續響著。

    周紫妤的手抵在他胸口：“我……我接一下，可能有事?！?/br>
    傅西凌撐起身體，陰影籠罩著她。他的眼神暗得可怕，但最終只是深吸一口氣，翻身躺到一旁。

    周紫妤抓過手機，想去浴室接電話，卻被傅西凌一手抓住腰，她咬了咬牙，只能盡量平穩地接通：“喂？”

    “小魚！”徐珠的聲音通過電流傳來，依然清亮得像是大學時代那個攬著她手臂喊她吃宵夜的女孩，“你看到我發的圖片沒，我想買個新沙發，你幫我參謀一下?！?/br>
    周紫妤打開她發來的圖片，一款是模塊化的可以自由組合沙發，另一款有著舒服的鵝絨坐墊。

    周紫妤看完圖片，對著電話說：“第二款吧，看起來比較舒服。第一款那種嗚……”周紫妤的回應被一聲輕哼打斷——傅西凌突然咬上她的頸側，手掌惡劣地滑進她腿間。她慌忙抓住傅西凌的手，語氣立刻平穩下來，“拼接的款式實際上可能不怎么用得上?！?/br>
    她語氣自然，徐珠不會聽出什么，連在她面前的傅西凌都要為她這表演叫聲好。

    徐珠：“我也是這樣想的，但知雨說第一款更有設計感。我明天再去看看吧?！?/br>
    徐珠說話的幾秒間，傅西凌變本加厲，扣住她的腰，硬挺的jiba直接插進xuerou，周紫妤咬著唇抓住床單，一點聲音都沒出。

    周紫妤捂住話筒，瞪著他用唇語說：“停下！”

    他非但沒停，還開始抽插，徐珠在電話那頭說：“我還想換個大點兒的衣柜，小魚你說要不要買帶保險柜的??？”

    “普通衣柜就行?！彼曇舯绕綍r輕一些，卻能克制的不讓人察覺一絲異樣。

    電話那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徐珠在翻看產品手冊?！翱墒侵暾f想放些貴重首飾……”

    “買個保險箱吧，比衣柜自帶的實用……”

    話音未落，傅西凌的眼神暗沉，搶過電話，嘴角勾起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在忙，you    call  her  later?！?/br>
    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未褪的情欲和顯而易見的怒意。然后掛斷了電話。

    周紫妤的大腦一片空白。

    下一秒，她猛地推開傅西凌，甩了他一耳光。

    “啪！”

    周紫妤的巴掌落在傅西凌臉上時，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清脆的響聲在房間里炸開，傅西凌的臉偏到一側，左頰迅速泛紅。

    他緩緩轉回來，眼神像是第一次認識她。

    她可以在酒吧扇一個搭訕的男人，也可以扇他一巴掌。他突然覺得好笑，這也沒什么不同。

    “你瘋了？！周紫妤聲音發抖，“她會聽出來！她會知道我們在做什么！”

    傅西凌緩緩轉回頭，眼底的情緒一點點冷下去。他摸了摸火辣的臉頰，突然笑了：“所以呢？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知道你有床伴，知道你會在別人身下高潮?！?/br>
    他對著她繼續笑，眼里卻一片冰冷，“我好奇的是，徐珠知道我的名字嗎？”

    周紫妤看著他，眼里是不敢相信的震驚，“你……”

    傅西凌扯出一個諷刺的笑，“我怎么了？我不能知道她的名字嗎？周紫妤，你做的很好啊，把我跟她徹底隔開，身體跟心各放一處?！?/br>
    他的每句話都在刺激她，像刀子一般捅進周紫妤心口。她忍不住抓起枕頭砸向他：“滾出去！”

    傅西凌接住枕頭，眼神徹底冷了下來。他干脆利落地抽身離開，她看著他面無表情地穿好褲子，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徑直走向衣柜，從里面拿出自己留在這里的備用衣物，開始一件件往行李箱里塞。

    周紫妤看著他收拾行裝，愣在原地，嘴里突然干澀地發苦，竟然下意識想開口挽留：“傅西凌……”

    “就這樣吧，”他頭也不抬，“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br>
    那些不好的預感終于成真，周紫妤打他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終于來了”的解脫，或是“還是來了”的不甘。

    但他知道，他沒有力氣再這樣下去了，他沒有力氣再這樣粉飾太平，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沒有力氣能和周紫妤一樣，把心和身體分開。

    周紫妤指尖掐在手心，“……現在在下雨?！?/br>
    傅西凌走進浴室，收拾那些洗漱用品，聲音已經平靜下來，“我知道?！?/br>
    她的聲音干澀：“至少讓小熊留下來?！?/br>
    傅西凌轉過身來看著她笑了，她會不忍心小熊淋雨。

    “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你更關心小熊?！?/br>
    頓了一頓，他最終說：“謝謝你?！?/br>
    她看著他走進浴室，連那些洗漱用品很快收好，起身穿衣服的時候，濕熱的體液順著她大腿內側滑下來，從未有過的羞恥感瞬間席卷全身。

    五分鐘后，她穿好衣服，他拉著行李箱走出房門。

    夏季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似乎連上天也在配合，就這么幾分鐘的時間，雨已經停了。

    傅西凌走出房門的時候，小熊屁顛顛地跑過來，看到傅西凌手里拿著行李箱，奇怪地“汪汪”叫了兩聲。

    “bear，走吧?！?/br>
    小熊在兩人間徘徊來去，用力蹭著他們的腿輕聲嗚咽撒嬌。

    小狗知道人類會吵架，也知道這兩個人類會在深夜把它所在門外做一些不需要它的事。

    但不是像今天這樣。

    傅西凌在原地立了很久，周紫妤也一動不動。

    傅西凌說：“你可以留在這里，我明天來接你?！?/br>
    小熊看著周紫妤，在傅西凌邁出第四步的時候，轉身跟上了他。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周紫妤站在原地，腦子里一片混亂。

    門外傅西凌拉著行李箱拉桿的手指扣進掌心，那些克制的情緒一下子涌了出來，瞬間紅了眼眶，去按電梯的時候，上下層按鈕已經模糊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