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這里是她的父兄們曾經幾乎每日都要來的地方,同時也是那位年輕君王自小生活的家。 雖然她只瞧見了漢王宮的一隅,但也能感覺到,小模小樣的雍城行宮絕不可與此地相提并論。這里的宮闕更巍峨,聳立九霄,森嚴肅穆,氣勢恢宏,僅僅遠遠望著就會使人心生畏懼,這是大漢國真正的權力中心。 夕陽漸漸從王宮的城垣外墜落下去,凌陽原上的晚風吹來,不由讓人感到陣陣寒意。 酈壬臣捏緊木匣,走出宮門,默默想著田姬該在家中等她了吧。 * * * 春耕祭祀的儀式總算沒有耽誤,依照漢制,在漢王親自舉行過春祭后,各地的百姓們才能開始播種,代表他們每年種下的糧食都是神圣的君王為他們祈福得來的。 春雨一場又一場的輕拂了大地,漢王暫時沒有要緊的事處理,這段時間只與那鄖國來的公子衷走得很近,經常召他去王宮里談天。 那公子衷一開始還很拘謹,過了幾天便放得開了,竟開懷和漢王交起心來。 酈壬臣看得出來鄖國公子并不是漢王所欣賞的那一類人,但卻主動與他交好,也不知劉樞心里到底在盤算什么。 兩國王室成員相交,按禮節,做臣子的相國也插不上什么話,于是就假裝沒看見,專心處理外庭的朝政去了。君相兩人在這一段時間都互相沒找對方什么岔,度過了一段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和睦期。 酈壬臣也沒閑著,她甚至比在雍城時還要忙。 她一面要按時進宮陪侍,做些客卿該做的奏對任務;一面要掩人耳目與相國溝通長短;一面還要竭力熟悉灃都城各個官員的情況,在最短的時間內搞清楚□□勢。 誰也看不出來,人畜無害又沉默寡言的酈小客卿竟然活的有那么多張不同的面孔。灃都城的顯貴們誰也沒有把這個不入流的小客卿放在眼里。 在這個漸漸回暖的春季,只有一件事看起來略微蹊蹺,那便是漢王那莫名其妙暈倒的毛病又犯了一次。 太醫令也對這種奇怪的暈厥病說不出個理由來,只能推測為灃都的水土與王上體質相克。 面對未知的病癥,劉樞并沒有表現出驚慌,一回生,二回熟,她在醒來第一時間封鎖了所有消息,既然太醫令也診斷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便叫醫正記載下來是由于夜間喝了濃茶引起的心悸才暈倒的。 沒有人懷疑這個說法,因為誰都知道漢王自小就有病根,勾起什么病都不奇怪。 事情很快就揭過篇去了,相國也忙碌得無暇顧及這些細枝末節。只是后來,在平平無奇的某天,漢王突然去了一趟宗廟和太卜司,逛了一圈便走了,也無人懷疑。 自己的身體感知自己最清楚,經過這么幾遭,劉樞敢斷定這奇怪的暈厥癥絕不是什么病根勾起來的,那種感覺和尋常的病痛很不一樣。 可如果是連太醫令都無法看出端倪的病,而且又毫無規律的發病,那會是什么呢? 沒人知道她的心理活動,而她已經有了判斷。 雪化干凈之后,春汛如約而至,望都河上游解凍,引起河水上漲,積攢到下游便成了洪澇,下游的城池因此受災。 今年的雨水尤其豐沛,農歷二月末,告急的奏疏便像柳絮一樣從那些受災的城池飄到了灃都。 漢王忙的不可開交,整天批閱的竹簡多達百斤,相國高傒也每旬都要主持十幾次例會,君臣一堂,商議各地的排澇方案、兼顧春耕、調配物資、鞏固水利,再一一委派卿大夫們逐次落實。 國庫里的銅錢一車一車的撥下去,就像丟進了無底洞,連個響也聽不見,部分地方的洪汛總算得到了緩解,可也總有那么幾個城邑依舊催命鬼一樣的向灃都告急。 有一回清早,酈壬臣照例到宮中陪侍,劉樞正閱覽一卷奏疏,忍不住破口大罵:這些作卿大夫的,拿著寡人的錢,一天天不干正事,只曉得看高氏臉色,從上到下,無一不貪!無一不??! 啪!奏疏被摜在地上,宮女們嚇得不敢抬頭。 酈壬臣正巧進門,她默默撿起那卷竹簡,一句句看過,原來是彭城的大嗇夫呈來的奏疏,彭城是這次洪災最為嚴峻的一處,黔首們流離失所,剛播下去的禾苗都淹沒了。 很顯然,彭城災情危急是一方面原因,派下去的賑災款沒有送到位也是一方面原因。 酈壬臣還在思考著前因后果,就聽上首的劉樞來了一句:酈卿,你去彭城一趟吧。 酈壬臣略微驚訝的抬起頭,臣?臣去? 劉樞的表情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這并不是她一時沖動的決定,而是思慮一番過后的任命。 彭城水患事急,刻不容緩,你拿著寡人的敕令去,速速辦好此事。 酈壬臣想了想,接下了,喏。 她本以為這封王命走到高傒那里的時候,可能會有點阻力,萬萬沒想到,高傒非常爽快的就給通過了。 她正納悶間,高傒的一條密令也同時送到了她手上,她展開一看,無奈苦笑,果然,這將是高傒對她的第二次考驗了。 第66章 治水(二更) 治水(二更) 王廷的特使隊伍在草長鶯飛的三月到達了彭城外, 酈壬臣騎在馬上,護從們跟在一邊,舉著代表君王的節, 那節以竹為桿,上系耗牛尾,掛滿五彩絲帶, 威風凜凜的沿官道行進。