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聞喜這才反應過來漢王兜這一大圈的目的,就道:只怕酈大夫還未接手廷尉司呢。 為何? 聞喜道:因為酈大夫已告假好幾日了。 告假?她為什么告假?何時告的假?寡人怎不知?劉樞合上了卷軸,一連串的追問。 這一大堆問題叫聞喜聽出了其中的焦急,擱在從前,漢王是從來不關心臣下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的,他俯身道:王上,九卿告假都是直接與相國大夫說的。 哦。劉樞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就忍住不再說什么。 聞喜接著道:聽聞酈大夫有一陣子不來了,據說是告的病假。 她病了?! 劉樞又無法淡定了,放下奏疏,站起來,自語道:一定是上次在獄室呆了二十日,染了病氣。 彎月出于宮闕之上,時辰有些晚了,聞喜見她站起來,他以為她要睡,便端來安神茶。 劉樞皺皺眉,喝什么茶!寡人要出宮。 聞喜驚訝道:出出宮?現在?王上這陣子去通知準備儀仗可來不及。 要什么儀仗?寡人自己去。劉樞命道:去準備一件普通的衣裳來。 聞喜明白了,漢王想要悄悄微服出訪,看她的表情一點也沒有玩笑的意思,聞喜只好按她說的去準備了。 這也不是劉樞第一次偷偷溜出宮去,該注意什么聞喜都知道。最近漢王越來越大膽了。 一個時辰后,一輛簡陋的馬車循著小道就停在了酈壬臣院子門口。 不得不說,酈壬臣的小院子實在過分偏僻,過分難找,也過分狹小簡樸了。 劉樞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險些要驚掉下巴,很難想象,酈壬臣馬上就是要做九卿大夫的人了,住的宅子卻和她的身份一點也不相符。 上弦月高懸,天上星光點點,劉樞沒想多做停留,只想看一眼酈壬臣而已,看看她病的重不重,不然的話,她根本沒法放心。 主仆二人都下了車,聞喜也穿著普通人的打扮,走上前去,敲了敲連個牌匾也沒有的木頭門,他年紀一大把了,還要跟著主子晚上出來探病,真是累到沒脾氣。 小院里連個看家護院的狗都沒有,幾聲敲過,里面無聲無息。 劉樞低聲道:如果主人已經睡下,就算了吧,我們明日早點來。 主仆二人正要轉身,卻聽到里面有人拖著草鞋披衣走過來,隔著門問:何人至此? 聞喜趕緊貼上去,不答名姓,隔門只說:深夜叨擾,我們是來探病的。請問你家主人已經歇下了么? 里面的人感到很奇怪,將門打開一道縫,露出半張臉,打量門外的人,這開門的自然是田姬了。 田姬先是打量了一眼聞喜,隨后又飛快看向劉樞,然后砰!的一聲快速關上門,徒留主仆二人在門外,沒說讓進,也沒說拒,更沒提她家主人是否歇息。 劉樞和聞喜面面相覷,不明不白。 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因為院里亮起了燈,一盞兩盞大概有四五盞燈樣子,燈影透過門縫交映重疊,似乎提燈的人們在快速的忙著什么。以這個宅院的規模來說,也只夠住四五個隨從了。 緊接著,大門吱呀一聲被重新打開,這一回不是只開一道縫,而是全部洞開,甚至連內堂的門也都打開了,大大敞著,舉目望去,一覽無余。小院雖小,但干凈整飭,像它主人的氣質。 燈火映照下,劉樞驚訝地發現從大門通往內堂的道路已經都被掃過一遍,并且撒上了清水。院內所有的隨從雖然只有四個全都恭恭敬敬的侍立兩邊,提著草燈。 通門清道,出警入蹕。 即使規格再簡陋,但劉樞完全看得出,這是迎接王駕的禮制。 而酈壬臣也早就到了堂屋外,端正而候。 劉樞一腳邁進大門,所有人都整齊的跪拜下來,雖然沒有呼王號,但行的都是大禮,隨著她往里走,他們貼地的腦袋和雙手也跟著小幅度挪動,始終朝向她的腳尖。 此情此景,連常年服務于王庭事務的聞喜也驚呆了,在極短的時間內,酈壬臣是怎么做到這些的? 劉樞走到堂屋前,彎腰扶起了酈壬臣,看了看她的面色,憔悴萬分,一看就是病還沒好全,就道:還病著,整這些虛禮做什么? 兩人走進屋里,酈壬臣站在了客位上,把中間上首的主位空了出來,于是劉樞就只好坐到了主位上去。 剛一坐定,田姬就進來奉茶奉點心這些東西顯然也都是剛才準備好的。 酈壬臣垂首道:不知王上微服蒞臨寒舍,接駕倉促,萬望恕罪。 她氣息虛弱,雖然盡力保持身子坐直,但依然耐不住偶爾發顫。 劉樞一肚子關心關懷的話都被她們從進門到現在的架勢給弄得講不出口了,只好無奈道: 既然知道寡人是微服出訪,還cao勞這些禮儀干什么?你就當寡人是尋常人來探病。 酈壬臣道:王上就是王上,臣就是臣,無論何時,禮不可廢。 瞧著酈壬臣忍受病痛還要盡心接待她的模樣,劉樞的心漸漸沉下去,來之前的擔憂和沖動逐漸包裹上了一層隱隱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