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姜于禮貌回道:王上禮制繁盛,勝于魯國。 敖糜悅然,又問:那比之齊國又如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姜于只好又回道:比之齊國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敖糜大喜,繼續問:不谷的宮室比之淄城王宮如何? 姜于環顧高大絢麗的楚王宮,手里端著花紋繁復的鏤空青銅酒樽,還是道:丹郢王宮盛美,齊王宮不及也。 不谷的舞樂笙蕭又如何? 姜于耳邊聽著楚國風情的《湘君》樂曲,欣賞著楚女婀娜奔放的舞姿,道:如聞仙樂耳暫明。 楚王哈哈大笑,開懷暢飲。 宴飲將盡,楚王微醺,半醉間又向她道:楚國地廣物博,兵強馬盛,不谷的治下,比之乃父又如何呀? 聽到這一句,姜于終于有些忍不住了,就要發作,一旁的酈淵眼疾手快的按住她肩膀,悄聲道:翁主,稍安毋躁??! 敖糜將一樽烈酒盡數倒入口中,瞇眼瞧她,這是一次試探。 姜于只好忍下,一雙美目漸漸蓄了淚。她平日里嬌縱慣了,何時受過這等欺侮。酈淵附耳小聲教她說了幾句,她才開口道:楚國物產富饒,小臣在此已樂不思鄉了。 哈哈哈哈哈楚王大笑,滿朝陪宴的文武大夫也跟著大笑。 沒想到這時姜于忽然站起,道:王上如此厚遇小臣,小臣日后定如數相報。 笑聲止歇,楚王無所謂的道:哦?不谷洗耳恭聽,翁主究竟要怎樣報答楚國呢? 他表面上謙虛發問,實際內心根本沒將姜于放在眼里,區區一個翁主日后能掀起什么風浪來? 酈淵觀察姜于表情,心道不妙,準備伸手拽她坐下,但姜于已經率先一步躲開了。 姜于繞過餐案,暗中捏緊了拳頭,不斷給自己打氣,隨后緩緩道: 金銀玉帛,那是王上您已經擁有的東西;象牙犀角,也是您國土生長的東西,天下任何珍寶都只是您的剩余罷了,因此,小臣不會用這些俗物來回報您的。 她這一番話,鋪墊恰當,比興得宜,是妥妥的外交辭令,又吊足了聽眾的胃口,聽來像熟稔的外交口吻,令在場諸人都吃了一驚,連酈淵都驚詫了。 翁主姜于紈绔雖紈绔,但好歹是齊王之女,在宮廷社交方面也并非拿不出手。 楚王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笑道:盡管如此,翁主報答的東西,將會是什么呢? 姜于道:倘若日后齊楚兩國發生戰爭,我齊國絕不率先攻城。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楚王道:好大的口氣,泱泱楚國何時需要他國來禮讓了? 敖糜放聲大笑,并未將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話放在眼里。齊國的王女親自請求他的庇佑,這已經充分向中原諸國展示楚國的地位了。不過姜于一番話,也叫他不敢再過分折辱齊國的國威了。 就這樣,楚王厚禮姜于一行,以諸王的規格賜予她住所和隨從,每日供奉美酒佳肴,錦衣華服,美人艷舞,姜于便踏實住了下來。 楚國有著九國中最奔放的習俗,竟然有著名正言順的伶人樂坊與官方妓市。 住了幾個月,姜于很快便沉迷起來,本性風流的她每日輾轉于各種飲食宴樂場所,這里的風土人情與齊國全然不同,使她很快忘記了故國的紛亂斗爭,反正,那本來也與她無關。 卻不知齊國已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纏斗多月,齊國將軍晏能攻下了莒侯的城池,殺死了莒侯,小公孫姜勉失去支柱,他的老師只好帶著他逃出齊國,不知去向。 將軍晏能只好寫信到楚國來,試探姜于的態度。 姜于是被酈淵從酒市里拖出來的,醉醺醺的姜于根本沒理會晏能的來信。 她嘟囔著:我才不回去,父王都沒了,回去干什么? 提起父王,她又稀里糊涂的哭起來,染著一身酒氣,醉的半夢半醒。 酈淵看著她的樣子,皺了皺眉,大聲道: 翁主您應該趕緊離開楚國。您離開齊國之后,齊國紛爭不已,國無寧日?,F在國無王儲,若您能回去,擁有齊國者,必定是您。望您勉勵自重! 姜于頭搖的像撥浪鼓,我不當王,我不當王 她說著又要去拿酒壺,卻被酈淵一把奪過。 現在恐怕不是您想不想當的問題了,楚王已經向臣打聽了態度。 酈淵這話諱莫如深,醉醺醺的姜于哪能聽懂,只一個勁說著:人生在世,只求安樂,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必老死于楚國也罷。 酈淵憤憤跺腳,離開了酒市,很多天都沒有來再看她。姜于沒當回事,繼續花天酒地的生活。過了幾天,某日,她發覺酒市獻酒的楚女好像格外熱情,樂坊的藝妓也格外賣力的彈奏助興歌曲。 那一天,她喝了很多烈酒,那一天,她幾乎是爛醉在酒巷深處,酩酊睡去。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馬車的顛簸震醒的。刺眼的陽光奪眶而入,姜于頭疼欲裂,好半天直起身子,卻發現四野都是茫?;牡?,酈淵在前面趕著馬車。 這是什么地方!她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